“海獸群,”艦船上有人高聲疾呼,聲音高亢,但沒有半絲慌張。不僅是他沒有緊張,就連一艘艘艦戰都駛動有序,毫無亂像。


    艦戰在海域上依次散開,有如一隻大鳥緩緩地展開了遮天的翅膀。艦船上那些兵丁也在行動,他們仿佛聽到了號令,呈扇形往後擺去,跟著又是一支隊伍昂首向前出現了,他們一個個身穿黑色甲胄,高高的革靴在將墜欲墜的夕陽下閃閃發亮。沒有一個人頭上戴有盔帽,一個個烏發批肩,眉眼裏有著說不出的冷酷。


    這些人一個個麵如刀削,甚至連個頭都相仿,站在那裏有如用尺子量過一般,絲毫沒有半點出入。


    更讓人注目的,是他們手中所執的長刀。比起束星北那晚在角鬥場見到的那把長刀還要刀些,足足有兩米之長,刀鋒半弧向下,刃口處還開有血槽。


    海獸們在防護層一經拖走之後,就立即出現了。看上去也像是有巨獸在指揮一般。尖腦袋的海豹高高躍起,在低空中掠出一層水漬。巨大的海龜有如一座座山丘由水中升起,它寬闊的背脊有如一座海島,上麵站滿了各種海獸。成群的海狼站在那裏低吼,結對的海象仰起了巨鼻,海馬在龜背上長嘶,一排排毒蛙趴在那裏,眼裏閃爍著綠幽幽的光芒。它們比束星北所能驅駛的毒蛙還要大上


    多倍,每一個都像是一座小山,背上的毒囊完全就是一個大大的編織袋規模,鼓鼓的,誰也不知道裏麵藏著多少毒液。


    低空中又盤旋起一群黑雲,正向這邊海域飄來,等到近了,陣陣的嗡嗡聲音驚得人頭皮都在發麻。那些哪裏是什麽黑雲,分明就是一隻隻巨蚊擁在了一起,瘋一般地朝著艦船飛來。


    “那,那是什麽?”方世運隔著遠距離的海域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東西由水中升起。


    “是,人?”束星北驚疑不定。


    人怎麽可能從水底升起?那個巨大的動物像一個人似的站在水上,光著臂膀,一絲毛發也沒有的頭顱上,兩隻眼睛有如水桶之大,嘴巴一張,有如山穀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誰也說不好這頭到底有多大,看上去足足有半個艦船大小。


    “吼,”那巨大怪物扯開了嗓門叫了起來。聲音中有著無窮無盡的怒火。


    海獸們動了,席卷著海水朝著周圍的艦船撲了過去。


    海豹在水中遊動,快捷得如同一顆子彈穿梭;不盡的海馬淩空而起,在半空之中就揚起了四蹄;毒蛙靠近了艦船,毒囊開啟,那飄紅的毒液在空中肆虐,隔了三四裏之外,都能聞到刺鼻的味道。


    海龜馱著海獸大軍,也在海水中奮力地劃動,體形巨大的海龜激起的水浪一點兒也不比戰艦差,藍色的水浪撲天而來,海狼也對天上嘯,嗥叫聲驚天動地,身上的毛發根根豎起,那有如長矛尖端的狼毛要是戳在人體之上,任誰也活不下來。


    艦船那邊也響起了喇叭聲,“殺!”


    短短的一個字,激起了海麵上的血腥廝殺。誰也不知道海獸大軍是如何集結的,誰也不知道接下來高塔內的艦船能否


    在海獸大軍之下幸存。


    巨蚊們是第一批趕到艦船之上的,它們嗡嗡作響,聲音絕對要超過戰機的聲音,長長的喙伸了出來,向著那些持刀的猛士臉上頭上踅去。


    讓人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些猛士全沒有當一回事兒,甚至連抓撓的動作都沒有,還是如同剛才一般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巨蚊的攻擊毫無效果,海馬也到了。它們是海洋的寵兒,身形巨大,卻因為速度奇快,居然能做到在躍起之後,貼著水麵飛奔。從海龜之上躍起,落到水麵之後又四蹄飛舞,有如淩波微步一般,眨眼之間,它們已襲至艦船。


    “咄咄咄,”艦船的喇叭聲恰在此時響起。那些猛士們動了,他們一揚手,長刀便已舉起,對準著海馬前蹄切了過去。


    唰唰唰,那刀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又是如何加工出來的,用削鐵如泥來形容估計也不高估,隨著連續不斷的聲響,鮮血在半空中四濺,宛如冬夜裏燃放的血色煙花,齊齊綻放。


    一批海馬失去前蹄,重重地栽倒在艦船上。旁邊跟著有撓鉤伸出,將它們拉向後方。第二批海馬又趕到了,猛士們依然是同樣的動作,揚刀,下劈,動作無比協調。如此血腥的場麵上,依然能看到他們那整齊劃一動作的美感。


    一頭頭巨形海龜也到了,它們渾然不顧前方就是艦船,依然朝著前麵奮力劃去。誰都能看出它們的主意來,顯然是要用它們碩大的身體給艦船帶來撞擊。


    然而又是一陣“咄咄”的喇叭聲,一張巨形大網突然從艦船上降下,將海龜連同它身體上的海獸全部罩住了。那網分明就是早已備好,罩下來的範圍不但夠大夠廣,更兼有無數的鋼質尖刺,等網徹底將海龜覆蓋住,那些尖刺根根豎立起來。


    撲撲撲,撲撲撲,一聲聲尖刺入肉的響動,伴著一聲聲海獸的慘呼,整個海域上痛吼聲連綿不絕。


    就連遠遠觀戰的束星北和鳳大姑他們,都一個個失神了。


    大網還在收縮著,越收越緊,最後將網中的海獸縮成了一團,別說攻擊,它們在網中連掙紮一下都做不到了。海狼的旁邊是海象,海象的上麵是一頭頭海豬。身上毛發堅硬的,一一紮向了自己的同伴。


    網中血流不斷,不一會兒就染紅了這一帶的海域。


    每一艘艦船都是同樣的猛士戰隊,每一艘艦戰上都有巨網垂下,凡是撲過去的海獸,無一例外,最後都難逃噩運。


    就連噴射出毒液的蛙類,也沒能逃得了性命。毒液噴射到那些猛士的身上和臉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可是猛士們就像失去了痛覺似的,毫不為意,他們連伸手揩一下的動作都沒做,依然畢直地站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能指揮他們的,隻有喇叭中的咄咄聲。那咄咄聲,就像攝住了他們的心神似的。


    遠方巨大的人形生物也注意到了自己隊伍的失利,它發出了一聲怒吼,好像馬上就要過來拚命似的。吼過之後,它的身形卻在不停地下沉,先是下肢跟著是軀幹,


    最後連頭也沉到了水底去了。


    隨著它的離去,還沒有攻過來的海獸大軍也四散逸逃。陣陣指令又在艦船上響起,猛士隊伍機械後撤,原先那些持弩兵丁又出現了。他們對著海中不停竄逃的海獸們出手了,根根弩箭如蝗飛射。


    一頭驚懼的海豹眼見著就要逃離這一帶海域,轉眼之間成了帶毛的刺蝟。


    一頭海象收攏了長鼻,正要下沉海底,兩根弩箭射中了它的眼睛,讓它發出了聲聲悲呼。


    束星北甚至還看到了一頭小猿,它遠遠沒有成長到像猿大那樣的身體,可是敏捷度卻不遜於猿大,它在水中能潛能遊,可最終也沒有逃脫不盡的弩箭。


    四散開來的艦船用意這個時候才真正體現了。他們之所以散開,目的是要將這裏的海獸全殲於此。


    方世運看得心馳神往,嘴裏喃喃地說道:“原來這才是公司的真正底蘊。”


    在這樣的大軍之下,什麽力量最後也隻是飛灰煙滅的下場。


    束星北也大為驚怖,可以說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了紅娘子以及李興所說,公司的強大,遠遠不是他能想像得到的。


    別說這些持弩的兵丁殺傷力驚人了,就是那些鐵甲猛士,簡直就是刀槍不入的別稱,不要說有如此之多,哪怕就是來個十個八個,就能殺潰一支百人部隊。別人的刀槍對他們來說起不了作用,而他們一刀下去,對手非死即傷,除非選擇逃遁。


    當然了,艦船上還有武士和兵丁,在那些力量麵前,逃遁也沒有任何用處。


    可以說,隻要這些猛士動手,對手們除了主動迎接死亡,別無他途。


    海麵上都被殺紅了,海獸大軍被殺得七零八落,都沒能剩下幾頭,對公司的艦戰也造成不了任何傷害了。


    誰都以為公司此次殺戮即將結束,然而讓人意外的事兒又發生了。


    一條條小型的船隻突然從船層區那邊駛了出來。


    每條船的船頭上都站著人,他們一個個高舉雙手,“我們沒有惡意,我們要登。”


    原來是要登的。


    公司艦船上有笑聲傳出。


    等那些小船漸漸靠近時,艦隊組成的九條大龍中,第二條大龍動了。


    “殺,”一聲沉喝響起。


    跟著無盡的弩箭飛起,嗖嗖嗖,弩箭如雨,將那些小船船首上的人射成了一隻隻刺蝟。


    “你們,你們怎麽能這樣?”有人驚呼,有人見勢不妙,掉轉船頭向後退。


    可是第二條大龍是艦船,吃水量巨大不說,動力更是驚人,隨著一聲聲指令,大龍將那些從船屋區駛出來的小船團團圍住。


    “我們投降,”小船船頭上,有人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


    其他船隻也知道凶多吉少,隨即也跟著跪了下來。


    一時間,小船都停了。海域上響起來的,是此起彼伏的磕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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