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星北駭然地發現那兩個黑衣人裸露於衣服外麵的,全是骨頭。灰白色的骨頭,饒是霧氣籠罩,也看得一清二楚。


    小四更是振翅疾飛。它發現黑衣人的詭異比束星北還要早。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兩個黑衣人朝著小四飛的方向看了過去。


    動作僵硬,卻是無比得協調一致;目光空洞,既像是在看束星北和小四,又好像茫然地看著側前方。


    束星北順著頭盔看了過去,隻是一眼,他真的嚇得心髒驟停了。


    與其說盔甲之下是眼睛,倒不如說是兩個大大的黑洞。


    黑洞裏,隱隱有黑光泛起。


    “逃啊,”束星北急切地向小四喊道。他都顧不上心念傳音了。


    小四哪裏用得著束星北提醒,它瘋狂地拍打著翅膀,繼續向前飛。


    束星北努力地不朝左側看,可是心裏又有一絲僥幸。希望那條破船沒有那麽快。


    一回頭,那船還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


    該死的,逃不掉了是吧。


    小四,你快啊。


    “我盡力了,”小四都快哭了。


    太嚇人了。不,真是太嚇海蟻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束星北忽然感覺到了霧氣右側有影子在晃動。


    “向右,快,向右,”禍水東引,才是擺脫這條破船的最佳辦法。


    至於右側是什麽人,或者是什麽海獸,那就不是束星北所能管得了的。


    小四一個急衝,身子往下一俯,差點將束星北從背上掀下去。


    “你溫柔點,”束星北直咧嘴。掉下去可是真麻煩了,哪怕下方有折戟鯨,也是於事無補。


    “我盡力了,”小四渾身直哆嗦。它後悔啊,為什麽要和這家夥跑到外圍海域裏來,在方舟裏好好活著不好嗎?


    “你丫翻來覆去就是這句話,能有點兒創新不?”束星北向它傳遞著心念。


    “我是海蟻,又不是人,學不會那些明明怕得要死,卻還不忘了嘴硬的話,”小四反唇相譏。


    呃,束星北一陣語塞。


    “學點兒人的思維,對你也有好處,”束星北努力地擠出了一句話來,卻又遭到了小四的反擊,“人有思維,這時候有用嗎?你丫會飛嗎?”


    我擦。連你丫都學會了。


    你這是要上天的節奏啊。


    束星北與海蟻鬥嘴完敗,他一回頭,咦,那艘破船不見了。


    不,不是不見了,而是衝到了霧氣的另一側,就是剛才隱隱有身影活動的地方。


    “好了,”束星北長籲了一口氣。


    “走啦?”小四問道。


    “走了,”束星北後背都濕透了,衣服都貼到了背上。


    “你丫下去吧,”小四突然直立,翅膀一收,撲通一聲,束星北落到了水裏。


    “你,你瘋啦?”束星北愕然。


    特麽的危險才過,你就這麽瘋啦。這海蟻太不靠譜了。


    “我也要休息,”小四勉強傳遞出一句話,跟著一頭栽倒在海水裏,好半天,才浮了上來。


    束星北趕緊遊了過去,將小四抱住了。隻見海蟻雙目無神,身體一動都不動。如果不是它的觸角還在動,束星北都以為小四嗝屁了。


    原來是脫力了。


    束星


    北很快就確定了原因。他召喚來那頭折戟鯨,抱著小四騎坐在鯨背上。


    “去那邊,”束星北眼珠一轉,指了指剛才破船消失的方向。


    既然要出來探明情況,那就不能空著手回去。


    哪怕知道這艘破船的行駛軌跡,也是好的。


    折戟鯨不知道束星北和小四剛才的遭遇,它馱著束星北朝著那個方向遊了過去。


    折戟鯨還沒有進入那邊霧氣範圍,束星北已經聽到了前方有人在驚叫,“什麽鬼東西?這麽破的船,也能開?”


    “臥了個大槽的,船頭那兩個家夥,是鬼?不像人啊。”


    “快,開槍,開槍啊,”有人急切地喊了起來,“撞過來了,真撞過來了。讓不開,真的讓不開,開槍。”


    隨即就有槍聲響起。


    束星北伏到了折戟鯨的背上,他傳遞著心念,讓折戟鯨停了下來,就在周圍盤旋著。


    而束星北則在霧氣之中抬起了頭。


    前方,最多三米的位置,就是那艘破船。破船和另一艘大船碰撞到了一起,破船就更加破損了,船體擋板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掉到海水之中。而船體更像是馬上就要解散似的。


    另一條船上走出了數百人,都端著霰彈槍,對準著破船船頭的兩個黑衣人不停射擊。


    詭異的事兒發生了。


    那兩個黑衣人也不知道身中多少顆子彈,絲毫沒有半點兒影響,他們還穩穩地站在船頭。


    “我的天啊,打不死,打不死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驚呼。


    “我們特攻社剛到這片海域,就遇到了這種倒黴事兒,真是要命,跳水,快,跳水,”有人狂吼道。


    跟著有人陸陸續續地往水裏跳。


    特攻社?原來是特攻社的人。


    束星北若有所思,他繼續朝著前方看著。


    短短不過一刻鍾的時間,特攻社的數百人幾乎都跳入了水中,各自奮力地遊著,試圖遠離此處詭異之地。


    接下來的一幕,讓束星北眼界大開,心裏卻又冰寒無比。


    隻見兩個黑衣人邁著機械的步伐,朝著特攻社的船隻走去。


    他們上了船之後,兩人突然發出了一聲利嘯。


    那聲音尖銳,淒厲,聽到的人都不禁頭皮發麻。


    跟著那破船上又走出了一個個人來。


    如果他們也能被稱作人的話。


    有一個大娘,提著一個籃子,籃子裏還放著針頭線腦。大娘穿著一件藍色布衫,緩緩地向另一條船走去;


    一個穿著大紅嫁衣的女子,一步一步地挪動著,也向另一條船走去。她頭上還搭著紅罩頭,也不知道是如何辯認腳下的路的。


    反正她沒有一頭栽倒在海水裏。


    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光著上身,咧著嘴,哈哈地笑著,嘴裏分明可見的是門牙掉了三顆。


    這三個還是正常的,再往後,就越發更讓人驚嚇了。


    有人慢悠悠地走了出來,不是缺了條胳膊就是少了條腿,那缺腿的穿的褲子也很特別,隻有一條褲腿,也不知道是有意節省布料還是為了什麽。


    有人缺了半邊腦袋,剩下的頭顱部分還清晰可見有齒痕,他走著走著,還


    朝束星北這邊看了一眼。


    對,一眼。


    這人掉了半邊頭顱,也少了一隻眼睛。


    再往後,有人直接在地上爬,細看之下,原來他兩條腿都沒有了。


    陸陸續續從破船裏走出來爬出來的,少說也有上百人。


    束星北整個人都貼到了折戟鯨的背上。


    他不能確定這些人是否還活著。


    如果說他們都死了,他們還能走動,目光瘮人。如果說他們沒死,根本解答不了眼前的種種怪異。


    他們這是要換船?


    束星北向折戟鯨傳遞著心念,讓它盡快地退出去,他好悄悄地逮一個特攻社的人。


    撬開對方的嘴巴,他就能知道遺跡下麵究竟有什麽。


    然而折戟鯨就像是被固定在那裏似的,束星北怎麽叫它喚它,它都毫無反應。


    如果束星北能注意到折戟鯨的目光的話,一定會發現折戟鯨也在看著那艘破船,以及從破船裏的走出來的人。


    “兄弟們,發現了嗎?他們裝神弄鬼,是在設計奪走我們的船,”海水裏有人在高聲呼喊道。


    在海裏生存,船是最最基本的工具。沒有了船,可謂寸步難行。


    破船上的人奪走了特攻社的船,特攻社的人不幹了。


    他們本來是被兩個打不死的黑衣人給嚇著了。


    現在想來,兩個黑衣人也可能是有什麽特別的裝備,故意裝作一副打不死的模樣,來嚇唬他們。


    喊話的,自然是特攻社帶隊的頭領。


    他叫凡小連,是一位一級武師。此行出來做任務,凡小連從社裏挑選出了一百好手,既精通水性,又擅長作戰,無論是單對單,還是群體作戰,這一百人都不會讓凡小連失望。


    被兩個裝死的家夥給嚇著了,凡小連臉上實在掛不住。


    隨著凡小連的連續發布指令,特攻社的一百人又朝著船隻遊了回來。


    船上有食物和淡水,有他們賴以保護自己的武器,可千萬不能落到這幫裝神弄鬼的家夥手裏了。


    “你們五個,給我先上去,探探路,”凡小連畢竟是帶隊的,出於謹慎,他派出了五個人。


    那五個家夥手一攀,握住了船隻後方的欄杆。跟著慢慢地往上爬。


    後艙裏擺放著他們特攻社的武器。


    五個人爬上了船之後,在其他特攻社的成員密切關注下,他們摸進了武器艙,各自拿出了一把手槍。


    “好,好樣的,”還在海水裏的特攻社成員歡呼起來。


    破船上的人轉移到了特攻社的船隻上之後,大部分都進了船艙。不過甲板上還留著幾個人。


    比如那個咧嘴傻笑正換牙的孩子。


    比如那個少了半邊腦袋的漢子。


    比如那個還罩著紅蓋頭的新娘子。


    特攻社的五個人持著手槍,徑直朝著甲板方向而來。


    孩子先發現了異樣,看著來勢洶洶的五個漢子,他嘴巴咧得更大了,口水都流了出來。


    孩子正要拉那個缺了半邊腦袋的漢子衣袖,五個特攻社隊員已比劃好了,各選了一個人,直接開槍。


    砰,孩子先中彈了。


    子彈由孩子張開的嘴巴裏打了進去。


    “哇啊,”孩子咧嘴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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