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東南,深夜。


    大營之中安靜清幽,隻有偶爾的蟲鳴響起,那是各營崗哨之間在傳遞暗號。


    熊山上人臥在床榻上側斜,又在翻讀著那本兵書,實際上心裏卻想的是。


    “如今九曜周邊六府十九州已經全部收複,鯤教教主據內線講似乎離開已有一段時間,我留在這裏沒有發展空間,何不出逃另謀他路?”


    他的野心一直不小,自認為身懷水靈體,還有紫色觸手寄生,再怎麽也能幹出一番大事業。


    但是誰料在巫道宗的輔佐下,原本形勢一片大好,九曜峰眼看就差一步,卻意外敗北,損失了大部分班底。


    現在雖然加入了鯤教在外征戰,但是手下都不是自己人,隻是暫時聽命於己,但凡聽到他要帶人出走,肯定立馬一哄而散!


    而自己曾經的手下,全都在蒼玄道人和臨澧真人那邊,經過鯤教那麽多年潛移默化的影響,估計也不想跟自己走了。


    “罷了,俺既然當初能拉扯起野熊幫,那麽自然也能重整旗鼓東山再起!”


    “鯤教教主縱虎歸山,日後定然有他後悔的。”


    “嗯?誰!”


    ......


    熊山上人身下的觸手陡然拍他屁股,提醒他外麵有人潛入,嚇得他趕忙起身,警惕四周。


    帳外冷不丁響起一聲大笑,隻見一個吊魂似的影子,在外麵慢慢漂浮。


    “嗬嗬,小家夥的靈覺不錯,竟然能夠察覺到本座,怪不得淨蓮居士那老家夥會收你為徒,看樣子還是個靈體。”


    “!!!”


    熊山上人心髒陡然一緊,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你...你是何人,你認識我師傅?”


    外麵人慢悠悠靠近,聲音聽起來不男不女,讓人心尖癢癢。


    “當然,我不止認識他,還跟他交過手呢!隻不過那老家夥滑不溜秋,怎麽都逮不到,隻好回來逮你這個徒弟了,嗬嗬嗬。”


    “!!!”


    熊山上人心頭大震,眼神四下閃躲,放出神識開始思索出路,同時也意識到了根本不會有人來救自己。


    對方必然是一個元嬰期的老怪物,跟師傅有點過節,此行專程來抓它為了要挾師傅,這明顯是個無解之局!


    因為他自認跑不過元嬰期修士,人家想要抓他,他能跑哪去?


    可在下一刻,又一聲怪笑傳來。


    “謔謔謔,我說呢,怎麽追了那麽久的淨蓮居士,隊伍中的袁兄突然不見了,原來是回來找徒弟來了!有這種好事怎麽能不叫上我呢?”


    新來人聲音如同夜梟一樣難聽,沙啞又刺耳,熊山上人單聽就頭昏腦脹,此時心裏更是哀歎不已,自己怎麽好端端的,被元嬰期給盯上了?


    師傅,你坑我啊!


    那倆人為了爭搶熊山,很快就大打出手,強烈的鬥法餘波直接把整座大營掀翻!


    而接下來不止如此,又有更多神秘人加入了戰鬥,讓這件事情變得撲朔迷離。


    那日之後,鯤教這支大軍死傷慘重,逃回來的人談起此事都無比迷茫,隻知道領軍的熊山上人從此消失不見...


    ......


    “豬頭怪呢?”


    回來的時候,林山一行人又擠上了飛舟,慢悠悠往家裏趕路。


    因為此次林山拿了三件關於元嬰期的寶物,占據了大頭,所以其他東西就全給林凡、雞哥、岢棘子和息陰洞主分掉了。


    而林凡和雞哥又因為眼界較高,所以隻拿了些看得上的,大部分還是留給二人。


    隻不過在收拾完巫道宗聖子的儲物法寶之後,卻沒有發現當初走失被人抓走的地獄生物豬頭怪!


    “不應該啊,聽野熊幫的人當初講,就是巫道宗的人把豬頭怪抓走,而後獻給了巫道宗聖子,難道被那家夥給玩死了?”


    想不通也沒辦法,隻能不想了。


    時間過去這麽久,雞哥也早就釋懷,對豬頭怪的死活沒有那麽執著,畢竟隻是一具分身,人家本體在地獄世界活得好好呢。


    這天,路程趕了一半。


    突然天地之間風雲大變,地下山川隆起,無數板塊擠壓碰撞,濃烈的火山噴發,滾滾煙雲充斥著四周!


    “哢哢哢哢~嘭!!!”


    一聲聲炸響充斥四周,甚至元氣滾滾,五行暴亂,強烈的風流吹得天上小舟搖搖晃晃。


    林山等人被驚動,連忙從舟中走出,一個個目瞪口呆。


    隻見天邊電閃雷鳴之際,忽然傾盆大雨!


    一隻龐大無比的巨手,從天穹之上伸下來,直插此界遙遠的西北方向。


    瞬息萬變,金光擴散。


    那裏似乎有莫名存在跟其交手,瞬間能感覺到大地振顫,天空搖擺,空氣中的靈氣都失去了方向,變得混亂無序!


    “嗚~~~”


    一聲淒涼的號角從上界傳來,無數聲大喝匯雜著兵戈之聲,洶湧的銀光筆直投射下來!


    但緊接著此界西北方向亮起一道烏光,一下子擊散銀光,逆流而上打入上界。


    瞬間慘叫聲一片!


    “哼,逆賊!違反天條,惑亂人間,安敢如此猖狂,找死!”


    洪亮的聲音層層回蕩。


    天穹之上那隻大手按壓,遠隔數百萬裏都能感覺到無比的窒息,整片世界仿佛都被凝固,要被一手摧毀!


    刺目的光亮閃耀,下界有存在出手,延展拓伸,大道交鋒!


    僅僅片刻之後。


    大手骨折,敗退而去,鑽入天穹消失不見,隻留下威嚴的聲音響徹上下界。


    “今日午時,萬軍整備,天兵天將,排練演習!下界逆賊,已然浮誅,我等,大勝而歸!當回金鑾寶殿,開宴!”


    “嗚嚕嗚嚕嘀哩哩哩嘟嘟~~~”


    悠揚的宮廷仙樂從上界傳來,那是凱旋之後慶功宴上放的旋律,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殺了誰,打了敗仗還要這麽隆重地慶祝。


    西北方向的烏光凝而不散,在天穹的裂口徹底修複關閉之後,才慢慢消失。


    而大地之中,更加狂暴的地殼運動開啟,磁場極度紊亂,很多妖禽暈頭轉向,都不知該往哪飛。


    地上隨處可見裂縫深溝,火紅色的地熱岩漿滾滾流淌,凡間的人類和野獸傷亡慘重。


    而與此同時,因為地下靈脈的湧出,導致很多新的靈山福地出現,可想而知,這將掀起修真界又一輪的風雨廝殺!


    相對的,有不少靈脈在變化中潰散,為天地之間帶來更多的靈氣,使得整個世界的靈氣濃度極速上升。


    當然也有很多宗門因此失去了祖傳的靈地,被迫遷移,流浪,爭奪,鬥架,加劇這方世界修真界的混亂!


    “這是...靈氣複蘇,萬年一遇的大變,正式拉開帷幕了?”


    林凡陡然想起了傳聞,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參透其中的奧妙。


    旁邊的雞哥、息陰洞主不明所以,倒是岢棘子因為時常考古,所以也曾在古籍上看到過相關的內幕。


    “傳聞中,一個紀元為一百二十九萬六千年,一個紀元有十個會元,一會元為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一會元又包含有十二會,一會為一萬八百年...”


    “曆史上每一個萬會年,都是空前的大爭之世,整個世界怒放奔騰,積攢了萬年的靈脈從地下湧出,無數天材地寶統統出世,甚至先天靈胎紛紛降臨,來爭奪這場盛宴狂歡!”


    “每一次盛世,都將伴隨著腥風血雨,修真界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一個又一個天驕人傑將踩著累累白骨,踏上萬眾之巔!”


    “我們如今,恰好趕上了時候,生逢盛世,當為大鵬!”


    ......


    岢棘子激動得不能自己,甚至開始幻想自己能夠在這場大勢濤濤之中,取得機緣突破元嬰期,成為笑傲修真界的一代魔君!


    雞哥聽聞之後,興奮地又唱又跳。


    “喔喔喔,原來如此,那本教主也正好大展宏圖,將鯤教奧義遍布天下,了卻雄心抱負!”


    林山若有所思,沒想到當年在落鬆山脈的紅楓林海之中,和紅蓮老祖討論之事,竟然就在今天真真切切於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


    好突然!


    萬會年。


    這是怎樣一場盛世!


    不難想象,今後的天才驕子絕對會如同過江之鯽一樣,在修真界中井噴式出現。


    還好自己已經擁有了甲等靈根、後天靈體,並且修為早早來到金丹後期,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勢力!


    如果晚上一步,再從練氣期小蝦米往上爬,即便有金手指作弊,也將會難上加難!


    畢竟妖孽們修煉那麽快,一步快步步快,他跟不上時代注定被淘汰!


    “回去後,立馬擴大並且鞏固地盤。”


    “萬會年的爆發是有階段性的,而這第一次爆發,誕生的天才人物數不勝數,我們得廣撒網去凡間尋找,帶回山門好好培養。”


    “而且各地的寶物湧現,也會被散修得到,塑造出諸多不受控製的存在,我們同樣要派人去搜集尋寶!”


    “不要怕得罪人,因為這個世道本就是人吃人,你不得罪別人,別人也會來得罪你!”


    林凡顯然有曾經在紫霄宗看到過相關的案例,所以直接對雞哥言傳身教,告訴它逢此盛世應該怎麽做。


    雞哥自然點著雞腦袋照單全收。


    “抓緊回去,我們不能在路上耽擱了,要早做布局。”


    林山直接把飛舟速度開到最大,帶著眾人向東一路飛馳。


    ......


    回到九曜峰。


    發現這裏的地貌勉強還能維持原樣,沒有出什麽大的紕漏。


    畢竟九座靈山圍成山脈,下方的靈脈大龍首尾相連,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堅固的,沒那麽容易被撬動粉碎。


    可以想象那些頂級的萬年大宗,也沒那麽容易被撼動根基。


    動蕩,一般都是從底層開始,逐漸蔓延。


    剛開始大宗門之間都比較克製,唯有真正出現值得翻臉的寶貝,才會開啟修真界的大戰!


    金曜峰山頂。


    此刻極為熱鬧,一隊隊弟子跑來跑去,都在緊急調動下派,跟著領了任務的執事帶隊,向山下四散開來。


    血池大殿中。


    小狐女孤零零坐在池邊,抱著鎖魂壺靜靜發呆。


    裏麵的鸞春正在首位,和下麵的金丹期修士們商量著事情,其中包含蒼玄道人、臨澧真人、彘宇道人等等,唯獨不見了熊山上人。


    “噠噠噠噠噠...”


    林山等人走了進來。


    鸞春看到他們回來後,終於鬆了口氣,仿佛等到了主心骨,這段時間可把她累的夠嗆,神經緊繃一刻都不敢鬆懈。


    “怎麽了,商量怎麽樣了?”


    “教主,出大事了!”


    “哦?”


    雞哥這時候眼尖,一下子發現少了一個關鍵人物。


    “熊山上人呢?本教主回來,竟然不親自迎接?”


    眾人麵帶尷尬:


    “呃...那個,正想說呢,熊山上人,失蹤了...”


    “什麽???”


    林山陡然一驚,心裏一跳,突然感覺自己好像預料成真。


    “怎麽失蹤的?”


    “據說,那晚有多名元嬰期修士大戰,把我們前線軍營給波及到,然後熊山上人作為主帥就此亂中消失,再無音訊。”


    鸞春根據當日逃回來的親身經曆者描述,大致匯總了一下說辭,得出這麽個結論。


    “好像不是主動逃跑,而是被元嬰期修士擄走的。”


    “你確定?”


    “有不少人在黑暗中看到,熊山上人被一個白衣飄飄的麵皮人抓走,事後還有好幾個元嬰期大能親自來到這裏,找當晚軍營的目擊者了解詳細情況。”


    元嬰期大能上過金曜峰?


    林山和林凡相顧一眼,同時吸了一口冷氣。


    還好,人家隻是為了找下麵人了解情況,並不是來找麻煩的。


    鸞春等高層也不敢幹預,隻能隨他們去了,而那幫大能們了解之後,也沒空在這裏逗留,都匆匆忙忙外出追擊,不敢耽誤一丁點時間。


    林山外出這段時間,剛好跟這些人完美錯過。


    “呼~~~”


    他們幾人紛紛鬆一口氣,尤其是雞哥,小心肝嚇得撲通撲通狂跳,那些魔道大佬們可能懶得專程來找麻煩,但是順帶遇到了,指不定就把它烤來打牙祭了!


    倒是突然又懷疑地看向血池邊的小狐女問道:


    “她一個妖族狐媚子在這邊,就沒有魔君看上擄走?”


    金丹期的人麵狐妖,按理來說擄回洞府裏好好炮製,玩一些不可描述的變態遊戲,對魔道中人來說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怎麽可能毫發無傷?


    “咳咳,這狐妹妹身上有一塊令牌,拿出來後給那幫魔君們看過,一個個搖著頭就走了...”


    鸞春小聲給他們解釋了一下,人麵狐族的青禾妖王是元嬰後期,在吞星山脈赫赫有名,連元嬰魔君們聽到都不敢招惹。


    “......”


    林山心裏一突,轉頭迎上那邊小狐女幽怨的目光,裝作看不見轉移話題。


    “熊山沒了就沒了,不用再管,九曜峰外界最近的變化,你們有察覺並做出相關應對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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