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開始前,我隻擔心一件事,那就是我們的心態問題。”


    贏下總決賽第一場之後,道格·裏弗斯說:“事實證明是我多慮了,我們的確是一支年輕的隊伍,但我們擁有的決賽經驗並不比邁阿密少。”


    媒體隨後又問到姚眀的表現。


    因為裏弗斯在姚眀第一節打出災難表現後,直接讓他緩到了下半場。


    對此,裏弗斯說:“邁阿密對姚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很難不投入更多的私人情緒,但你可以看到,他在下半場已經調整過來了。”


    自從季後賽開始以來,狀態越來越火爆的於飛受到了眾多媒體的關注。


    他們想知道是什麽讓於飛的表現如此出色。


    於飛簡單地說:“我已經兩年沒奪冠了,我想念它。”


    《洛杉磯時報》在第二天引用了於飛的話,並寫道:“過去14年八次奪冠的人如此說道。我想,這種純粹的冠軍渴望從側麵反映了為何快船隊在弗萊時代會如此特別。這也證明了為何弗萊能夠帶領他所在的每一支球隊取得成功——哦,,這並不是針對你。”


    然而,熱火隊並沒有氣餒。


    在隨之而來的第二場比賽中,他們吸取了勇士隊的先進經驗,采用無限換防和聯防來最大程度地限製阿德托昆博的突破和姚明的低位進攻,迫使他們進行持球單打。


    勇士隊在關鍵戰中死於於飛的單打。


    熱火為何敢這麽做?他們並不是不怕goat,隻是相比其他選項,單打是眾多選項中對彼此最公平的選擇。而且,熱火的單打手比快船更多。


    庫裏、韋德和巴特勒都能進行持球單打。


    任何看過主時間線的宇宙勇士和火箭係列賽的人,都會對兩隊在季後賽深陷苦戰後,紛紛放棄複雜戰術,讓球星進行各種單打來得分的畫麵印象深刻。


    這就像是核大國之間互相毀滅之後,幸存者們回到原始社會,用大棒和石頭繼續戰爭。


    熱火隊沒有放棄希望,庫裏在第二場中發揮出色,韋德的弱側單打也給快船帶來了困難。


    但是,憑借主場的優勢和籃板的優勢,快船在關鍵時刻連續完成二次進攻,以2分之差捍衛主場。


    這無疑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比賽。


    庫裏說:“他們做了他們應該做的事情,現在輪到我們了。”


    在曆史上,率先取得2比0領先的隊伍擁有很高的奪冠概率,但隻要不是100%,就說明不了任何事情。


    來到客場,主場優勢回到了邁阿密身上。


    聯盟並不希望總決賽出現一麵倒的局麵,因此,熱火隊得到了主場應有的一切便利。


    這些便利的結果是熱火在對付姚明時更加自如,在壓縮阿德托昆博空間時更為隨意,通過施加苛刻的防守壓力,迫使快船不得不依賴球星的個人能力來解決問題。


    然而,庫裏的三分球所具備的破壞力在他上位後愈發凸顯。


    在第三場比賽中,快船將比分緊咬半場,卻在第四節被庫裏連中幾個追身三分,最終以1比2落後。


    隨之而來的第四場,幾乎是一樣的劇本。


    姚明在內線占據優勢,但在外線卻被風箏得太厲害。


    快船的防守資源對上大多數球隊的時候,是可以掩護下姚眀的。


    可麵對熱火這支多持球點且多三分點的隊伍,姚眀防擋拆的老大難問題就擋不住了。


    快船迷戀姚眀帶來的空間和卡位能力,也依賴他的護筐能力,但這些能力的收益在邁阿密的兩場比賽裏已經越來越不明顯。


    庫裏用一種足以摧毀傳統內線的方式在打球。


    這已經不是姚眀轉型不轉型的問題。


    就像他早年在cba也限製不住劉玉棟一樣,身高擺在那,橫移速度天生受限,這是他不可解的死穴。


    打到總決賽這個級別的比賽,從來都是看誰更能抓住對手的相對短板。


    快船在主場可以利用主場帶來的優勢解決掉這些問題,但在客場,問題會被放大。


    第四場再次戰敗之後,大比分追平,熱火的三連冠呼聲隨即湧現。


    外界對於快船的批評逐漸變得激烈。


    許久不吱聲的比爾·西蒙斯重新搬出他的詛咒之說。


    “弗萊對快船的改造堪稱奇跡,但是最近幾場比賽我們明顯可以看出有一些東西正在改變。”西蒙斯說,“快船隊根深蒂固的不祥之兆已經顯現了!”


    快船隊有一個問題。


    那就是姚眀作為一個護筐+三分的大個子,沒有一個統治級別的四號位來包攬剩下的事情。


    在於飛的設想中,這是巔峰阿德托昆博的工作。


    直到阿德托昆博成長起來之前,無論是於飛還是其他人和姚眀搭配內線,都存在著這樣或那樣的不足。


    在西部,沒有球隊可以直接針對這一點。


    可是熱火不同。


    因為斯蒂芬·庫裏本來就是小球時代之子。


    這個本應由他開啟的時代被於飛提前10年開啟,他雖然失去了應得的聲譽,但也相應地減少了幾年試錯的時間。


    從他進入聯盟開始,他就知道自己非常適合這個時代。


    六年後的今天,他已經擠掉了韋德,坐穩熱火大當家的寶座。


    麵對老隊友姚眀,他在擋拆方麵的絞殺堪稱殘忍。


    他給了快船一道痛苦的議題,那就是他們必須承認麵對熱火隊,姚眀的功效帶來的收益無法抵消防守端的弊端。


    這一點很難被指出。


    因為姚眀是連續三年入選一陣的中鋒,於飛又是他的好友,而裏弗斯出了名的反應慢。


    但即使裏弗斯反應快又怎麽樣?總決賽期間改變一個三連一陣的巨星的戰術地位,沒有幾個教練有膽魄做這樣的事情。


    於飛知道問題出在哪,但他不認為那是最大的難題。


    當然,如果能夠直接指出這個問題,情況就容易解決了。


    就像超音速對待波什那樣對待姚明。


    可君子之交,亦有深淺。於飛和姚明十幾年的友誼,他無法無視對方的感受,直接將問題說出來,因此,隻能從其他途徑著手解決這個問題——這個途徑必然要從阿德托昆博身上入手。


    於飛想像對付勇士那樣,再次將阿德托昆博推向四號位,讓自己來控球。


    就在於飛準備對裏弗斯提建議時,姚明忍不住了。


    “道格,我是不是球隊的問題?”


    豬頭教練一聽,滿臉驚愕:“我了個上帝啊,當然不是!”


    “你說謊!”姚明隨即看向於飛,“你說,我是不是球隊的問題?!”


    於飛愣了一下,回答:“這話有歧義,我認為你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不是球隊的問題,否則你不會入選最佳陣容。”


    “你扭扭捏捏的做什麽?有問題就說,我防不住庫裏,我對付不了擋拆,他們現在就是追著我打,我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我他媽就是問題!”


    姚明似乎很氣憤,仿佛有人當麵指出了他的短板。


    但,這都是他自己說的。


    大家表現得很錯愕。


    於飛問:“你想讓教練組怎麽做?”


    “怎麽做有用,就怎麽做!我們不能一直在原地打轉!”姚明大喊道,“為了總冠軍,先從我開刀,我沒意見!”


    姚明的神態讓於飛想起2019年男籃世界杯失利後,記者詢問已大腹便便的姚主席誰來擔責,他正色回答:我來擔責!


    拋開媒體對姚明錯誤的“大好人”形象不談,拋開互聯網的表情包文化對姚明的戲謔解構不談,他一直是這樣的人。


    在真正需要嚴肅時刻,你可以相信他。


    就像在國家隊一樣,隊友不肯接受外教的批評,想離開錄像分析室,他威脅道:敢出門就不要想再回到國家隊。當隊友在本土奧運會的集訓中表現散漫,他嚴厲訓斥那些人,提醒他們想想自己這麽做是否對得起那些沒有機會代表國家隊的人。如果問題出現在他身上呢?當他因為糟糕表現而被網民攻擊時,他會說:“你打得不好,還要怪別人嗎?”


    他就是這樣的人。


    “那麽,”於飛說,“下一場你替補。”


    姚明答道:“沒問題。”


    於飛和姚明談開後,裏弗斯才後知後覺。


    聽到姚明願意替補,裏弗斯感到如夢般不可思議。


    他在這個行業幾十年了,自然知道球星都是自負的,首發是身份的象征,對一些人來說,無法首發不如退役。


    在總決賽的這個關鍵時刻,讓出首發位置就意味著向世界傳達:這個人是球隊的問題,把他拿下首發對我們更好。


    要知道外界本來就有很多人覺得姚眀被高估了。


    這麽做對他個人來說有害無益。


    這就是烏班圖啊。


    裏弗斯發現自己的執教哲學再次得到了證明。


    姚眀願意替補,剩下的工作就好做了。


    裏弗斯果斷把於飛推到中鋒的位置上,再從替補席上提拔九指格林進入首發,讓傑弗森打四號位。


    熱火喜歡超小陣容?那就比比看誰的小陣容更厲害。


    但是,快船的小陣容看起來可不小。


    控球的阿德托昆博是全場第一高度,來到中鋒位置的於飛是全場第二高度。


    回到主場的天王山之戰,快船同樣用無限換防回敬熱火。


    現在,熱火需要考慮的事情就多了。


    快船這一變陣,場上便沒有明顯的防守弱點,無論找誰點名,都不輕鬆。


    可是,輪到快船進攻,那就不一樣了。


    庫裏和勒夫都是可以點名的對象。


    把於飛放到中鋒位置其實是有些浪費他的進攻才華,但卻從球場的核心部位盤活了全隊。


    邁阿密人在快船窒息的無限換防下失去了瞄準能力,投出了總決賽開賽以來最低的單場命中率。


    於飛在內線把勒夫爆得慘無人形,隻要對位勒夫,他的進攻技巧可以玩出花來,哪怕熱火讓巴特勒來對位,他的低位進攻還是怎麽打怎麽有。


    而熱火一旦想要使用包夾來限製於飛,邊路就會失手。


    這是一場典型的小球時代對決。


    雙方都沒有傳統的大個子。


    依靠極小的陣容在近乎苛刻的空間裏用技巧單打。


    坐在場下的姚眀看完這一幕,真的有種時代已經離他越來越遠的感覺。


    他有種感覺,這才是空間籃球時代真正的麵貌。


    傳統的大個子即便適應了時代的需求,開發出各種技術,也需要非常嚴格的人員配套。


    快船的配套存在問題,因此前兩場比賽被熱火抓住這一點猛打。現在隻是他把阿德托昆博換下,讓於飛去打五號位,比賽的走勢徹底轉到了快船隊的手上。


    熱火和快船一樣,開始承受內線被爆的痛苦。


    勒夫這樣的球員放在四號位上防守都顯得虛弱,更何況讓他打五號位,隻要對方的內線足夠全麵,且具備相當的機動性和進攻能力,內線的防守就無從談起。


    今晚,姚明隻在銜接段登場,陸陸續續打了21分鍾,最後拿到16分5籃板。


    乍一看數據,和他首發上場時沒差多少,但上場時間減少,加上對手並非全主力陣容,讓姚明實際上獲得了錯峰出行的機會,同時給了熱火的替補更大的壓力。


    這些大變化中的小變化讓熱火進一步陷入死局。


    直到全場比賽結束,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創造突破口。


    庫裏依然是手握時代鑰匙的奇跡之子,但稱他為奇跡,正是因為他在身體天賦不突出的情況下能成長到這一步的讚譽。


    天賦不足的主要問題在於,當手感離他而去時,他也無法做更多的事情。


    韋德雖然能打,但與巔峰期相比已下滑不少,巴特勒剛剛起勢,還沒成長到最佳形態。


    這場比賽暴露了熱火的關鍵問題,他們需要一名巨星級別的三號位來承擔一部分火力輸出。


    但現在,他們不可能憑空變出這麽一號人物。


    既然沒有,就隻能輸。


    114比98


    快船贏下天王山之戰,距離隊史第一座總冠軍獎杯,隻有一步之遙。


    “一支悲慘的球隊,要等待多少時間,才能迎來甜蜜的結局?”


    比賽結束時,邁克·布林說道。


    這句話觸動了現場的傑裏·韋斯特。


    在輸掉那麽多毫厘之差的總決賽後,他終於贏得了1972年的總冠軍。但那座總冠軍甜蜜嗎?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種感覺。


    那麽,對快船隊來說呢?


    這甜蜜嗎?


    韋斯特看見球員臉上的興奮,希臘人歡呼著,姚明微笑地接受采訪,於飛像真正的領袖一樣說:“還沒到慶祝的時候!”


    這不甜蜜,他們不是經曆苦難的那一代人。


    快船隊的困難始於80年代,一代人的時間過去了,被折磨的球迷已經走完了1/3的人生。


    但這與球員無關。


    在平均職業生涯隻有五年的nba,這隻是普通的一年。


    可是,媒體會為這一年套上偉大的敘事。


    兩天後


    快船隊前往邁阿密。


    他們此前在這裏遭遇兩連敗,可這一次,於飛在賽前說,他以前從未打過總決賽的搶七,這次也不打算打。


    比賽開始,雙方依然是小陣容作戰。


    可快船的小陣容是虛假的。


    他們有210公分的阿德托昆博和206公分的於飛,而且,除了這兩位,其他三個首發的身高都在兩米以上。


    熱火才是真正的小球。


    庫裏在主場找到了手感,但他無法像之前的兩個主場一樣猛烈打擊快船。


    因為他們守不住籃板。


    這是小陣容的致命弊端。


    當他們起速的時候,無人可擋,沒有球隊跟得上。


    可反過來,如果他們無法抓住籃板,那就無法獲得足夠多的反擊機會,提速更是無從談起。


    快船的小陣容裏,大個子今晚抓到了讓熱火絕望的籃板數。


    從上半場結束,快船便領先10分,這種窒息般的壓抑一直籠罩在邁阿密人的頭上,直到第四節過半,於飛的一記三分將分差拉到19分。


    率先繃不住的邁阿密人開始退場。


    這就是傳奇的熱火球迷,他們不會給主隊放棄比賽的機會,因為在那一刻到來前,他們會率先選擇放棄。


    球迷的退場無疑震碎了熱火的抵抗意誌。


    最後幾分鍾,比賽成為快船單方麵的收割。


    裏弗斯換上了姚明,他在係列賽中做出了重大讓步,理應享受這一刻。


    當於飛與姚明交接時,姚明發現現場觀眾已經走了一半,這讓他的報仇快感急劇下降。他突然意識到,離開這群球迷可能是一件好事。


    但說真的,他喜歡邁阿密,更喜歡邁阿密的稅收……無論如何,他都贏了,雖然沒有起到關鍵作用,但這是一個選擇大於努力的世界。


    不久,終場哨響起。


    賽季的比分定格在美航中心的電子顯示屏上。


    111比95


    對快船隊來說,這是創世紀的一刻。


    自從唐納德·斯特林在80年代將球隊從聖地亞哥搬遷到洛杉磯以來,他們經曆了無數心碎、無數失敗、無數恥辱和無數嘲笑。


    於飛站在場邊,看著隊友們狂歡,心中並無多少波瀾,他不知道該如何品味這一刻。


    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八次了,有什麽理由為第九次狂歡?


    飛站在場邊,目睹隊友們如潮水般的狂歡,心中卻波瀾不驚。他不知道如何品味這一刻,八次失利的陰影依然纏繞著他。


    “弗萊,開心一點,我們贏了!”裏弗斯的聲音如同戰鼓敲響,“寶貝,我們他媽的是世界冠軍!”


    “自1980年以來,這是職業籃球曆史上最不可能的成就!”他激動地繼續,“你做到了!”


    於飛笑了。


    理應如此。


    這不僅是比爾·沃頓未竟的夢想,更是羅恩·哈珀和丹尼·曼寧渴望的榮耀,亦是埃爾頓·布蘭德無法觸及的巔峰。


    整整35年之後,他們終於抵達這裏,勝利的光輝穿透了曆史的重重迷霧。還有什麽比這一刻更偉大、更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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