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趙福生搖了搖頭:


    “對外人時無論陰謀陽謀,隻要能保得住命就是好事。”


    她看向張傳世:


    “但對自己人時,耍那麽多心眼子隻是將人越推越遠而已。”


    “自、自己人……?”張傳世愣了一愣,喃喃出聲。


    “老張,我問你,當日紙人張指使你在鎮魔司對麵開店,是為了拿到這匾額吧?”


    趙福生說完話後,見張傳世似是飽受刺激,神情萎靡,接著開口發問。


    這個問題張傳世早就說過,也是鎮魔司內人盡皆知的事。


    張傳世不知道趙福生為什麽又再次發問,他還因趙福生先前幾句話而心神大震,聞言隻是胡亂點頭:


    “是,他要匾額——”


    “剛剛匾額的異動你們也看到了。”趙福生打斷了他的話,目光落到了書寫著‘鎮魔司’三個大字的匾額上:


    “你們剛剛提及的詭異現象,應該與我剛剛做的事有關——”她頓了頓,說道:


    “我把從文興縣搜集到的匾額,連帶著金縣拿到的這塊牌匾合到了一起,所以產生了怪異。”


    這次的怪異動靜還不小。


    除了萬安縣眾人當時感知到的出現了小半刻鍾的鬼域之外,最主要的是趙福生收到了封神榜的提示:受到了未知存在的標記——這才是趙福生真正在意的事情。


    封神榜非緊急不提醒,唯有在她存在於危險處境時,才會有提示。


    趙福生盯著匾額看。


    從先前的異樣及封神榜提示看來,鎮魔司的匾額確實可能是被分解的大鬼,隻是這鬼的原身不知是什麽品階,且被什麽樣的力量分解——竟然能在被分解且改變形態後,僅憑兩片拚合的碎片,也讓封神榜感知到對她產生威脅。


    大漢朝幅原廣闊,對天下采取州郡縣治,每個州、郡、縣俱都設鎮魔司,配一塊同樣的鎮鬼匾額。


    如果這些匾額都是同一厲鬼的鬼軀分解,那麽這鬼可以說是死後被人碎屍萬斷也不為過。


    這麽多的鬼軀碎片中,僅兩片竟也有這樣大的威力。


    鬼域一形成,能阻蒯滿周、孟婆,這不得不令趙福生警惕。


    劉義真等人正擔憂的看著她。


    眾人之中,趙福生實力最強,此時如果說出她被標記一事,除了令眾人憑添焦慮之外,再沒有其他好處。


    趙福生壓住了心中的念頭,平靜的道:


    “這應該是合並的兩塊鬼軀,且我發現這兩塊匾額,要比萬安、寶知二縣的實力強一些。”


    她神色如常,看起來沒有異樣,且四周沒有鬼氣,眾人便以為隻是虛驚一場,心中大石落地。


    範必死看著匾額,說道:


    “先前的動靜是比萬安縣那次合並匾額時要大些。”


    一樣都是失控的縣城,同樣都是兩塊匾額合並,照理不應該有這樣的差距。


    劉義真道:


    “按照我們早前猜測,如果是厲鬼被分屍,那麽興許鬼軀所屬部位不同,力量也不一樣?”


    範必死點了點頭,接著說道:


    “並州離帝京近,天子腳下,也需要穩定,用力量更強的匾額鎮守,也屬於意料之中的事。”


    趙福生微笑:


    “那就是說,鎮魔司的匾額之秘,帝京中的一部分人應該是知道的。”


    她說完這話,看向張傳世:


    “老張,你說呢?”


    張傳世垂頭喪氣,點了下頭:


    “是這樣的。”


    他眼神掙紮了半晌,接著咬緊了牙關,主動說出一個秘密:


    “大人,這鎮魔司的匾額可有些邪異的,聽說一旦拚合,便會纏上拚合者。”


    “纏上?怎麽纏?”劉義真心中一動,追問:


    “厲鬼標記?”


    他這話音一落,眾人不由自主的心髒一緊,接著俱都轉頭看向趙福生。


    張傳世也在看趙福生。


    他向來嬉皮笑臉,沒個正形,在鎮魔司內逗貓惹狗,四處樹敵,平時大家對他都很不客氣。


    此時他雖仍做出漫不經心的樣子,但眼裏卻難掩擔憂之色。


    趙福生麵無表情的回看眾人,半晌後故作嚴肅的搖頭:


    “暫時沒感覺到異樣——”


    蒯滿周大眼睛裏露出懷疑之色,她不相信的湊近趙福生,伸出一雙瘦巴巴的小手在趙福生身上摸索。


    但厲鬼的標記無形無色,小丫頭摸了半晌,也摸不出個所以然,又將臉湊了過來,鼻翼不停的細微張合發出‘呼呼’的嗅聞聲,那神態看著像隻小狗。


    “興許是會有標記,但至少目前我沒發現,也有可能是匾額過少拚合的緣故。”


    趙福生五指張開,抓住蒯滿周的小臉,將她推開了一些。


    小孩不死心,手腳並用,如猴子爬樹掛在她身上,仍四處亂嗅。


    “也有可能。”


    張傳世點了點頭。


    他原本不是馭鬼者,也不與鬼物打交道,在入鎮魔司前,隻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關於鎮魔司匾額的消息,他也隻是一個二道販子——最初的一些線索是從紙人張處聽來的,半知半解,對一些詳細的內情並不清楚。


    此時趙福生這樣一說,他立即就信了。


    “這個厲鬼的法則是什麽?”趙福生見安撫住了眾人,不由微微一笑,又順口問了一聲。


    她神態自然,不見焦慮,對厲鬼法則的話題並沒有過多停留,張傳世更以為先前隻是虛驚一場,心中更是放心了許多,聞言就老實道:


    “我、我也不大清楚——”


    他說到這裏,皺了下眉頭,躊躇半晌,說道:


    “我聽說——是聽說嗷,是不是的,我也不確定。”


    範無救作勢要打他:


    “你說就是了,是不是真的,大人自然會判斷的。”


    張傳世對他可不客氣,聞言就罵罵咧咧:


    “事關大人安危,我當然會說,要你催促,滾滾滾。”


    兩人鬥了一回嘴皮子,他倒像是下定了決心,說道:


    “聽說這個厲鬼法則,是、是——複活。”


    “複活?!”


    “複活?!”


    眾人大吃一驚,異口同聲的說話。


    孟婆的表情失控,驚呼了一聲。


    張傳世滿臉煩惱,眼裏露出一種希望夾雜著絕望的神色。


    這個秘密一說出來,他的心情立即低落,眼裏夾雜著一種自我厭惡的神情,整個人的精氣神當即就消失大半。


    趙福生愣了一愣。


    孟婆急問:


    “什麽複活?”


    她追問:


    “集齊鎮魔司的招牌,可以令厲鬼複活?”


    張傳世宛如瞬間老了十歲,臉色臘黃,眼神暗淡,搖了搖頭:


    “我也隻是聽說,說是收集完招牌,拚合厲鬼後,可以重鑄身軀,有秘法可以借鬼重生。”


    他這話一說完,孟婆怦然心動:


    “鬼也能重生嗎?”


    “孟婆!”


    趙福生加重音量,喝喊了一聲孟婆的名字。


    孟婆關心則亂,一聽鎮魔司的匾額的厲鬼法則竟有如此逆天的能力,一下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兒——沈藝殊已經成為她的心魔,令她變成了如今半死不活的存在。


    人性與鬼性在孟婆身體內並存,要是能有辦法令沈藝殊厲鬼複蘇,說不定孟婆還真會因此去拚命努力的。


    ‘借鬼重生’一事太令人心動了。


    鬼的力量強大且無敵,如果能以人的清醒意識控製這樣的力量,豈不是無敵的存在了?


    趙福生初時聽到這話也心中一跳。


    但她有封神榜在,‘借鬼重生’對她的誘惑便不如對孟婆等人那樣大了。


    她很快冷靜了下來,看向張傳世。


    張傳世說完這話之後,眼神哀淒,嘴角邊卻流露出一絲冷笑,仿佛孟婆等人的反應盡在他預料之中。


    趙福生想起封神榜的提醒:未知存在法則標記。


    張傳世所提及的力量再是逆天,令人心動,可這股力量所屬的仍然是鬼。


    與鬼打交道,仍要小心謹慎,否則一不小心便會被鬼殺死。


    她一冷靜下來,便覺得這件事情並非像張傳世所說那樣簡單的。


    孟婆受她一喝斥,動作一頓,可眼中卻流露出急色:


    “大人,如果鬼能重生,那我的女兒——”


    “孟婆,人死不能複生。”


    趙福生歎了口氣,說道:


    “人死的那一刻,意識就已經消散,就算是能借鬼重鑄身體,那這具身體與行屍走肉、與鬼有什麽區別呢?”


    麵對這樣的‘重生’誘惑,她展現出非凡的定力。


    這話音一落,張傳世怔了一下,接著定定的看向趙福生,嘴唇動了動,眼中逐漸流露出動容。


    “可是——”孟婆正欲說話,趙福生的目光從她臉上轉移到陳多子身上。


    陳多子也受了誘惑。


    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兒盧珠兒,如果真有這樣的厲鬼法則,要是能讓盧珠兒複活,那可再好不過。


    隻是孟婆都受斥責了,她一時間不敢開口。


    蒯滿周的眼神也閃了閃。


    劉義真、範氏兄弟等人都沉默。


    這樣的法則對他們來說都有莫大的吸引力,劉義真想到了劉化成,範氏兄弟則想要利用這樣的厲鬼力量保命。


    趙福生搖了搖頭:


    “你們可想清楚了,鎮魔司的匾額本身就是鬼,是被分解的厲鬼,真有這麽強大的力量,它自己就複活了,輪得到掌控它的人嗎?”


    她這話倒比苦口婆心的勸說效果要好得多。


    萬安縣眾人一路跟隨她走來,經曆也不算少,大家不是蠢貨,一聽這話,細細一想確實很有道理——鬼要是有能死人複活的作用,它豈不是第一個就先複活?


    這樣一想,大家發熱的頭腦立時冷卻。


    ‘唉。’孟婆遺憾的歎了一聲:


    “大人這話說得不錯,是我昏頭了。”


    “不止是這樣。”趙福生嚴厲道:


    “咱們辦案原本隻求平定禍患,一旦有了目的,那便難以自控。”


    她看向張傳世:


    “紙人張行事極端詭厲,手段殘忍。”她毫不客氣道:


    “我當日馭鬼後與他見過一麵,此人雖說仍能與人交談,作為人的意識還在,但他家中人皮堆積如山,屋裏豢養屍奴,一進院子,聞到的就是屍臭。”


    她目光冷然:


    “我當時就知道,這廝不知殺害了我萬安縣中多少無辜平民,才能有此成果!”


    因他擅長製造鬼燈,鬼燈作用無窮,縣內往年馭鬼令司因此竟將他供為座上客,麵對這樣的百姓中的一害,不止不加以鏟除,反倒對他多有庇護。


    “我看這樣的人看似活著,實則與鬼無異,形同毒瘤!”她聲音鏗鏘有力,張傳世如遭五雷轟頂,聽聞這話,呆立原處。


    “老張的消息來源於他,是真是假尚未能得知。”


    紙人張此人狡猾多計,行事老謀深算。


    沈藝殊失蹤一事、孫府鬼禍及戲班、劉化成全與他脫不了幹係。


    細想之下,這些可怕的大鬼案之間似是都有千絲萬縷的聯係,背後像是有一隻手,在操縱著這一切。


    趙福生越發警惕:


    “這被分解的匾額的厲鬼法則,所知者絕對不止我們,就算一般郡、縣馭鬼的將領令司不知道,帝京之中的金將級人物定然是有人清楚內情的,為什麽他們不收集這些匾額呢?”


    她的話令得本來頭腦發熱的孟婆等人一下又更冷靜許多,眾人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這其中必定有詐!


    說到此處,趙福生看眾人神情已經隱隱見警惕,便知道自己的話是被眾人聽進了心中。


    她心中的弦緊繃,再道:


    “不過防備之餘,既然知道了鎮魔司的匾額用處,大家各有心願,傳言這樣,信一半也是無妨的。”


    她深諳人的欲望絕不能一味壓抑,有時適度的欲望與目標,反倒更能激發眾人拚博向前的動力,因此她話鋒一轉:


    “咱們便如常憑實際情況收集匾額,將來若能收集得到,在可控製的範圍內,大家的心願是都可以依次試一試的。”


    她說完,眾人冷靜下來,覺得這個方法最是穩妥可行,也都點了點頭。


    孟婆有些不好意思道:


    “大人說得對,是我操之過急——”


    沈藝殊已經死了多年,早就厲鬼複蘇,她有時間去等這樣一個機會。


    有目標總比沒有目標好,孟婆的眼睛明亮,竟比先前多了幾分人氣。


    劉義真也應了一聲:


    “這樣最好,我們齊心協力,機會總比紙人張大些。”


    張傳世也不由自主的點頭。


    一場莫名其妙出現的小危機消彌於無形。


    趙福生沒好氣的看了張傳世一眼。


    雖說問題是自己提出的,但這老小子說出口的話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竟險些令鎮魔司的人分心,實在是讓她有些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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