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趙福生在背起門板之後,那門板立時變成了另一塊特殊的大凶之物,同時她也成為了行走的‘活鬼’。


    她能感應得到自己的身體迅速的冰涼下去,眼睛逐漸蒙上了一層血霧,一股殺戮的念頭充斥她的全身。


    當日她死於厲鬼複蘇,一家人被鬼殺死的怨毒、恐懼化為鋪天蓋地的殺意。


    她表情陰冷,往人皮厲鬼靠近。


    在趙福生‘厲鬼複蘇’的刹那之間,原本後背相貼的趙氏夫婦立即分開了身體。


    一家人原本就是齊齊整整的。


    這才是趙氏一門真正厲鬼複蘇之後的完整體——門神之中缺了一個本該出現的趙福生之位。


    如今她身背鬼門板,總算彌補了厲鬼之軀,令得門神的力量暴漲。


    門神夫婦身穿的青色壽衣黑氣翻滾,門板上血光陣陣,怨氣大盛。


    ‘叩、叩——砰——砰——’


    人皮厲鬼受到了壓製。


    鬼門神的鬼域開始迅速延生,穿過定安樓,輻射至清正坊區域。


    無處不在的敲擊聲開始變得遲滯、緩慢,‘嚶嚶嚶’的哭聲也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紅光、青氣開始在黑霧間穿梭,反吞噬這人皮厲鬼的氣息。


    鬼神的麵容變得肅然。


    人皮瘋狂的掙紮、想要逃脫三鬼神的圍剿。


    厲鬼仰頭深吸。


    大量桌椅化為黑氣湧入鬼的身體,轉眼間,厲鬼身形暴漲三四倍,成為一個高達兩丈的可怕淌血‘巨人’。


    厲鬼身上湧出血光,所到之處殘留腥臭的血痕。


    它想從鬼門的包圍中走出。


    但轉往左側時,隻見紅光一閃,香火氣形成青霧,拉扯著鬼門板迎風便漲,瞬間漲至五六丈之高,直達定安樓的頂部,將酒樓的大堂二樓損毀。


    無數木梁碎碎被絞入厲鬼怨氣中,化為粉塵。


    鬼門板衝天而起,化為令厲鬼無法跨越的天塹,橫亙在鬼的麵前。


    門板內血光閃爍,怨氣凝為實質的血焰,灼燒著厲鬼的身軀。


    人皮厲鬼一被灼燒,便發出‘嗚嗚嗚’鬼嚎。


    它退回另一側,但回應它的則是另一道衝天的鬼門。


    門神鎮守,萬鬼難侵!


    厲鬼退往另一邊,趙福生身後的鬼門板也同時升空,熊熊血焰噴出。


    三麵鬼門板化為一個強而穩定的陣形,將厲鬼包圍在內。


    放大了數倍的人皮厲鬼七竅之中開始流淌出大量血汙。


    這些挾帶著厲鬼怨氣的‘血液’將組成三角的鬼門衝破一個縫隙。


    不能讓它逃出門神的包圍。


    趙福生的意念一動,心中的殺意滔天,身體開始迅速拔高,頃刻間便與人皮厲鬼身高持平。


    她伸手一推。


    手掌推中陰寒、軟爛的厲鬼身軀,將其身上的血汙撕下大把,化為純粹的怨氣,湧入她的體內。


    人皮厲鬼再度被推入鬼門形成的陣中,趙福生雙手抱緊鬼門,怨氣從她掌中逸出,湧出門內。


    刹時間,鬼門燃起熊熊血焰,開始煆燒厲鬼。


    ‘嚶嚶嚶——’


    ‘砰砰砰——’


    鬼哭與敲擊聲同時響起,但這一次厲鬼發出的響動被控製在了鬼門板內。


    門板之下,三鬼鼎立。


    ……


    範必死、範無救瞪大了雙眼,看著趙氏一家人的身影,久久無語。


    鬼門板的力量帶給眾人可怕的威壓。


    門神的肅穆令人不敢直視。


    這才是真正的神明的力量,巍峨如不見頂的高山,馭鬼者站在山峰之下,山體的陰影將其完全覆蓋,令所有人心中生不出反抗之力;


    完整的門神力量洶湧暴烈的海流,裹挾著排山倒海的巨浪,足以將人卷入深不見底的深淵內。


    “哥,這是不是、是不是才是完整的一家人……”


    範無救後怕不已。


    當日他與範必死聽信紙人張的安排,令趙氏一門死於先予後取的厲鬼之手,事後如果趙福生沒有在那一夜僥幸馭鬼成功,繼而由死轉生,那麽這一家人是不是都有可能厲鬼複蘇,成為世間難尋的三鬼一體?


    “也許——也許幸運的是我們——”範必死小聲的道。


    他曾經以為趙福生是十分幸運的,她被厲鬼所殺,最終沒死,還能馭鬼成功,同時掌控了萬安縣的鎮魔司。


    如今看來,如果她要是死了,可能那才是萬安縣的死期。


    三鬼複蘇之後,萬安縣會瞬間覆滅,淪為鬼域,這世間恐怕沒有誰有能力收拾這樣的厲鬼,而這趙氏一門則會成為大漢朝無解的鬼禍之一。


    想到那樣的後果,範必死的臉上露出深深的畏懼。


    因這一幕而心生後怕的不止是範氏兄弟,還有武少春、張傳世等人。


    丁大同及陶立方三人望著三鬼守門,驚駭得久久無語。


    謝先生身體緊繃,雙手下意識的握成了拳藏進袖口裏。


    從與趙福生等人相逢以來,他表現怪異——時而膽大包天,手握詭異的大凶之物;時而膽小,被鬼追時會叫救命。


    可這種種神色卻像是他假裝出來的一層外皮。


    無論是他在眾人麵前所呈現出來的輕鬆隨意,還是以大凶之物遛著人皮厲鬼走時的驚恐,都像是故作姿態,並沒有真正的恐懼。


    可這會兒他看到趙福生與門神二鬼拚組,終於收斂起了所有的情緒。


    此時的謝先生神色木然,眼神陰冷。


    他的膚色慘白。


    沒有了落牙時的坦然,也沒有了扭腰時的痛苦、見鬼時的驚恐,以及提起人皮厲鬼時故作嚴厲的神情。


    這會兒的他像是剝離了所有的情緒,成為了一個沒有喜怒哀樂的木偶人。


    劉義真從他身上感受到了刻骨的寒意。


    ……


    三位特殊的‘門神’組隊,鬼火煆燒人皮厲鬼。


    鬼物在血焰之中來回的飄蕩、翻滾,像是被鬼焰反複灼烤。


    人皮泄勁,並開始縮小。


    從最初的兩丈餘高一再收縮,縮至一丈、數尺仍未停止。


    最終所有的聲響、動靜全部消失。


    血焰之中,人皮厲鬼已經不見蹤影,最終隻留下一個約巴掌大小的瓷人漂浮在火海內。


    趙福生的識海內響起封神榜的提示:是否消耗1000功德值,鎮壓門神的力量?


    一聽這話,趙福生心中生出貪婪之念。


    厲鬼的力量強大,尤其是已經擁有了香火供奉的鬼物力量。


    她借助了門神力量後,與趙氏夫婦的鬼身拚合,仿佛世間萬物都在她的腳下。


    可怖的人皮厲鬼在她麵前不堪一擊——這樣的厲鬼力量已經形同神明,所向披靡。


    隻是貪念在剛一生出的刹那,趙福生隨即警醒。


    力量有借有還。


    她如今是人,並不是鬼。


    一旦沉迷於強大的力量繼而迷失,極有可能會受其誘惑,再難保持清醒。


    趙福生隨即心中意念一轉:是!


    決定一下,功德值立即被扣除。


    她的身形開始迅速縮小,手裏抓握的門板也迅速失去大凶之物的陰寒氣息。


    門板上的凶光開始隱沒,與此同時,封神榜提示再度響起:門神試圖將你背起,是否消耗功德值1000鎮壓?


    趙福生再度忍痛選擇:是!


    又1000功德值被扣除,二門神欲背起趙福生的心願被阻止,不甘的被收回封神榜內。


    一場風波消失。


    隨著鬼神被強行請回神位之中,那被鬼門板的力量製約並浮在半空中的小巧瓷人則開始飛速落地。


    趙福生還沒有伸手去抓握,隻見人群之中,一道人影已經疾衝出來,伸手探向了那個下墜的瓷人。


    此人動作奇快,出手如閃電,一把將那厲鬼所化的瓷人‘啪’的一聲抓在了掌心之中。


    “老、老張?!”


    趙福生吃了一驚。


    隻見張傳世把那尊迷你瓷人捧住,目光癡癡的望著這瓷人。


    雖說經曆過鬼火煆燒,瓷人已經失去了鬼性,可那畢竟是人皮厲鬼所化,始終帶著一股邪性。


    張傳世向來怕死,遇事躲事,遇鬼躲鬼,又懶又貪生,此時進了上陽郡後,遇到鬼禍了卻數次主動湊上前來攬事——這簡直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眾人在初時的怔愣後,很快也跟著緩過了神,一一圍了上來。


    “大人——”


    “大人,你沒事吧?”


    “剛剛——”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口,都想問起先前的事。


    陳多子也想過來,卻死死的被陳母抓住了手臂。


    陳母訓斥:


    “人家鎮魔司的事,你怎麽處處就要去湊熱鬧呢?那邊剛鬧過鬼,你過去幹什麽呢?”


    陳多子掙紮了兩下,陳母卻將她拽得很緊:


    “你有家有兒子,一天正事不管,卻跟著別人轉,多大歲數的人,怎麽還不清醒?一天天的兒子不帶了,丈夫也不管了,當初留在文興縣挺好的,你偏要跟著鎮魔司的人走,到了金縣也不留下來,又要進上陽郡——”


    陳母喋喋不休。


    她的這些指責的話語、嫌棄不滿的語氣陳多子已經聽了幾十年,本來早該習慣的。


    可當陳多子轉過頭看向母親時,見到了陳母蒼老的麵容,下垂的嘴角,嘴角旁兩撇如溝壑一般的深深法令紋,顯得她的麵相愁苦無比。


    陳多子突然心生厭惡之情。


    這情緒一生,她先是愧疚,後又長長的舒了口氣。


    她愧疚於以前從來沒有厭惡、嫌棄過自己的母親,卻又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聽膩了母親永不會停止的抱怨與指責——以前的她甚至都不敢去深想自己的感受,如今終於她也有了自己的情緒。


    這樣一想,陳多子隱隱有些開心。


    馭鬼後,她的實力在提升,自信也在增漲,不再像以前唯唯諾諾,並一味的順從母親。


    她好像有了一定的變化,這種變化令她有些不安,卻並不會讓她覺得反感。


    “好了,娘。”


    陳多子突然出聲將陳母的話語打斷。


    “……”


    陳母愣了一愣,直勾勾的看向女兒,她不敢相信陳多子竟然敢打斷自己的教訓聲。


    “有些話,留著稍後回房說吧,我想去看看趙大人有沒有事。”


    陳多子第一次直視陳母的目光,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你——”陳母被她氣勢所懾,怔在原地,等到緩過神來時,女兒已經走出數步,她伸手作勢想拉,但手探出去時,想起陳多子先前的眼神,陳母不知為何,又心生畏懼。


    但她到底不服氣,雖說沒敢再拉人,卻仍是嘴碎的念了兩聲:


    “女人家家的,怎麽就不顧家呢——”


    陳多子將她的話聽進耳中。


    她也擔憂陳母伸手來拽她,甚至腦海裏設想過被母親抓住時的情景,以及自己要如何應對。


    當發現母親並沒有來拉她,腦海裏想像的可怕場景沒有發生,她這才意識到以往困住自己的,興許隻是她心中莫名的恐懼。


    陳多子一發現這一點,便像是卸下了千斤大石。


    她腳步輕快了許多,走向了鎮魔司眾人:


    “大人,你沒事吧——”


    ……


    此時趙福生這邊,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張傳世的身上。


    他雙手掌心向上、掌緣合並,手掌心裏捧著一尊唯妙唯肖的瓷人。


    張傳世的視線落到那瓷人身上。


    瓷人七八寸長,底瓷白皙,上麵卻暈染了大量暗紅色澤,破壞了瓷人整體的潔白。


    它的容貌秀麗,後背、前胸處殘留著先前吸納的‘定安樓’招牌等印記。


    “點個火、點個火——”


    張傳世迭聲的喊。


    趙福生心中生疑,但她並沒有多問,而是高喊:


    “誰有火折子?先照個明——”


    她話音剛落,便聽‘叮叮’兩聲脆響。


    聲音是從張傳世掌心處傳出來的,仿佛是瓷器碎裂。


    張傳世發出兩聲緊張的急喘,下一瞬,那尊瓷人碎為大堆瓷片,落進他掌心裏。


    ‘呼——’


    定安樓破損的大門處有寒風刮入,吹向屋內圍成一團的眾人。


    寒風之後,張傳世掌心裏的瓷碎被風一吹化為粉沫,紛紛揚灑於半空中。


    “不——”


    張傳世喊了一聲,本能的伸手想抓住之些瓷沙,但掌心抓住出去時,卻撲了個空,僅捕捉到少許殘渣,其餘早散向四地。


    丁大同等人急匆匆掏出火折子。


    數聲火花爆響,一股硝石味兒壓製過了淡淡的腥氣,光明驅散了黑暗。


    張傳世臉上殘留著希望落空的絕望,最終歸於平靜。


    ‘嗚嗚嗚——’


    遠處又傳來女人幽怨的嗚鳴,同時還有‘砰砰砰’的敲門聲。


    圍聚在趙福生身側的鎮魔司眾人今夜經曆這驚魂變故,早已經聞聲色變,眾人頭皮發麻,渾身一緊,心中正自惴惴不安的時候,突然‘呼呼’的狂風聲平地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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