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這兩兄弟說得嚇人,趙福生心中雖說對於厲鬼之事也很忐忑,但她並沒有完全的退縮。


    畢竟如今的她身纏厲鬼,就算什麽也不做,縮頭等死,看樣子也活不了多長時間。


    而她意外擁有了封神榜,雖說不知此榜是什麽來曆,但總是有一線生機的。


    這樣一個機會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過。


    “福生,你好好想想吧。”範必死扯了扯嘴角:


    “這三個案子,是鎮魔司近半年來新接到的,早前的你想都不要想了,但就算如此,這三個案子也沒有哪個是好接的。”


    他勸說著:


    “你僥幸未死,這種幸運可一不可再,還是聽我的話,老老實實找個地方躲起來,何苦管這些閑事呢。”


    趙福生露出笑意,沒有回答他這句話,反而問道:


    “範大哥,不知如今可還找得到適合下葬之地?我爹娘的喪事一切從簡,得盡快辦理,到時可能還要勞煩你們。”


    她心中對範必死異常戒備,可此時還不是雙方撕破臉的時機。


    範必死見她屢勸不聽,心中也有些不耐。


    以往的趙福生軟弱沒有主見,事事任他拿捏,如今雙方地位逆轉——


    他沉默了半晌,最終仍是忍下了這口惡氣,接著說道:


    “行。我們兄弟不厚道在先,你爹娘的事我們來辦。”


    此人年紀不大,可心機深沉不說,還能隱忍,趙福生心中對他更加忌憚。


    範必死又道:


    “不過你也好好考慮我的話,我先前所說的交易仍舊算數,隻要伱想通了,願意替我兄弟取出魂命,我們兄弟對你感激不盡。”


    “我會好好考慮的。”


    趙福生點了點頭,見範必死的臉色稍緩,再問:


    “你說的三樁案子可有記錄?我想看一看。”


    範必死初時見她點頭應承,還當她終於想通,此時見她話題一再圍繞三樁案子打轉,頓時心生惱怒。


    “沒有了。”範必死搖了搖頭,強忍不快,硬聲道:


    “近來事多,這三樁案子無人記錄。”


    “那過往案件呢?總有記載吧?”趙福生並沒有因他的拒絕而灰心喪氣,再追問了一聲。


    “過往記錄倒有,全在左側廂房之中,不過時間久遠,還能不能查到,便不知道了。”


    “哪一間廂房?”趙福生再問。


    範必死越發不耐煩,伸手一指:


    “那邊第二間,你若不怕,自己去看就是。”說完,眉頭一皺:


    “如果沒有其他事,我跟無救要處理你爹娘的喪禮。”


    話音一落,他向自己的弟弟使了個眼色,兄弟二人又退出大堂,徑直出了鎮魔司。


    趙福生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半晌之後輕輕扯了下嘴角。


    她並沒有將過多的注意力全放在範氏兄弟身上,這兩人與她有仇,雙方隻是維持暫時的表麵平和而已,不值得她浪費太多心思。


    反而是範必死提到過的三樁鎮魔司的案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雖說她對範必死並不完全信任,此人講的話也未必全然是真,但厲鬼的可怕之處,原本的趙福生之死已經為她敲響了警鍾。


    三個案子之中,前兩個案子詭異莫測,全無半點兒頭緒,她如今底氣太弱,在對鬼物都沒有了解透徹的情況下,貿然前往就是去送死。


    相較於馬車案與一家七口滅門案,趙福生更傾向於去討飯胡同碰碰運氣。


    一來此地就在萬安縣,離得並不遠;


    二來這件案子就在夫子廟隔壁,夫子廟當年也曾鬧過鬼禍,憑借直覺,趙福生感覺這兩樁鬼禍之間應該是有一定的聯係——甚至說不定是同一個厲鬼所為。


    她並不是胡亂猜測,因為範必死提到過,一個月前夫子廟曾有人前來求助,提到了四十年前的‘約定’,也可以間接的證明這一點。


    四十年前,鎮魔司的人曾處理過劉家的禍事,興許是留下了記錄的。


    隻要能找到記錄,總比兩眼一抹黑要好些。


    最重要的,趙福生從範必死的話中聽出了一些線索。


    他再三勸自己不要辦案,坐而等死,可他提到討飯胡同時,卻無意中說過一句:他們兄弟曾前往過。


    一個月前,鎮魔司自身難保,範必死這樣的人無利不起早,他卻願意抽空前往討飯胡同,這個情況可不正常。


    範必死之前提到過,朝廷對鎮魔司辦案懈怠之事大多數的情況下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趙福生卻不傻,不相信朝廷在擁有魂命冊的製裁下,仍會對地方鎮魔司無止境的放縱。


    她早前就想過,雙方必定是相互防備,且有一定製約。


    範氏兄弟急於想離開萬安縣的舉動不大正常。


    照他所說,萬安縣受鬼霧影響,逐漸被朝廷放棄,但如果能不接案子直接等死,他們兄弟又何必離開此地,前往其他地方呢?


    正如他自己提到過的:去了其他地方也不會長壽,隻是生存機率大些而已。


    而討飯胡同的鬼案爆發後,他與範無救去探聽了一趟,便更是古怪。


    此人精明異常,且又貪生怕死,如果不是被逼無奈,他怎麽可能會去白費功夫探聽消息?


    以上種種情況,都證明了此人說話半真半假。


    趙福生推斷:朝廷對於各地的鎮魔司不能做到完全的掌控,畢竟馭使鬼物的人性情孤僻、乖戾,縱使有鬼語者賈宜控製厲鬼,但這些人的力量仍不可小覷。


    相反,各地鎮魔司對朝廷也必定是又怕又戒備且又無法脫離。


    雙方維持表麵的平和,也就是說,發生鬼案時,各地鎮魔司有權自己權衡利弊,若風險過大,當地鎮魔司的人應該會采取範必死所說的方法——置之不理,嚴重則上報朝廷。


    而朝廷對於地方鎮魔司應該也會有一定的約束,那就是不求每個重案、大案必辦,但每年,亦或者說數月的時間,必定要完成一定的鬼案數量。


    如此一來,雙方才能達成微妙的平衡,這也可以解釋範氏兄弟前往討飯胡同的動機。


    萬安縣鎮魔司出事已經許久,趙啟明死後朝廷徹底放棄了救援此地,不再派有潛力的馭鬼令司前來坐鎮,任其自身自滅。


    範氏兄弟的命魂係在萬安縣鎮魔司中,隨著時間臨近,若沒有完成案件,極有可能會受魂命冊上的鬼語符咒反噬,因此他們兩人情急之下才會前往討飯胡同。


    發現解決不了鬼案之後,這兩兄弟便想離開萬安縣,將爛攤子丟給僥幸死而複生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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