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選秀結束,雍正四爺從秀女名單上圈了兩個家世門第偏低的漢軍旗秀女充作嬪妃,俱隻封了常在。


    圓明園多了兩個小常在,就像是多了兩朵花似的,一點兒都不起眼兒。


    再加上這兩位新人承寵之後,也未見皇帝多喜歡,便也漸漸淡去。


    這一日,林羨餘“侍寢”結束,前往景春殿給貴妃請安。


    這一次,她正色道:“我有些話,想要單獨與貴妃娘娘說。”


    “熹貴妃”臉色一緊,自去年那次攤牌之後,“劉氏”這還是第一次提出這種要求。


    “本宮省得了。”熹貴妃的臉色凝重,心裏卻猜不到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林羨餘是等到雍正四爺疑心全消之後,才來找熹貴妃談談的。


    屏退了左右之後,林羨餘才將月前之事娓娓道來。


    “熹貴妃”臉色一白,她急忙道:“弘曆雖然好色,但他還不至於對庶母有所肖想!這點我可以保證!”


    林羨餘也明白這點兒,“我知道,乾隆很在乎名聲。”——乾隆晚年自封“十全老人”,便可見一斑。弘曆對她這個過分美麗的庶母,也頂多是心裏有點想法,絕對不敢付諸行動,哪怕四爺死了,他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自毀名聲。


    “但是,皇上很多疑。”林羨餘幽幽道。


    熹貴妃沉默了良久,旋即苦笑,“這麽多皇帝裏頭,的確沒人比他更多疑。加之上了年歲,他是誰也信不過了。”


    熹貴妃端詳著“劉氏”那青春嬌嫩的臉蛋,心道:雖說有催眠神通,不需要真的獻身給這位一把年紀的雍正皇帝,但也少不得百般溫柔、小心謹慎侍奉。


    熹貴妃心裏對這個“劉氏”同胞不禁生出了幾分同情之意。


    林羨餘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次的事情,我算是應付過去了。隻是你得告誡弘曆,以後與我不要再有絲毫接觸。”


    熹貴妃一臉警醒:“這個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好好訓誡他!”——這小子也真是的,見了庶母,原就不該湊上去,合該遠遠避開才是!


    雖說那正當光明點匾額後寫了弘曆的名字,但也得處處小心才是!


    熹貴妃感歎道:“四爺這輩子,也就對先皇後信重幾分。烏拉那拉氏潛邸時候就害死了四爺好幾個庶子,登基後,也不見收手,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害死了福惠阿哥!但雍正皇帝還是對她敬重依舊,她活著一日,中宮權柄不曾半分有失。”


    說著,熹貴妃的神色竟是有幾分羨慕嫉妒恨,“我早先還一度懷疑,烏拉那拉氏是玩家呢!明明曆史記載,我這個鈕祜祿氏原該在雍正八年就封了貴妃,但是……她活著的時候,我隻是熹妃。”


    聽到這番話,林羨餘的心情很是複雜,雍正四爺這輩子對烏拉那拉皇後這般愛重,顯然是因為她。


    “唉,算了,反正也沒幾年了。”林羨餘暗道,她就將就兩年吧。就隻當是報答雍正四爺對烏拉那拉賢玉的這份愛重。


    她這個嫻嬪,雖則寵愛優渥,但也不得不處處小心。


    但好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她再不曾與弘曆打過照麵。


    隻聽聞弘曆請封了高氏為側福晉,又新娶了輝發納喇氏為側福晉,兩個側福晉都甚是得寵,再加上嫡福晉富察氏,以及後院那十幾號鶯鶯燕燕的侍妾格格,日子過得據說很是快活。估摸著終於不亂惦記庶母了。


    一轉眼,終於到了雍正十三年。


    “工作狂”雍正皇帝在這個冬天日漸沉珂。


    熹貴妃、裕妃、嫻嬪少不得趕去禦前侍疾,這會子,寧妃、懋嬪都已經去世,齊妃也染了風寒,因此高位嬪妃隻有她們三個。


    再加上雍正皇帝的兩個兒子,也就他們五個人日夜輪流侍疾。熹貴妃特意將她侍疾的時間段與寶親王弘曆錯開。


    這一日深夜,林羨餘看著龍榻上那個病容消瘦的老男人,病痛折磨之下,他已形容枯槁。


    林羨餘歎了口氣,將他枯槁的手塞進溫暖的被窩裏。


    裕妃小聲道:“太醫開的藥裏有安神陣痛的成分,皇上應該能睡個好覺了。嫻嬪妹妹,你連守了三個晚上,今兒就回去歇著吧,我和弘晝會好生照看著。”


    林羨餘幽幽道:“我沒事,這個時候,我還是多陪陪皇上吧。”


    她知道,雍正四爺也就這幾日了。


    她盡心伺候了這位三年多,也很快就要功德圓滿了,這最後一程,她也該盡完最後一份心意。


    自此之後,她也就不虧欠什麽了。


    裕妃歎了口氣,心道,嫻嬪這幾年雖然專寵,但對皇上倒著實是有心了。


    夜色寂靜,養心殿外北風呼嘯。


    林羨餘閑來無事,就坐在床頭的繡墩上,繡著個荷包,繡紋是最常見的金龍淩雲,等繡好了,便懸掛在皇帝龍榻上,裏頭填上安神寧心的香料,也能略略消減幾分病痛。


    翌日清晨,雍正皇帝悠悠轉型,便看到自己帳子已經四角齊全,都懸掛了金龍淩雲香囊。


    是了,已經整整四個晚上,她也熬了四晚了,繡成了四個安睡香囊。


    雖說白日裏是熹貴妃母子侍疾,她回去之後應該能補個眠,但是蘇培盛曾回過話,她每日都要抄寫三個時辰的經文……


    她原是最憊懶最貪睡的了。


    雍正皇帝歎了口氣,心裏終究是動了惻隱。


    “汗阿瑪,您終於醒了!”寶親王弘曆眼圈紅腫撲了過來,跪在了床頭。


    看著這個兒子,雍正皇帝皺了皺眉頭,心下慍怒:這個孽障……


    “嫻嬪呢?”纏綿病榻多日的雍正皇帝聲音低沉而沙啞,連說話都已經格外辛苦。


    寶親王弘曆急忙道:“兒子今早來的時候,嫻嬪娘娘已經不在了。”


    這時候,熹貴妃端著藥碗走了進來,她屈膝道:“聽裕妃說,嫻嬪妹妹回翊坤宮抄經了。”


    熹貴妃小心翼翼道:“皇上,藥熬好了。”


    雍正看著那苦澀的藥汁,皺著眉頭,渾身都透著低氣壓,他冷冷吩咐旁邊大氣都不敢出的總管太監蘇培盛:“叫嫻嬪來,朕有些話要叮囑她。”


    都這個時候了,也該安排好身後事了。


    “嗻!”


    林羨餘一大早的時候,的確推說要回去抄經,但也隻是托詞,畢竟熬了一宿,她也實在乏了,因此回到翊坤宮就睡下了。打算睡上兩個時辰,然後再起來抄經。


    倒不是她勤勉,而是這個時候,那些身子骨遠遠不如的他人,也都一個個白天黑夜能熬多久就熬多久,她總不能連點祈福經文都不抄寫吧?


    才睡了半個時辰,結果就被蘇培盛這個狗太監給吵醒了!


    泥煤球!


    心裏再不滿,她也得趕緊爬起來,拾掇妥當,去見雍正這位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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