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嘉樹穿越過來之後,好歹讀了三年書,衛渣爹是舊儒科舉人,所以她學得自然是四書和毛筆字,所以磨墨也算熟練工種了。


    女子細心,墨出來的紅墨均勻細膩、濃淡適中。


    宣承熠頓覺心情愉悅,紅袖添香,果然是一件美事。


    每次瞥眼,都能看到一張姣如朝花、沉靜如水的麵龐。


    那白皙如玉的臉蛋恬靜溫婉,秋水般的眸子靜默低垂,桃瓣似的嘴唇微微抿著……當真是賞心悅目。


    宣承熠心情愉悅,批閱奏折的速度就格外快了幾分。


    琺琅西洋鍾的不停搖擺,時間緩緩流逝。


    殿外的日頭高升,薑永福看著一頭熱汗趕來的貴妃娘娘,端的是無比為難,“奴婢知道,貴主子關心皇上龍體,隻是這會子萬歲爺喝了藥,已經睡下了。萬歲爺眠淺,若是奴婢放您進去,您再一不小心吵醒了萬歲爺,怕是萬歲爺要生氣,那豈非害了您?”


    薑永福言出諄諄,一副處處為貴妃考慮的仁厚模樣。


    夏貴妃今日穿著不似往日鮮豔華麗,隻穿了件雪青色直襟暗紋羅衫,下身配一條杏黃色百褶馬麵裙,她急得臉蛋通紅,來回踱步,“那、那本宮在此候著,等皇上醒來,你再通報。”


    薑永福頭大如鬥,這位貴妃還真是固執啊,他隻得道:“您瞧著日頭這麽毒,若是把您曬出個好歹,等萬歲爺醒了,肯定要責怪奴婢的!貴主子您就當心疼奴婢,且先回去吧。”


    夏貴妃一頭汗水,嘴唇緊緊咬著,顯然是不肯回去。


    一旁的德馨嬤嬤忍不住勸慰道:“娘娘,四皇子這幾日脾胃不佳,身邊不能沒有人陪,不如咱們先回長安宮,容後再來給萬歲爺請安。”


    聽了這話,夏貴妃才突然想起自己剛到手的兒子,她心頭的倔強一瞬間就鬆了泰半,“那……稍後皇上醒來,還請公公一定要轉達本宮問候。”


    “您放心!”薑永福拍著胸脯保證。


    這一切,衛嘉樹都聽得真真。


    媽耶,這個大太監居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編瞎話?明明某人精神頭倍棒,一本奏折接著一本地批閱呢!你丫的居然說皇帝喝了藥睡著了?


    我怎麽沒瞅見皇帝喝藥,我怎麽沒瞅見皇帝睡覺?


    衛嘉樹小心翼翼偷偷瞟了皇帝陛下一眼,這位大爺似乎麵貌平和,眼角眉梢微微帶笑。


    難不成薑永福這麽說,都是皇帝提前授意過的?


    是了,要不然借他仨膽也不敢扯謊騙貴妃啊。


    也就是說,是皇帝在扯謊騙夏貴妃呢。


    嗯,這人果然很缺德。


    衛嘉樹低下頭,心中腹誹,麵上溫順,繼續磨墨。


    眼下時節,正當炎熱,明透的玻璃窗被一架蘇繡山水屏風遮擋,因此陽光透過屏風暈進來便是極柔和的光線,而且還能起到保護隱私的作用。


    畢竟玻璃窗太透明了,若是不加個窗簾什麽的,站在窗外,完全可以窺探得一清二楚。


    所以這個時代,又多了窗屏這種新式屏風。


    因為夏日時節,少不得開窗通風,若是掛窗簾,難免會被吹拂起來,陽光曬人,而且隱私也得不到保障。


    還是窗屏更好些。


    那蘇繡的屏風針腳細膩,薄薄的素羅,能透光,卻不透人,素羅上繡的是淺墨色的山水,素雅中不失大氣。


    “咳!”皇帝陛下突然咳嗽了一聲,“朕有些渴了。”


    若換了從前,每隔兩刻鍾就會有太監端上冷熱合宜的茶水。


    但是今日,他吩咐了,不經傳召,誰都不許進來。


    所以,都過去半個時辰了,皇帝陛下還沒喝一口水呢。


    衛嘉樹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份定位,立刻放下紅墨,屈膝道:“是,奴婢這就去。”


    老呆在這個缺德又算計深的狗皇帝身邊,衛嘉樹也覺得壓力蠻大的,能出去透透氣自然是好事。


    衛嘉樹腳下飛快走出了東暖閣,卻見是一個高高瘦瘦、白白淨淨年輕太監領著四五個小太監候在門外。


    年輕太監道:“奴婢是薑總管的徒弟張五德,衛姑娘,可是萬歲爺傳茶?”


    衛嘉樹點了點頭:“皇上渴了。”


    張五德立刻飛快掃一眼伸手的小太監,那小太監躬身一禮,立刻一溜煙就不見了影兒。


    張五德道:“薑總管去禦膳房敦促晚膳了,臨走前吩咐了奴婢在此候著。奴婢是茶水房的管事太監。”


    衛嘉樹點了點頭,“張公公好。”


    說話間,那小太監已經捧著個烏漆茶盤走了進來,茶盤上是一盞明黃地龍紋盞,並四碟精致的小點心。


    合著傳茶,還附帶茶點。


    而且這速度也忒快了點吧?


    茶水間的怕是一直都備著呢。


    衛嘉樹本想出來透透氣,沒想到上茶速度如此之快。


    她也不敢耽擱,忙接過茶盤,便兀自回到了東暖閣中。


    宣承熠剛剛批完手中的奏折,便見衛嘉樹纖纖細步走了過來,那嫩白如羊脂的手端起茶盞,輕輕放在了海水龍紋幾上。


    這樣纖細如玉的手,終日與草木泥土作伴,實在是暴殄天物——宣承熠的內心忽然這麽想。


    等他回過神來,四碟點心也都一一擱在了炕幾上。


    宣承熠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還是往日的口味,沒什麽新奇,隻是……


    “好像一股淡淡的佛香。”宣承熠似是自語,自是發問。


    衛嘉樹垂首道:“奴婢先前一直在壽寧宮打理佛堂。”所以多少會沾上迦南香的氣味。


    宣承熠心中暗道,是了,太後把她打發去佛堂了,所以朕每次去請安,都見不到她的人影。


    “這個氣味雖然醇厚,卻有些老氣了,並不適合你。”宣承熠品評道。


    衛嘉樹:……廢話,這是太後宮裏的香料!!


    宣承熠又飲了一口茶,便擱下了,他打量著衛嘉樹那張溫婉靜好的麵龐,忽的又道:“華幃鳳翥香甘甜溫和,又有一絲輕柔嫵媚,與你正相宜。”


    看樣子是個行家。


    不過一個大男人研究這個,總讓人覺得不太正經。


    衛嘉樹低垂額頭:“奴婢不懂香。”——所以就不必對牛彈琴了。


    宣承熠嘴角微微一翹,“你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了解。”


    衛嘉樹沉默了。


    她自然明白,自己靠臉保住命,那麽日後……她顯然是要成為皇帝的後宮三千之一了。


    生存是第一位的。


    皇帝雖然不是好玩意兒,但幸好長得還不錯。


    否則,她還不如吊死自己,興許還能穿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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