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的清晨,陽光明媚,衛嘉樹乘著肩輿回到長秋宮的時候,已經接近晌午了。


    這會子白婕妤已經用過了朝食,正坐在正殿外廊下的椅子上,她粉麵含妒,瞧見衛采女麵色慵懶而歸,便更是氣不打一處,當即對著身旁的宮女道:“吩咐底下,好好清掃一下長秋宮,這股子騷味,衝得本婕妤都要犯惡心了!”


    白婕妤聲音尖銳,衛嘉樹想裝作沒聽見都不成。


    況且白婕妤位份在她之上,碰了麵,她也不能視而不見。


    英落難掩怒色,她低聲道:“小主,白婕妤的嘴巴也忒……”


    衛嘉樹淡淡一笑,“不妨事。”——像白婕妤這樣,萬事都寫在臉上、宣之於口的,在後宮裏絕對是稀罕物種。


    她施施然上前,屈膝一禮,她眉眼含著嬌俏的笑意:“白婕妤這兩日犯惡心嗎?莫不是有喜了?要不要傳太醫來診治一下?”


    這話可是直戳白婕妤的肺管子,誰不曉得白婕妤都一年沒侍寢了,若真的有喜了,那便是皇帝綠了!


    白婕妤當場氣得柳眉倒豎,真是可惜了她那雙嫵媚的蛾眉了,“小賤蹄子!放你他媽的狗臭屁!”


    ————


    話說宣承熠自是一大早又去養心殿議政了,最近政務不多、四海安寧,故而皇帝不過一個多時辰便回到了乾清宮。


    宣承熠忽的想到了昨夜的枕邊之人,便問:“衛采女回去了嗎?”


    薑永福連忙道:“衛小主剛剛在偏殿用了朝食,這會子才剛走。”


    宣承熠頓覺遺憾,便道:“也罷,今日難得有空暇,就去長秋宮坐坐吧。哦,對了,長秋宮那邊不必通報,朕要給她一個驚喜。”


    宣承熠很想知道,這樣晴好的日子裏,她在做什麽?


    今日陽光晴好,宣承熠心情明媚地抵達了長秋宮,結果就聽見那一聲尖酸的叫罵:“小賤蹄子!放你他媽的狗臭屁!”


    宣承熠瞬間臉色奇臭無比,這是朕的後宮?這分明是潑婦叫罵的市井!!


    皇帝駕臨,即使沒有特意通報,但這陣仗,一進了長秋門,想不引起注意都難。


    一瞬間,宮女太監撲通撲通跪了一地。


    衛嘉樹與白婕妤雖不需要行此大禮,但白婕妤顯然是嚇壞了,又瞧見皇帝陛下龍臉上陰雲密布,她頓時雙腿如被抽去了筋骨,噗通一聲軟跪在地上。


    宣承熠臉色難看至極,他也不叫免禮,語氣也格外嚴厲:“後宮最重規矩禮儀,方才是誰在叫罵?!”


    白婕妤瞬間臉色煞白如土。


    衛嘉樹挑了挑眉,她還以為白婕妤有多厲害,皇帝一來,跟個見了貓的老鼠似的!


    英落姑姑正色道:“回萬歲爺,是白婕妤開口辱罵衛采女。”


    宣承熠看向一旁低眉順眼的衛嘉樹:“白氏狂悖無禮,為什麽不與朕說?”


    衛嘉樹一愣,以前白婕妤也沒這般口吐芬芳啊……


    “回皇上,白婕妤她……”衛嘉樹正斟酌著,是要告狀呢,還是裝一波聖母白蓮花。


    她猶豫的片刻,白婕妤已經手腳並用爬到了皇帝跟前,她大聲叫道:“皇上!是衛采女無禮在先,臣妾氣急了,才反駁幾句!在場眾人都可以作證啊!”


    宣承熠皺眉,嘉樹的本性……的確是吃不得虧的,難不成她真的說了什麽?


    白婕妤立刻哭嚎:“衛采女她居然說臣妾有喜了!嬪妾清清白白做人,怎能容她這般汙蔑?求皇上為臣妾做主啊!”


    衛嘉樹姣好的臉蛋上寫滿了無辜之色,“是白婕妤自己說犯惡心,我才關心你幾句,問你是不是遇喜了,要不要請太醫。”


    聽到這話,白婕妤怒目圓瞪:“你、你分明知道……”她已經一年多沒侍寢了,怎麽可能是遇喜?


    衛嘉樹眨了眨眼,一臉無辜,“我知道什麽??”——她料定,白婕妤這麽高傲的人,斷斷不會自己說出,自己都一年沒被皇帝召幸這種丟臉之事。


    英落姑姑立刻補刀:“白婕妤,我家小主被冊為嬪妃才不過幾日光景,哪裏曉得您都一年都沒侍寢了?”


    此話一出,不但是為衛嘉樹洗白,更是狠狠踩了白婕妤的臉麵。


    一瞬間,白婕妤滿是脂粉的臉都掩蓋不住鐵青與羞惱,她當即大怒:“賤婢!你算個什麽東西?哪裏輪到你多嘴?!”


    嘖嘖,在皇帝麵前,如此辱罵皇帝身邊出來的教引姑姑。


    這個白婕妤,真是又壞又蠢。


    宣承熠也算是聽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原本她隻打算訓斥白氏幾句、再禁足些日子,沒想到這個白氏當著他麵兒,還敢這般口出汙言穢語!


    宣承熠臉色一沉:“放肆!英落是朕賜給白婕妤的教引姑姑,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白婕妤臉色一白,英落是禦前出來的人??不是內務府指派的?


    宣承熠重重一哼,“在朕麵前,你都敢如此狂悖,平日裏還不知是何等嘴臉?!”


    說罷,宣承熠吩咐身旁的太監薑永福:“傳朕旨意,婕妤白氏禦前失儀,著降為美人,即日起禁足思過!”


    至於禁足多久,皇帝沒說,那就是無期限了。


    白婕妤,啊不,白美人瞬間神色驚愕,她先是不可置信,而後是驚恐,她連忙咚咚磕頭,“皇上恕罪!都是衛采女對嬪妾不恭敬,嬪妾才一時忍不住,都是衛采女的錯啊!”


    衛嘉樹差點沒翻白眼,這個時候還想著推卸罪責?你丫的若是趕緊磕頭認錯,興許還能減輕懲罰。


    白美人磕頭不止,淚落不止,倒是一副即為委屈可憐的樣子,“嬪妾好歹出身世家,又是夏貴妃的表妹,求皇上看在貴妃娘娘的麵子上……”


    “閉嘴!!”宣承熠早就煩透了白氏,他連夏淑離都沒多少情分了,何況區區白氏!


    宣承熠早就知道白氏性子不安分,處處欺人,所以才冷落了她。


    如今,這個白氏居然敢欺負到嘉樹頭上,當著朕的麵,就敢這般放肆,朕不在的時候,還指不定是什麽嘴臉呢!


    “堵上嘴!押下去!”宣承熠冷冷吩咐。


    然後,白美人就像是麻袋般,被禦前太監生生拖了下去,毫不憐香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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