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衛嘉樹慵懶醒來,正琢磨著今早吃點什麽。


    雖說失寵了,但有麗妃照拂,這個月的一應用度,內務府也沒有克扣半分。


    衛嘉樹日子過得很舒坦。


    正在此時,英落附耳道:“小主,禦前有個宮女不知怎的惹了龍顏不悅,被打了二十板子。掌刑太監下手狠了些,那宮女當時便丟了半條命,而後也沒人診治,今一早……已經斷了氣了。”——恰巧,那個宮女,她認得,也算是薄有幾分交情。


    衛嘉樹一怔,這就是封建時代的,宮女的命比草還賤。


    英落歎了口氣,“若隻是尋常宮女便罷了,偏生那個宮女……是侍奉過皇上的。”


    衛嘉樹先是一愣,“侍奉過皇上……?”禦前宮女不都是伺候皇帝的嗎?


    說著,衛嘉樹忽的想到了什麽,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你的意思是,那個宮女是……官女子?”


    官女子就是被皇帝睡過的宮女,然而卻沒有賜封位份,所以稱之為“官女子”,也就是通房丫頭的意思。


    英落點了點頭,“是,那位官女子在禦前也算是拔尖的容貌了,奴婢原以為熬個一年半載,多半能得個選侍位份,沒想到——唉,她也隻是愛爭寵了些,心眼其實不壞,沒想到……”英落滿目憐惜和不忍。


    衛嘉樹心中生寒,她原本也是宮女。


    比之這位剛剛被皇帝活活打死的宮女,也高貴不到哪兒去。


    這就是封建皇權啊。


    “那個官女子……叫什麽名字?”衛嘉樹低聲問。


    英落歎惋:“叫嫣玉,都十八了。奴婢記得,她十五歲去了禦前,十六歲蒙幸,禦前幾位官女子裏頭,原也算是得寵的了。”


    英落再度搖了搖頭,萬般皆是命啊。


    衛嘉樹頓時心生厭惡,都睡了人家兩年了,還不給名分!什麽玩意兒!


    人渣!畜生!


    她內心止不住地爆粗口。


    所以說,她真的沒辦法去喜歡這樣一個男人。


    三觀嚴重不合!


    五官長得再好也沒用!


    何況,皇帝也長得也不算多帥。


    英落又低聲道:“小主,像嫣玉這樣的受了杖刑而死的宮女,素來都是直接丟去亂葬崗。”


    英落在禦前這麽多年,自然也見過好幾個被打死的宮女太監,但那大多是自己犯了罪過的,英落便也不曾發什麽善心。


    但這個嫣玉……如花似玉的一個姑娘,著實可惜了。


    “小主可否容許奴婢出資,好歹給她買一副薄棺。”若是落得死無葬身之地,未免也太淒涼了些。


    衛嘉樹忙點頭:“宮女都不容易,這筆銀錢從我賬上出。”——因為曾經做過宮女,所以衛嘉樹很能體會做宮女的不易。再則,大約是有孕的緣故,格外容易心生悲憫。


    說著,衛嘉樹又道:“此事不要張揚,悄悄的辦了就是了。”


    英落忙不迭點頭,這種事兒,自然不能大張旗鼓。


    英落在禦前也是有熟人的,找了相熟的太監,塞了三十兩銀子,給嫣玉弄了一副棺材,買了一小塊郊野墓地,好歹是入土為安了。


    這樣的一件小事,原是傳不到皇帝耳中的。


    但是,偏生皇上才吩咐了要好好監視清涼殿,路惟忠雖不想出賣自家美人小主,但也絕對不敢不上報。


    午後的陽光正好,宣承熠正在宣政殿的書房批閱著奏折。


    薑永福弓著腰挪了進來,“萬歲爺……清涼殿那邊來了消息。”


    一聽“清涼殿”三字,宣承熠冷哼了一聲,“說罷,她又鬧什麽幺蛾子了!”


    薑永福腰彎得更低了,“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衛小主使銀子,叫人好生安葬了嫣玉姑娘。”


    宣承熠先是一愣,“嫣玉??”——好像是昨兒被她打板子的那個?


    “她死了?”宣承熠蹙眉,就二十板子而已,朕又沒吩咐著實了打。


    薑永福連忙噗通跪下,磕頭道:“萬歲爺賞的板子原不多,也不重,但嫣玉姑娘身子弱,又是大驚大悲的,所以沒熬過去。”——這官女子若是遭了皇上厭棄,可不就是天塌地陷麽。


    宣承熠眉頭蹙得更深了,隻是一個侍寢宮女而已,倒是不至於引起他內心的波瀾,但嘉樹……


    “衛美人跟她也並不相熟。”宣承熠低聲喃喃,半是自語,唉,嘉樹肯定又是心軟了。明知道這是朕罰過的人,也敢出資安葬,就不怕惹朕不高興。


    想到此,宣承熠心裏還真有點堵,若隻是尋常宮女太監,死了也就死了,偏生這是個官女子,嘉樹……該不會覺得朕心狠吧?


    薑永福連忙勸慰:“皇上息怒,衛美人也隻是太過心善了些。”


    宣承熠揉了揉發沉的眉心,“她真是叫朕一日都不得安生!”


    薑永福深深低下頭。


    宣承熠長歎了一口氣,他忽的問:“朕跟前,還有幾個官女子?”


    薑永福忙回答:“還有兩位,傅氏和喬氏,伺候萬歲爺也都一年了。”


    宣承熠淡淡道:“賞個選侍位份,叫麗妃看著安置吧!”——免得她們不長眼,湊上來惹朕不高興。


    “是,奴婢替兩位選侍謝萬歲爺天恩!”薑永福連忙跪下磕個頭,心道,這沈嫣玉姑娘一命嗚呼,倒是遺澤了傅氏與喬氏。


    衛嘉樹午睡醒來,才剛吩咐人準備了肩輿,她打算去給太後請安,便聽說了後宮添了新人。


    英落選了一件雀青色歲寒三友織金緞披風為她穿上,嘴上笑著說:“其實也不能算是新人,都是禦前的官女子,如今得了選侍位份,也算是熬出頭了。”——隻可惜,嫣玉沒能趕上這份恩典。


    衛嘉樹唏噓:“有了位份也好,起碼不會被隨隨便便打死了。”


    英落一驚,連忙捂住自家小主的嘴巴,“美人,這話可說不得!”


    衛嘉樹默了片刻,她低頭理了理披風的衣袖,“走吧,去給太後請安。”


    壽萱殿滿是嫋嫋佛香,太後眉目敦和,打量著衛嘉樹的腰肢,“哀家聽說,你前陣子胎動不適,如今瞧著可是大好了?”


    衛嘉樹連忙斂衽一禮,“多謝太後掛懷,嬪妾靜養了幾日,已經沒有大礙了。”


    太後微微頷首,“那就好。”


    太後打量著衛嘉樹那溫婉的眉宇,“好生保養著龍胎,好生伺候著皇帝,身為嬪妃,要安守嬪妃的本分,切不可學了那夏氏去。”——太後諄諄教導,語氣裏難掩對夏貴妃的鄙夷。


    衛嘉樹柔聲應了一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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