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太子妃申氏疲憊地躺在軟塌上,陪嫁嬤嬤喬氏小心翼翼將一方冷帕覆在她紅腫的半邊臉頰上,“太子爺也太過分了,當初分明是他強拉崔氏侍奉,如今竟把崔氏給活……”


    喬嬤嬤把後半句話生生咽了回去,又低聲抱怨:“而且還要怪罪您約束姬妾不利。”


    申氏苦笑了笑,“這些年,我也早就習慣了。”


    喬氏忍不住落淚:“您可是皇上賜婚、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啊!”


    申氏喃喃道:“誰知道我這個太子妃還能做幾日?”


    喬嬤嬤垂下眉心,“奴婢有些不解,就算您要安排後路,何必選良妃?”


    申氏揉了揉陣痛的太陽穴,“皇貴妃的四皇子素與太子親近,謹妃與誠妃又過分憎恨東宮。”前者難保不會向太子告密,後二位隻怕更是唯恐東宮不亂。


    喬嬤嬤道:“還有禮貴妃娘娘呢。”


    申氏搖頭:“何家與溫家亦是多年宿敵。”


    喬嬤嬤歎氣:“六皇子雖然活潑可人,但文采武功並不拔擢。”


    太子妃低聲道:“他並不比別的皇子差,在加上皇上的偏愛,就足夠了。”


    喬嬤嬤聽了這話,不禁微微頷首,“是啊,他有那麽一位深得皇上寵愛的母妃,十數年榮寵不衰,日後……的確大有可能。”


    喬嬤嬤複又歎息:“可您這麽做,也太冒險了。”


    太子妃苦笑,可如今,她也隻得冒這個險,把賭注壓在良妃頭上,否則漫說她和蕙兒,甚至他們申氏一族都會被太子牽累。


    太子妃忽的喃喃道:“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誰讓崔氏有孕的……太子雖然悖逆,卻也不至於蠢到連藥都不賜崔氏。”


    喬嬤嬤歎著氣道:“左不過就是謹妃誠妃!如今最盼著太子倒黴的,就是她們倆了!”


    太子妃一時間也覺得隻有謹妃和誠妃最可疑,所以才不敢押注在年長的二皇子和三皇子身上。


    長秋宮。


    衛嘉樹正猶豫著要不要把太子妃給她的密信交給皇帝,可巧皇帝便來了。


    得嘞,還是給他瞧瞧吧。


    所謂的密信,字跡如三歲稚子,也根本不能夠指證是太子妃所為。可見這位太子妃心思很是縝密。


    宣承熠淡淡瞥了一眼,神情十分淡漠,“申氏倒是聰明人。”——也卻有國母之範,可惜了……


    衛嘉樹歎著氣道:“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反正也猜得到是太子害死了崔氏,至於太子是命誰去動得手,其實並不重要。


    宣承熠將這張皺巴巴的紙扔進了薰爐裏,“因為她是聰明人。”


    衛嘉樹:……莫不是,太子妃想押注在阿佑身上??


    皇帝說申氏是聰明人,難不成——衛嘉樹驚呆了。皇帝有廢儲之意,這點不難看出,但是皇帝這是要越過年長有為的瑾郡王、珹郡王,更越過皇貴妃、貴妃養子,轉而立阿佑?


    宣承熠忙撫了撫嘉樹的鬢角,“你不必擔心,朕自會安排好一切。”


    衛嘉樹磕磕絆絆道:“可是阿佑還小。”


    宣承熠微笑道:“放心,朕會等他羽翼豐滿,再叫他入主東宮。”


    羽翼豐滿……貌似應該就是她死後了。


    若是阿佑能當上太子,那麽將來也就能追封她為太後,那麽世界樹的生根發芽進度豈不是能夠被兒子給拉滿了?


    僅僅一世,就能徹底複蘇,可以回到現代世界!


    這個誘惑,衛嘉樹可恥地心動了。


    但衛嘉樹還是有些不安,“可是、這樣阿佑不會有危險嗎?”


    宣承熠笑了笑:“你呀,就算不放心阿佑的本事,難道還不放心朕嗎?”


    衛嘉樹心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啊!


    她小聲嘟囔:“你能廢掉這個太子,日後未必不能廢第二個。”


    宣承熠臉色一沉,“嘉樹!”——朕這般苦心孤詣,為了你、為了阿佑,你居然這般懷疑朕!


    衛嘉樹歎了口氣,好吧好吧,阿佑很聰明,隻要苟住了,熬上個小半輩子,熬死他老子,應該還是十拿九穩的。


    “算了,反正那時候我都死了,才懶得操心這些呢!”衛嘉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


    宣承熠瞳仁微顫,他忍不住抱緊了眼前的這個女子,等阿佑羽翼豐滿之時,嘉樹隻怕也……他鼻子一瞬間酸澀得緊。


    其實他並不執著於要讓阿佑當太子,隻因為阿佑若不做太子,那朕又有什麽理由讓嘉樹成為朕的妻子呢?


    生同寢、死同穴,朕不過就是有這麽一點點私心罷了。


    衛嘉樹伏在皇帝胸膛上,她可以聽到皇帝分外劇烈的心跳聲,她柔聲道:“儲位事關國本,皇上若要另立儲君,務必深思熟慮,其切不可操之過急。阿佑……是否可擔此重任,還請皇上一定要仔細考量,若他不可擔負國祚,就讓他做個富貴郡王,若可擔儲君之位,便請皇上千萬不要廢黜他。”


    被廢的儲君,下場往往極淒慘,還不如做個富貴王爺。


    “朕知道了……”宣承熠歎著氣道,在嘉樹心裏,終究還是阿佑比朕更重要。


    良久之後,宣承熠才說出了自己的計劃:“西山圍場已經修建好了,今年秋天,朕要前去圍獵。介時……你留在宮裏會更安全一些。”


    衛嘉樹心中一震,她雖然不清楚皇帝打算在西山做什麽,但恐怕是宮變之類的事兒,她急忙道:“我也去!我的本事,你的清楚的,若真的出了什麽事兒,我也能保護你。”


    宣承熠眸子微微發亮,被女人保護,對男人而言原是羞恥之事,但嘉樹說出這番話,直叫宣承熠心裏覺得分外歡欣。


    “好!”宣承熠頷首。


    接下來的日子,皇帝異常忙碌,忙碌到後宮嬪妃都甚少召幸。前朝明裏暗裏,有了許多變動,嗯,反正衛嘉樹看不懂,也懶得費這個腦子。


    後宮一切如常,仿佛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沒了太後,衛嘉樹便也甚少出門,安居在自己的寢殿中,每日作畫練字、擼貓擼狗擼鳥擼兒子……過得像個沒事人似的。


    偶爾也會主動去禦前,給皇帝送點湯湯水水,加以慰問。


    這樣的日子倒也過得飛快,夏去秋來,西山圍獵之事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大戲即將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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