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外,晚霞燦爛。


    “四叔!”綿恩悶悶低吼,“汗瑪法他——”


    四貝勒哼了一聲,“你急什麽,他已經被關進宗人府了!這可是人贓並獲,千真萬確抵賴不得!耐著性子,回你的貝子府,好好等消息便是,千萬別落井下石!”


    綿恩如何不明白四貝勒的意思,他與定親王是親兄弟,汗瑪法最恨便是兄弟骨肉相殘。這個時候,他若落井下石,一力要求嚴懲,反而會叫汗瑪法不悅。


    哪怕定親王再有過錯,他都不能說半句壞話!


    永瑆淡淡道:“不但不能落井下石,你最好回去連夜寫一封替綿德求情的折子出來!”


    綿恩憤怒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我憑什麽——”綿恩的話還沒說話,便戛然止聲,他咬了咬牙:“十一叔的意思,我明白了。”


    永瑆笑著點頭,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


    “時辰也不早了,四哥和六哥也快些回府吧,別誤了宮門落鑰的時辰。”永瑆道。


    四貝勒忙瞅了盈玥一眼:“十一弟妹不礙事吧?沒動了胎氣吧?”


    “額……胎氣!”盈玥一臉惡汗,“其實……宴席上,不過是為了逃避大嫂灌酒,所以才……”


    四貝勒登時鬱悶了:“沒喜?!”


    盈玥和永瑆齊刷刷點頭,真滴木有!


    四貝勒不禁氣惱,“真是的,白叫我歡喜一場!”


    說罷,四貝勒氣呼呼拂袖而去。


    六貝勒:“誒!四哥等等我!”


    綿恩:“四叔六叔等等我!”


    一溜串遠去了。


    永瑆衝盈玥翻了個白眼。


    盈玥無奈地聳了聳肩膀,這能怪我嗎?我要是不這麽說,大福晉非得把我灌得跟老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似的!


    乾東五所,夜色深深。


    “綿德已經下了宗人府大獄?”盈玥脫下鬥篷,問永瑆。


    永瑆點了點頭:“不過罪名是收受賄賂、逾製擴修府邸。”


    想也知道,謀刺弟媳這種見不得人的皇家醜聞,是斷斷不能外露的。


    “對了。”永瑆臉色一凝,“我有件事要問你。”


    “啊?哈哈……介個,我困了,咱們早點碎覺吧!”盈玥嘻嘻哈哈打哈哈。


    永瑆一頭黑線,“不問的隻是那支箭矢的事兒!”


    盈玥惱羞成怒:“不是說了,叫你當做沒看見嗎?!”


    永瑆扶額,滿臉都是大寫的無語凝噎,“我想的問的是,那支箭矢,應該是蓄意瞄準你吧?孟則想要刺殺的,不隻是詠絮,而是你們倆才對吧!”


    盈玥一愣:“合著你從頭到尾全都看見了?”


    永瑆點頭:“嗯,雖然一開始離得有點遠……”


    盈玥不禁想起永瑆那副氣喘籲籲滿頭熱汗的模樣,難道永瑆就是看到她遭到此刻射擊,所以才火速奔來相救?


    隻可惜,卻看到了那樣的一幕。


    一支箭矢淩空浮在手上,離弦般射向刺客。盈玥有自信,她那個角度和位置,刺客是看不到的。


    隻有永瑆看了個真真。


    “大福晉和定王母子,為何要順帶刺殺我呢?”盈玥摩挲著下巴,有些難以理解。難道就因為她懟了大福晉?


    永瑆冷哼一聲:“還能是為什麽?誰叫你說自己有喜了!”


    “額!”盈玥一臉呆滯!


    麻蛋,原來是這麽回事!


    定王綿德可是相當皇太孫的人,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十一叔徹底獲得富察家的支持!而要徹底獲得富察家,唯一的法子,便是誕下共同的血脈。


    盈玥囧了,合著是她自己招來的刺殺的啊!


    “那啥,皇上會怎麽處置綿德?”反正是不可能要了他的性命,但爵位……


    永瑆淡淡道:“你放心吧,大姐姐絕不會善了了!不把他弄個奪爵幽禁,大姐姐不會罷休的。”上輩子,綿德就是在大姐姐的一手謀劃下,落了個奪爵幽禁的結局。


    如今綿德沒娶到詠絮,沒想到結局還是沒分別,反而這一天來得更早了。


    永瑆不禁愁眉,若是綿德被奪爵,少了這個皇長孫上蹦下跳分散注意力,他的處境可就……


    看樣子,以後要更加小心謹慎才成。


    翌日,貝子綿恩便上了一道密折,為兄長綿德求情,言綿德隻是“一時糊塗”,請汗瑪法念在先父安定親王的份上,念在骨肉血親的份兒上,繞過兄長這一回。還說,嫡母伊拉裏氏為了兄長下獄之事,寢食難安,日夜奔波,實在可憐,請汗阿瑪憐她多年居喪不易,如今又正值年底,還是放兄長出來,與嫡母團聚吧。


    這份奏折寫得,端的是情真意切,孝悌有加。


    可實際上,這本求情奏折,裏頭的內涵可不少呢。大福晉日夜奔波,也可以看做上上下串聯,結交朝臣。


    隻看乾隆陛下怎麽想了。


    傍晚的時候,永瑆從武英殿回來,關上門便忍不住哈哈大笑,“月娘,你猜宗人府大獄中的綿德給汗阿瑪上了什麽折子?”


    盈玥懶懶坐在美人榻上,手裏正把玩這一串翡翠十八子手串,眼皮都不抬一下,“若他還沒有昏了頭,這個時候就應該自己攬下所有罪名,並且自請除去親王爵位,讓給弟弟綿恩,再自請去盛京思過。”


    說罷,盈玥抬眼掃了永瑆一眼:“不過,看樣子,綿德還沒有這般清醒聰明。”


    永瑆笑了,一屁股坐在她身邊,道:“不錯!這個昏頭漲腦的混賬,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為自己開脫!他以為汗阿瑪杖斃了孟川,便是袒護他不成?汗阿瑪是為了保全皇家顏麵罷了!”


    是啊,綿德的罪證,已經不容辯駁。這個時候若還一力否認,落在乾隆陛下眼裏,便是欺君罔上了。


    “不過如今都年底了,諸事冗雜,汗阿瑪隻怕一時半會兒不會處置他。”盈玥沉吟道。


    永瑆微微頷首,“是啊,一切都要等到年後了。隻不過這個混賬東西要在宗人府大獄中過年了。”


    至於劉昶,盈玥把乾隆陛下賞賜了百兩黃金分給了他一半,把這老小子樂得整日合不攏嘴。唉,在永瑆這個摳門佬手底下,連劉昶這個首領太監過得都很清苦啊。虧得他還如此忠心耿耿。


    很快,盈玥在嫁入皇家以後,第一個新年,終於到來了。


    其實過年的流程,跟富察家是差不多的,隻不過更加隆重華麗,更加熱鬧而有序,更加重視規矩禮儀。


    同樣,也更累人。


    到了她這等年歲,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過年,過了年便又老了一歲……


    額,雖然她才剛剛十五……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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