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要留表姐共用晚膳,故而特意吩咐掌勺太監多備些精美可口的菜色。


    安嬪看著那一桌子山珍海味,不禁打趣道:“可見是得寵,想吃什麽都有!”


    昭嫆微囧,忙夾了個蝦仁到安嬪碗中,“表姐姐嚐嚐這龍井蝦仁。夏日裏,太油膩的東西不下口,這蝦仁還算清鮮。”


    安嬪夾著送進嘴裏,細細咀嚼之後,眼睛都亮了,“你宮裏的廚子手藝長進不少嘛!”——之前抄錄法華經的時候,若康熙不來留宿,表姐便時常在此用晚膳。


    胡慶喜忙稟報道:“回安嬪娘娘的話,這是新來的廚子劉端的手藝。”


    安嬪神色一愣,“我聽著這個名兒怎麽有點耳熟呀?”


    胡慶喜笑嘻嘻道:“劉端從前是禦膳房的太監,日前皇上指派她來延禧宮做掌勺太監。”


    昭嫆白了胡慶喜一眼:“多嘴個什麽勁兒!”——倒像是她在跟表姐炫耀了!


    安嬪笑容不減,“你得皇上喜愛,我自然隻有高興的份兒。這禦膳房的廚子,個個手藝了得。德嬪有了身孕,卻也不見皇上賞賜她廚子呢。”


    如此絮叨著,吃著愈發入味,昭嫆也胃口大開,比平常多用了半碗粳米飯。


    康熙十八年七月二十,慈寧宮請安。


    因她得康熙寵愛,侍寢上已經能與良貴人平風秋色,故而太皇太後對她愈發滿意,“你之前抄錄法華經,著實是用心了。”


    想到孝康太後的死與太皇太後脫不了關係,昭嫆不免有些緊張,見太皇太後神色溫和,才略略放心,於是忙溫聲細語道:“這是臣妾的本分。”


    在這件事上佟貴妃失了寵,卻叫昭嫆得了好,佟貴妃如何甘心,銀牙瞬間都要咬碎了,隻聽佟貴妃陰聲陰氣道:“佳嬪的確是很用心!不止對孝康太後有心,對良貴人也很有心地的施以援手呢!”


    聽得這話,太皇太後微微蹙眉。


    佟貴妃看太皇太後已有不悅之色,便繼續加把火,她諷刺地道:“之前請安,良貴人半路淋在雨中,還是多虧了佳嬪借傘呢!看樣子,佳嬪和良貴人很是親近呢!”


    果然,太皇太後眉頭皺得更深了幾許。


    站在惠嬪身後的良貴人神情瑟縮,忙期期艾艾道:“佳嬪娘娘不過是可憐嬪妾,才借了一把宮人用的傘給嬪妾。”


    ——衛氏這話,刻意說明昭嫆借給她的不過是一把宮人用的雨傘。讓嬪妃用宮人的傘,細細品味,著實帶了一點點羞辱的味道。


    隻不過那日,昭嫆事先言明,倒也沒什麽。良貴人刻意沒有說明這點。其意,自然是幫著昭嫆開脫。


    惠嬪聽了,忍不住撇了撇嘴角,仿佛是嫌惡她小氣的樣子。


    昭嫆心道,這衛氏果然聰明,也很識趣。昭嫆便莞爾一笑,“稟太皇太後,臣妾與良貴人友善,皇上也很高興呢。”


    聽了這話,太皇太後果然舒展眉頭,還連連點頭:“佳嬪聰慧懂事,也難怪皇上喜歡你。”


    太皇太後意在安排新人得寵於康熙,而分薄衛氏寵愛。昭嫆此舉,恰恰討了皇帝歡心,太皇太後自然隻有高興的份兒。


    昭嫆一臉嬌羞:“為難皇上寵愛之人,便等於是為難皇上。”說著,昭嫆便看向佟貴妃,笑著道:“佟貴妃娘娘,您說是吧?”


    ——她這話指的即是良貴人,又是她自己。也是暗示佟貴妃,大姐,你以後能不能別找我茬?反正你找我茬,康大老板也會不高興的,你又何苦來哉?


    不過佟貴妃一臉氣惱,顯然是沒把她的話聽進去,隻怕反倒以為她在炫耀恩寵呢!


    腦電波不在一個頻率,真愁人!!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跟佟貴妃好好聊聊。


    走出慈寧宮,昭嫆忙跟上佟貴妃的腳步,道:“皇上似乎有些日子沒去景仁宮了。”


    昭嫆這話說得平和,佟貴妃卻視作是昭嫆的諷刺,頓時氣不打一處:“怎麽?佳嬪很得意嗎?!!本宮是宮裏的唯一的貴妃,是六宮最尊之人,你不過小小嬪位罷了!!也敢在本麵前放肆?!!”


    她這番大吼大叫,很是不巧地也聽進了鈕祜祿氏的耳朵裏,鈕祜祿氏登時臉色不快至極,什麽叫她佟氏是最尊之人?!!難道本宮比你佟氏位位份卑微不成?!!


    昭嫆自然也察覺了鈕祜祿貴妃的不快,便隻當沒看見,忙對佟貴妃解釋:“貴妃誤會臣妾的意思了。臣妾隻是想說,貴妃入宮多年,是皇上親近之人。難道至今仍不明白,皇上為何這等生氣,竟多日不曾駕臨?”


    佟貴妃冷笑:“難道不是你佳嬪吹了枕邊風嗎?!”


    昭嫆一臉無辜:“臣妾可沒跟皇上告狀。”


    佟貴妃臉色愈發冷厲:“你以為本宮會信你?!”


    昭嫆無奈地歎了口氣:“貴妃不妨平心靜氣想想,若隻是因為嬪妃間拈酸吃醋,皇上何至於如此冷落貴妃?”


    這話一出,佟貴妃臉露疑色,但還是一臉懷疑地看著昭嫆,“那你說說看,皇上為何這般冷落本宮?!”


    昭嫆微笑道:“皇上震怒,並非因為臣妾。而是貴妃犯了大錯。”


    佟貴妃不禁再度惱怒了起來,“本宮有什麽大錯?!!”


    昭嫆淡淡道:“欺君罔上!難道不算大錯?!”


    “欺君罔上”這四字,重重砸在了佟貴妃心頭,砸得她整個人都懵了。


    寶華殿之事,早已不是什麽秘密,旁邊鈕祜祿氏聽到此處,不禁掩唇笑了:“哎呀,還是佟姐姐好膽色,連皇上都敢欺瞞!換了我是萬萬不敢的!”


    佟貴妃身一晃,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欺君……”


    昭嫆微笑道:“難道不是嗎?是貴妃自己根本沒往這上頭想吧?”


    佟貴妃咬了咬嘴唇,一臉的惶恐不安,“本宮、本宮……”


    昭嫆又道:“這等欺君大罪,若換了旁的嬪妃,又哪裏隻是受些冷落那麽簡單?皇上對貴妃可謂是極為寬宥。”——這話,可以說是給足了佟貴妃麵子了。


    佟貴妃聽了之後,二話不說,便遠去了,看樣子是回去寫請罪折子了。


    鈕祜祿貴妃施施然走了過來,“佳嬪怎的這般好心點醒她?”


    昭嫆欠身一禮,“佟貴妃畢竟是六宮最尊之人,臣妾著實不願與她為敵。”


    聽了這話,鈕祜祿氏臉上愈發不爽,這不爽顯然是對佟貴妃的不爽。


    昭嫆繼續道:“娘娘其實是明白人兒,佟貴妃是皇上嫡親的表妹,就算犯了錯,皇上也不會重懲她。即使她犯了欺君之尊,也依然是貴妃,依然掌攝六宮事務。”


    聽了這話,鈕祜祿氏也難免神色黯然,“她犯了大錯,也不過受些冷落。而本宮什麽過錯都沒有,卻一直飽受皇上冷落!”


    昭嫆看著鈕祜祿氏那張豔麗無匹的容顏,心下也狐疑得緊,就算為了平衡,康熙不便對鈕祜祿氏多加寵愛,卻也不必冷落到如此地步……真不曉得康大老板心裏在打什麽主意。


    昭嫆道:“臣妾也覺得奇怪,娘娘國色天容,怎的卻不得皇上歡心?可是私底下,娘娘性情過於耿直的緣故?”


    ——意思是,你在康大老板麵前是不是脾氣不夠溫柔?是不是跟康大老板頂牛了?畢竟鈕祜祿氏這等家世,有些傲氣也很正常,可若傲氣到康大老板跟前,自然就會不討好了。


    鈕祜祿氏自然聽明白了昭嫆的意思,頓時氣惱地道:“私底下的時候,本宮何嚐有一言半語忤逆皇上?!!”這話裏,滿滿的都是怨恨。


    昭嫆一臉的納悶,“若真如此,那臣妾著實想不通了。”


    鈕祜祿氏恨恨道:“何止你想不通,本宮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昭嫆略一忖,便道:“臣妾畢竟是外人,若有機會,貴妃不若親自問問皇上。”


    鈕祜祿氏聽了這話,反倒是更加氣惱了,她氣得連連跺腳:“本宮何嚐沒有問過皇上,可皇上隻撂下句‘你自己清楚’!哼!!本宮清楚個什麽?!!本宮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昭嫆:“額……”


    這主兒似乎要暴走了。


    昭嫆一臉黑線,弱弱道:“那個,時辰也不早了,臣妾先告辭了。”


    鈕祜祿氏叫她要開溜,立刻氣呼呼到:“滾滾滾!你也趕緊滾吧!!”


    美人暴躁,招惹不起啊!!


    昭嫆腳底抹油,立刻跑得沒影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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