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就像冰凍的湖麵驟然化成一汪溫熱的湖水,穆景言的唇角的譏諷太晃眼,以至於哪怕笑的肆意,卻還是透露著一股子冷。


    東語被笑的心裏發緊,卻還是僵持般站在院裏目不斜視。


    “你不會騎馬,還敢和本王賭,當真是活膩了?”


    東語雖尷尬,可開口還是理直氣壯:“圍獵不一定需要騎馬,更何況……”


    頓了一下,語氣低沉下來幾分:“奴才進宮時才四歲,淨身後宮裏抬頭望的都是四四方方的天,低頭思索的都是如何活下來,又怎麽會有機會學騎馬。”


    穆景言的笑聲戛然而止,看著麵前人眼底隱隱的濕氣,突然想起前夜東語昏迷無意識喚的那聲阿娘。


    心裏猛地一緊,攥著鞭子的指節開始無意識的摩挲,眼底快速閃過追憶。


    那樣的年紀在宮裏平安活下來,這裏頭的艱辛,他是明白的。


    半天沒有等到穆景言說話,東語小心翼翼的抬眸,突然腰上一緊,一條堅實的臂膀摟在她的腰身,直接將她騰空甩起。


    尖叫還卡在喉嚨裏,東語就已經穩穩的坐在馬上,緊貼著穆景言的後背。


    盯著眼前近在咫尺的發冠下長而挺直的脖頸微微愣神。


    這樣的距離,她的每次呼吸幾乎都會落在穆景言的脖頸。


    “奴才,可以用跑的。這樣實在不合規矩。”


    東語急著就想從馬上跳下來,可低頭看著離地的距離,手邊沒有一處可以借力的地方,頓時犯了難。


    當東語開始思索馬尾巴能不能拽時,穆景言輕描淡寫止住了她的動作:“跑?就算你不要腿,本王也沒那個耐性一直等著你。”


    東語沉默了。


    千畝大的獵場,真等她跑下來別說跟著圍獵,半條命都會沒了。


    鞭子的破空聲一響。


    身下的馬蹄飛揚,一瞬間就跑出去百米,晨時的風還帶著涼意吹動著東語的頭發,空氣裏夾雜著淺兒淡的桂花香氣。


    心裏堵了許久的鬱悶這一刻短暫地有了一瞬的放鬆。


    前方握著韁繩冷峻的側臉恍惚間變成了無數次夢見的紅衣少年,眉眼裏都是意氣飛揚,時不時低頭輕聲淺笑哄她:阿語,看皇兄給你獵一隻最大的兔子,把他們比下去。


    心裏一酸,東語險些落下淚。


    “下去。”


    一聲輕嗤讓東語迅速回過神。


    穆景言側過的冷眼不耐的催促,她這才反應過來馬兒帶著他們到了一處小溪邊。


    看了一圈,東語眼尖的發現腳下正好有一塊石頭可以踏腳,所以下馬時沒那麽狼狽。


    微風輕拂,溪水潺潺。


    兩岸的木芙蓉搖曳落下,在地麵上落著一層薄薄的花瓣,美豔芬芳宛如世外桃源。


    可這裏,卻不是獵物會出現的地方。


    東語這才注意到,穆景言甚至連隨從都沒帶。


    眼看馬兒自顧自的飲水,穆景言從懷裏掏出一本雜談,坐在一邊的石頭上,白衣粉花,風姿卓卓,但顯然是不準備再起身了。


    “王爺這是何意?”


    “本王隻說和你賭,可沒說幫你,該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剩下的看你的手段了。”


    穆景言隨手翻了一頁,隨手指著馬背上的箭袋和匕首。


    閑淡的撇著東語一眼:“隻是切莫跑太遠,小心被黑熊吃了。”


    明晃晃譏諷為難讓東語心頭一顫,回望著四周密林環繞更是升起一股無力感。


    回頭看向穆景言似笑非笑收回視線落在書上的挑眉。


    東語突然冷靜下來。


    撿起地上的草編織起來,白皙的手指上下揮動很快幾個簡易的陷阱做好,又摘了幾個野果。


    仔細觀察溪流邊的腳印,挑選了幾處地方,將陷阱藏隱蔽些後就直接走到穆景言身邊席地而坐。


    穆景言也不問,東語也不答。


    一主一仆就聽著溪水聲,靜靜的坐著。


    沒多時就能聽到陷阱裏的噗噗聲,東語利索的過去將草繩綁好兔子,然後重新坐回去靜靜的等待。


    一來二去,半天的功夫竟然也抓了五六隻前來飲水的野兔。


    原本身體就沒好利索,這樣折騰半天,東語靠著石頭竟然睡著了。


    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時,穆景言眼眸從書後挪開,看著地上蹦跳的野兔和簡易的陷阱眼底閃過一絲讚賞,回眸看向身邊睡得正香的人。


    綠衫粉唇,日光投在睫毛上,落下陰影,被風帶下的花瓣不知何時落了眼前人半身,連頭上都沾染了些許,卻總透露出幾分說不盡的憐柔。


    一瞬間失了神。


    穆景言幾乎將眼前小憩的人看成了個嬌媚的少女。


    “駕!”


    馬蹄奔騰聲驟然響起,打破了這裏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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