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微的呻吟聲讓穆景言緊繃的輪廓驟然一鬆。


    一雙沾血的手從白虎的屍身下探出,一點點將大半個身拖出來,露出一張滿是血汙的臉,隻有那雙眼睛,明亮的如同一團不肯熄滅的火。


    “奴才……讓王爺擔心了。”


    “笑話,本王根本不會在乎一個無足輕重的奴才,是死是活。”


    穆景言甩了甩袖子,臉上沒什麽表情,平靜的仿佛剛才那幾聲命令她出現的話,隻是錯覺。


    剛衝著穆景言扯出一個笑,從手腕傳來的劇痛讓東語身體不由自主的蜷縮起來,手腕上毒以入骨,再過半日,隻怕大羅神仙都救不了她。


    眼眸微動,東語低聲喃喃:“可奴才在乎王爺。見不到王爺被人救出去,奴才死都不能瞑目。”


    “你……倒是忠心。”


    眼眸猛地一縮,穆景言垂下眼簾,喉結滾了滾,不受控製的看向東語:“可曾後悔?”


    知道這是問她是否救了自己,東語眼眸接連閃爍了幾下,搖了搖頭。


    她不悔……


    十二年前她就已經知道,她活下來要麵對的未來,注定都是險途,這就是她的命……


    東語撐著身子站起身,將手裏的劍遞向穆景言,胳膊上血已成痂,烏黑的毒如蛛網一樣可怖。


    “王爺放心,奴才會自己跳下外麵的瀑布,定不會髒了王爺的眼。”


    穆景言驟然蹙眉,這才想起剛才趕走東語用的就是不想讓這人死在眼前汙了眼的理由,神色一時間轉了幾轉後又漸漸平靜,隻餘下一抹思慮後的決定。


    東語的手都舉得發酸,突然下顎一緊,一個微涼的東西被強行塞進嘴裏,瞬間在口中爆裂傳出清淡的草藥香氣就連胳膊上那股愈發刺痛的感覺也開始退散。


    “這是……”


    東語訝異的抬眸後突然眼前一黑。


    穆景言將倒下的人直接接在懷裏,手上的觸感又軟又仿佛沒有骨頭似的,明明瘦弱的見誰都小心謹慎,每一次為了活命都低眉順眼的毫無骨氣。


    他平時最煩這樣的閹人。


    不,應該是厭惡所有的太監,更別提給機會靠近。


    可就是這個無足輕重的小太監,今日舍命救了他兩次,而他,竟然也沒那麽討厭眼前的人。


    “你拚死這般,到底想在本王身上得到什麽。”


    臉上早已沒了疏離,穆景言複雜的盯著懷裏昏睡的東語。


    語氣淡的幾乎聽不出情緒。


    從懷裏拿出一隻火折子。


    下一刻一枚紫色的煙火綻放在洞口的天空,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幾個暗衛恭敬的跪在穆景言的麵前等候發令。


    “回營帳。”


    ……


    東語醒過來,已經躺在營帳的床上。


    看著手上已經包紮好的傷口,眼眸一閃並沒無太多意外。


    餘光掃到營帳上一道怒氣衝衝正衝進來的身影。


    東語瞬間換了表情,虛弱的撐著眼皮一副剛醒過來的迷茫。


    “王爺呢?”


    秦風沒好氣的冷哼:“我來就是帶你去見王爺。”


    一步步的跟著秦風身後,看著走的方向不是穆景言營帳的方向。


    東語長長的睫毛下都是鋒利的光芒。


    “秦侍衛,王爺……”


    脖子一痛,前麵隻顧著埋頭帶路的秦風,猛地轉過頭一把掐住東語的脖子,將她擒到一處隱蔽的地方:“你還有臉問王爺,我實在想不通,王爺為什麽會把救命的藥給你一個惡心的閹人吃!”


    救命的藥?想起昏迷前嘴裏的藥香,東語心裏一動,眼底多了一份深究,還沒開口,一聲低喝,讓東語脖子上的壓力驟然一鬆。


    “秦風住手!”


    聽到輪子滾動的聲音,東語轉頭看到穆景言坐在輪椅上一副神色淡淡的樣子,心裏突然一緊。


    一旁的張公公先喜氣洋洋的喊著恭喜。


    拉著東語笑的合不攏嘴。


    “小東子,陛下念你遇到猛獸不懼,還能以命忠心護主,把你賞給三王爺做小廝,脫了宮裏的賤奴藉。賜白銀百兩,還不快謝恩。”


    “多謝王爺。”


    聽到猛獸東語心裏一緊,試探性的開口:“那野獸的屍身,被帶回來了?”


    “可不是呢。那麽大的虎,現在還在那台子上展著。”


    張公公用佛塵點著東語的頭,轉頭又對著穆景言不住的恭維:“再次恭喜王爺今年拔的頭籌,那白虎數十年都無人見過更別提獵到,多虧了王爺奴才等人才見了世麵,還望王爺好好養著腳傷。以後多帶帶我們這些做奴才的見大場麵。”


    見穆景言淡淡的點頭一副不願意多言的模樣,張公公識趣的找了理由離開。


    “跪下。”


    東語一震,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秦風已經跪在地上。


    “東語既已是本王的人,還救了本王,你應該知道剛才行為意味著什麽。”


    穆景言臉上還有些疲憊,坐在輪椅上月光傾撒增添了幾分柔和,和身上的紫袍襯的多了些高雅溫潤。


    秦風擦了一把紅了的眼眶不服氣的辯駁:“若不是這廝救了王爺,我一定會殺了這個閹狗!不是被拖累,您何至於……”


    可抬頭對上穆景言目光淩厲立刻閉上嘴,心不甘情不願的對著東語連磕了三個頭:“抱歉,剛才冒犯了。”


    這變故,讓東語有些發愣,不等開口,秦風一個躍身已經消失在黑夜裏。


    隻剩下東語和穆景言兩人相對無言。


    “王爺,是因為救我……”


    “不是。”


    穆景言打斷了東語的話,低頭看著雙腿,“舊疾罷了,過幾日就好了。”


    “秦風自小就跟著我多年,脾氣一向都是這樣隨意慣了的。等你入了府,也可隨意些。”


    東語愣住,急忙搖頭:“奴才怎麽能和秦風相比。”


    穆景言深深看著東語:“願賭服輸,今晚陛下已經宣布今年的榜首是本王。本王說了,從此待你和秦風一樣。”


    頓了頓,繼續道:“念你救了本王,可以讓你自己求個賞賜,可有什麽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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