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頗深了,薇兒丹蒂港的街道上沒幾個人,冷冷清清的。


    維蘇威通過身體史萊姆化後變成了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模樣,一個人在大街上溜達。


    他住的地方附近是市中心的廣場,周圍路燈杆上的油燈亮著,偶爾有蝙蝠無聲無息地掠過捕食被燈光吸引的蟲子。


    幽暗的燈光下,一排刑具顯得更為陰森恐怖。


    和其它地方差不多,那些小偷、詐騙犯、誹謗犯和賣發臭肉類的攤販之類的犯人在白天的時候會被鎖在頸手枷上。


    他們彎著腰站在頸手枷後麵,頭和雙手手腕被鎖在木枷的三個孔裏,圍觀的人們可以朝他們扔土塊、爛菜和各種垃圾。


    那些傷了頸椎或腰骨的犯人佝僂著離開刑場能成為晚上酒館裏的談資。


    如果犯的罪更重,犯人會被扒光衣服綁在旁邊“x”型的架子上執行鞭刑。


    在麥芽糖工坊裏的一位老兵曾擔任過行刑官,當初他在吹牛的時候就曾說鞭刑的時候必須在腰背上鞭出一定長度的血痕才算一鞭,長度不夠才算半鞭。


    有些犯人惹了眾怒的,或者謾罵行刑官的,10鞭能給你鞭出20下。


    據說那些犯了奸淫罪的人會翻了麵再打。


    維蘇威在刑具旁繞了兩圈,心中剛感慨掛艦橋還是很人性的,馬上就被巡邏隊給堵住了。


    有位熱心市民遠遠看到一個陌生人在這裏轉悠,馬上腦補一番有人準備劫法場的大戲,然後把巡邏隊給叫來了。


    好在維蘇威有禁衛軍軍官的牌牌,便說是剛從外地調來的,晚上出來找酒館,路過這裏好奇多看幾眼。


    巡邏隊的隊長見他這麽年輕便當做是第一次來大城市的土包子,沒再為難,還給他介紹了幾家軍官們常去的酒館。


    維蘇威向他們道別後沒去那幾家酒館,而是隨便找了一家門牌看起來挺老的拉開布簾走了進去。


    “第一次來的?”服務員妹子看到他進來後馬上問到。


    這裏的酒館和其它城市一樣分為幾種。


    一種是當地人常去的酒館,酒館生活是他們社交的一部分,這樣的酒館基本上都是輸麵孔。


    另一種是行會酒館,去那裏喝酒的都是諸如本地皮匠、木匠、商販和軍官之類的同一職業的酒客,這樣的酒館也充當了消息傳播地。


    第三種是外地商人聚集的酒館,這裏除了來做買賣的人,還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掮客。


    第四種就是水手、冒險者等人去的酒館,在這裏除了酒之外還有女人,男人也有。


    最後一種則是黑色地帶,是一些幫派混混的聚集地。


    不過這種酒館現在都關門了,“村村通路工程”需要大量人手。


    人們也不會隻去一種酒館,大多會輪流去前兩種酒館,有小道消息時回去第三種碰碰運氣,敗家子才去第四種。


    維蘇威來到的是第二種酒館,這裏的燈光很明亮,酒客們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就連老板也是有點文學中年的氣質,更別說臉蛋可愛的服務員妹子了。


    隻是,今天酒館裏的氣氛有點古怪,寥寥無幾的酒客都沉默不語。


    維蘇威在角落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要了一瓶葡萄酒和一個烤腸拚盤。


    人長得靚仔就是有優待,服務員妹子把東西端上來後就坐在桌子對麵。


    “你是剛來到薇兒丹蒂港的?”她問到,“我叫佩娜。”


    “你好,佩娜。”維某人說道,“我叫埃特納,前幾天剛來到這裏。”


    佩娜搖著頭很惋惜地說道:“你不該來的。”


    “為什麽?”埃特納很驚訝,難道這裏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嗎?


    佩娜有些憂愁地說:“最近抄寫員的生意很差,自從印刷廠出現後他們就沒有接到新單子了,隻有一些靠著沒完成的訂單生活,但也是退潮時落在沙灘上的魚了。”


    正在給自己倒酒的埃特納一愣,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想過。


    抄寫員是一項十分辛苦的工作,抄書時必須聚精會神以減少錯誤,一天下來不但精神疲憊,眼睛、手臂、肩膀、脖子和腰都會告訴你自己很不舒服。


    即便是這樣,抄寫過程中難免有出錯的地方。


    錯的地方如果被發現,一兩個標點符號或字母可以用紅色墨水改正,一兩個單詞可以刮掉重新寫。


    最嚴重的就是實在暈了頭了漏了一兩段,這樣就隻能用一小塊羊皮紙寫上漏的部分等裝訂時夾在遺漏的地方。


    也好在這個工作是一項技術活,所以收入還算不錯,但也是青春飯,上了年紀眼睛花了就幹不來了。


    這時酒館裏來了一位四十多歲的客人,一坐到位置上就招呼佩娜過去。


    客人對佩娜說道:“老樣子吧。”


    於是佩娜給他端上了一大杯冰莓酒,還有幾樣堅果。


    維某人在瑪麗那裏幹活的時候見過冰莓,這種植物廣泛生長於北方地區,果實在積雪下度過一個冬天才算真正成熟,在春天來臨時才會變得酸甜可口。


    這種果實具有放鬆精神和緩解眼睛疲勞的功效,除了配製藥劑還能直接拿來釀酒,很適合抄寫員們日常飲用。


    接著佩娜熟練地給客人按摩起頭部、眼眶、肩頸、寫字的手和有點佝僂的腰。


    看得出她按摩的技術不錯,結束後那位客人腰部的疼痛有所緩解,坐得直了不少。


    最後客人問佩娜自己記的賬有多少,他準備下個月去其它國家碰碰運氣,離開前把賬結了。


    維某人坐在那裏喝著酒靜靜思考起來。


    一個新行業的興起,注定要打垮那些與之重疊的舊行業。


    抄寫員在印刷術麵前,就像是同時麵對假日風暴和黃昏,旁邊甚至還有一個阿姨在放同葬無光之願的普通源石蟲,在絕望的力量差距下毫無還手之力。


    “唉……”佩娜坐回了埃特納的對麵,“你怎麽不吃烤香腸,涼了就不好吃了。”


    一個老客戶要走了,新客戶得留下來才行。


    埃特納隨意地回答道:“我不喜歡太燙的食物。”


    “也是。”佩娜附和著他的話,“香腸是熱性的,烤了之後又幹又熱,放涼一點吃也好。”


    埃特納拿起叉子叉了一片烤香腸嚐了起來,這香腸是用豬肉、內髒和肥油混合做成的,加了一些有香味的便宜香草,味道在及格線上。


    “好吃嗎?”佩娜滿懷期待地問道。


    埃特納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你常來。”佩娜露出了千錘百煉的笑容,“吃飯時間還有香腸燉酸菜呢。”


    埃特納喝著酒和她聊起天來。


    城裏的抄寫員數量不少,很多人都是以吃公家飯為主,因為統帥部需要發布大量的公文,而且時間緊,這就需要不少抄寫員同時工作。


    這些人以後是沒再有這樣的工作了,維某人便想著有沒有什麽新的就業崗位安排他們。


    要不然,那些失業沒了生活來源的人很有可能會出現在剛才看到的刑具上。


    而且這一現象不隻會出現在抄寫員的身上,例如傳統的以個人為主體的紡織工人,還有因為矮人到來而感到巨大壓力的鐵匠。


    如果這些問題解決不了,勢必會造成一番社會動蕩。


    回到這些抄寫員,一開始他想到的是辦報紙,但是絕大部分隻會複製粘貼的抄寫員和記者、編輯的差別極大,搞不好會出現《大統領私生活奢靡腐敗?紅酒溫泉?上百靚麗女仆?揭露亂石穀城堡的真麵目!》這樣的新聞。


    最後他覺得,反正都是複製粘貼,不如讓他們去印刷廠當排版工吧。


    想到這裏,埃特納的雙眼突然一亮,原本亂糟糟的腦子裏那些問題有了一個解決方法。


    佩娜的臉突然紅起來了,在她的視角,埃特納是看著自己然後兩眼突然發亮,心中不禁有點緊張起來,難道他喜歡自己這種兩百多斤的姑娘?要是真要那個……自己會把他壓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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