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花豹的屍體看了片刻,楊梟的心思立刻活泛了起來,雖說不知道這花豹因何而死,但這臨近臘月裏多了這麽一大坨蛋白質,這可比耗子肉強多了。


    他可不管這家夥是怎麽死的,在這危機四伏的密林裏能活下去就已經很不容易,在確定那花豹已經死透了之後,楊梟立刻跳到那屍體上,將腦袋伸進那血淋淋的傷口裏,啄了起來,一邊啄,他一邊伸出鉤爪,在屍體上不停扒拉。


    這爪子想做點工具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但要是拿它來切割血肉,倒是物盡其用。


    切下血肉後,楊梟並沒有立刻就吃,它撲騰著翅膀,帶著花豹的血肉飛上了天空,飛到了自己的樹洞裏。雖說茹毛飲血,可他畢竟是人類思維,隻是在地麵飽餐一頓吃過也就完了,隻怕過不了多久,這具屍體就會被密林裏的其他動物發現,隻有趁那些強壯的食腐生物還未到來之際,迅速攫取最大的利益,這才最符合當前的生存之道。


    飛上飛下往返了十幾趟,楊梟將那花豹的一隻最發達的後腿給切割殆盡,而此刻,他也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森林中的動物在聞到血味之後便從四麵八分趕來,最先到來的是盤旋的大鳥,這些鳥類模樣近似楊梟前世遇見的那些烏鴉,隻是體型更大,足足有一尺多長。


    和楊梟這樣的半吊子比起來,它們是專業的食腐鳥,它們密密麻麻從天空落至地麵後便撲棱棱的在花豹屍體上啄食起來,邊邊角角都不放過,那些被楊梟切出來的骨頭都被它們啄食著吞掉了。


    不一會兒,叢林裏又搖搖晃晃的鑽出了幾頭眼睛冒著綠光的狼獾,它們撲到屍體邊,驅趕著天空落下來的形形色色的食腐鳥,在地上鬧哄哄的打做一團,沒多久,那隻倒黴的花豹就被分解的隻剩骨頭了。


    楊梟自然不會摻合下麵的爭鬥,此刻他坐在高高的洞裏,一邊吃著花豹肉,一邊探頭看著下麵爭搶屍體的其他動物,和那些爭食的動物相比,他倒是多了幾分從容。


    若是按人類的眼光來看,此刻這些肉倒像是一筆小小的財富,可是楊梟卻並不滿足,他坐在洞裏,心裏忍不住又盤算起來。


    來這方世界也好幾年了,楊梟對於林子裏的節氣變化也有了一些認識,這眼看就快入冬了,林子裏的動物食物越來越難尋找,就算不入冬,正常時節裏,林子裏的動物也沒有浪費的習慣,基本有啥就吃啥,有多少就吃多少。


    這等隻吃一個心肝就跑掉的事在楊梟看來有些匪夷所思,他覺得,這事肯定不是動物所為。


    ......


    時間在風雪中悄然流淌,很快,一個月便過去了。密林便被大雪牢牢覆蓋,溫度一天比一天更低。


    楊梟的日子在花豹肉的幫助下過的還算可以,就算不去狩獵老鼠,守在洞裏的他也長肥了一圈。如果是前世的人類,他大概會因此苦惱,但是在這片密林之中,更大的體型無疑意味著他在食物鏈上的位置可以更上一層樓,雖說隻是隻貓頭鷹,先天所限他就能長這麽點大,但就算成為同類裏的大個,那麽他的地盤和活動範圍也就能更大了。


    這一天,雪下的格外大,楊梟正在洞中沉眠,突然,他再次被遠處傳來的鳥鳴聲驚醒。


    這一次的嗚聲要比上次要遠很多,不過那鳴叫聲中的恐懼對楊梟來說還是一如既往的敏感。他當即豎起頭,從洞裏鑽了出來,仔細的聽著嗚聲傳來的方向。


    叫聲是從東邊那一帶的密林裏傳出來的,混雜在其中的還有一些翅膀拍擊的聲音。


    楊梟這回沒跑了,他也跑不了。


    作為貓頭鷹的他白天幾乎沒有任何視線,看什麽都是極其模糊的,這時候離開洞穴就是找死。


    他隻能用嘴巴啄了兩根樹枝,用腿扒拉了兩下,將洞口堵的嚴實一些,隨後,他就站在洞口邊,靜靜的聽著外麵的聲音,一邊聽一邊假寐。


    飛鳥的聲音最先傳出來,隨後而來的便是沉悶的嘶吼聲,混雜其中的還有有樹幹和樹枝吱吱嘎嘎被撞擊的聲音。


    楊梟心有不安,此刻是白天,他當真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祈禱混亂離自己遠一些。


    終於,那嘶吼和撞擊聲結束。


    密林好一會兒都沒什麽聲音再傳出,寂靜足足持續了一個多時辰。隨後,楊梟便聽到天空中有翅膀撲棱棱飛過的輕響,還有地麵的雪地裏沙沙的踏雪聲,同時,還有空中那絲淡淡的血腥氣。


    這血腥氣猶如食堂開飯的信號一樣,吸引著密林中的那些食肉動物。


    楊梟估摸著十有八九是發生了和之前類似的事情,隻是這次的地點並不在他的地盤上,現在也是白天,即便他心裏有分一杯羹的想法,但梟白天是絕不出門的。


    這條戒律牢牢的印刻在他的血脈中,比任何知識都更加深刻。


    終於,昏暗的白天結束了。


    楊梟抖了抖翅膀,大眼睛在黃昏中睜開。


    冬天的日暮比想象中消失的更快,它跳著從洞裏鑽了出來,抖了抖身上的翅膀,直勾勾的看著白天聲音傳來的方向。


    深灰晦暗的天空下,有一大群食肉鳥類正在天空嘎嘎的盤旋,什麽鳥都有。


    楊梟毫不猶豫的張開翅膀,從枝幹上一躍而下,向著群鳥飛舞盤旋的地方掠去。


    時間過了這麽久,加上又有那麽多鳥在那裏飛,安全必然是安全的,隻是食物肯定不剩多少了。


    滑翔中,幾公裏的距離轉瞬即逝,很快,楊梟就來到了群鳥飛舞的地方。


    雪地中,倒著一隻三人高的巨大雪猿,或許,曾經是一隻雪猿。


    此刻的它大概就是一副骨頭架子,在一片紅色中躺在雪地上。


    在那紅色骸骨邊,還有幾隻巨大的白狼,它們趴在雪地上,不斷的舔舐著自己紅色的爪子,看來已經是吃飽了,此刻負責進食的則是幾隻異常強壯的鐵灰色大鳥。


    楊梟認出了那些大鳥,它們是鷲家族的成員,體型要比它這樣的梟大上足足一倍,是密林中最凶悍的鳥類之一,食譜中甚至包括一些幼年的小鹿。


    那幾隻鷲盤踞在屍體上方,幾隻負責看守,虎視眈眈的盯著枝幹上的其他鳥類,另外幾隻則在巨猿的屍骸邊大快朵頤,分工明確,顯然擁有一定的智能。


    那些膽敢從枝頭落下來搶奪食物的鳥類則會迅速被驅趕走,不允許染指分毫。但這仍就無法阻止樹上饑腸轆轆的小型鳥類時不時跳下去,爭些碎肉。


    楊梟自然不會下去,或許那些機敏的小鳥可以在其靠著靈敏爭些碎肉,但楊梟不行,他的體型沒有鷲那麽誇張,卻又不像小鳥一樣靠些碎肉就能果腹,不上不下很尷尬,好在現在他還有些餘糧,犯不上為了些殘渣去觸這幾隻鷲的黴頭。


    他隻是瞪著那雙巨大的眼睛,依靠極為敏銳的夜間視力,遠遠的看著那爭食的現場。


    雖然雪地裏和動物開會一樣熱鬧,但楊梟並不認為在場的有任何一隻野獸可以殺死這隻巨大的雪猿。


    和之前的那隻花豹一樣,這些東西都是林子裏的頂級動物,幾乎沒有天敵的存在。特別是這隻雪猿,楊梟來這三年也沒見過這種體型的。


    可這林中的一方霸主,如今卻如此淒涼的死在雪地上。屍體都沒怎麽吃,這究竟是在做什麽,又是何物所為呢?


    楊梟想到那夜看到的那團蠕動白毛,心裏崩起了一根弦,他不由抬頭看了看天空。雙月已經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很顯然這是一個和地球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正看著,突然,遠遠的雪地中又傳來隆隆震動的腳步聲,腳步聲中,還有淒厲的嘶吼聲。


    趴在雪地上的白狼們一骨碌站了起來,呲牙咧嘴的不斷後退,趴在屍骨上進食的鷲也抬起頭,拍擊翅膀,撲棱棱的飛上高空,嘎嘎亂叫起來。


    地麵震動中,一隻體型略小一些的雪猿從密林中衝了出來,它哀嚎著,奮力驅趕著雪猿骸骨上的鳥類,而後,它跪在雪地上,摟起那具骸骨,止不住的哀嚎,捶胸頓足。


    楊梟在遠處鬆針的遮掩下看著這幅光景,巨大的眼睛眯縫起來。


    那些爭食的畜生和鷲或許並不懂,也不在意,但楊梟分明看出,那隻小一號雪猿已經具備了一定的智能,它正在悲傷,或許那隻死去的雪猿是它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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