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周海至寺廟燒香。歸之,將入大門之時。突然,有一個漢子,蒙著臉麵,緊身打扮,手持短刀,衝了過來,欲以行刺。


    孟超一見,吃了一驚。


    轉瞬之間,眼看那蒙臉漢子,就要衝到周海所乘轎前。孟超回過神來,用手中武器——一對方鐵錘,說時遲,那時快,擋住剌來的短刀。


    並叫林倀、郭通兩人貼身保護,掩護周海退回院內,自己出去迎敵。


    孟超手持的這對方鐵錘,錘頭呈方形,錘身、錘柄皆為精鐵鑄成,重四十八斤,較短鐵錘為大,為其所喜用。


    上下左右,揮動鐵錘,舞得呼呼生風,如一團球狀。隻見那對錘,外漆銀粉,揮舞之時,銀光流采,頗為雄美。


    那蒙麵人,怎見得這個架式,哪裏近得了身?貓著腰,弓著步。左看右看,凶猛衝撞。正遲疑之間,尋找時機攻擊,被孟超一錘打來,中傷蒙麵人左腿。


    “哎喲”,蒙麵人叫喊一聲,隨即倒地。


    眾家丁見狀,一擁而上,捉到蒙麵人,以繩子捆了,來見周海。


    周海叫人摘下麵罩。猛然一看,感覺這人,好生熟悉。仔細一看,才知這人叫周勇,是錦龍村人,是周海兒時發小。


    周勇頭昂揚著,鄙視地看著周海。


    周海氣憤地問:“周勇,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行刺於我?”


    周勇說:“沒啥原因,我就是看不慣你。我們一起長大,你有何能何德,享受這樣的榮華富貴。而我,如今我連吃飯都難,吃了上頓沒下頓,憑啥?”


    這一問,把周海問住了,無言以對。


    原來,周勇父母早亡,是一個孤兒。長大後娶妻,生有兩個兒子。


    行刺周海之前,長子十五歲,次子才十三歲。妻子、嶽父都已去世。嶽母還活著,年已七十餘歲,患病在身。


    周勇生活在錦龍村,以種別人莊稼為生。一年當中,除交地租以外,所剩餘無幾,貧困至極。再加上,這年蝗蟲災害,莊稼顆粒無收,吃飯成了困難。


    於是,帶著患病的嶽母,四處投靠親友。


    那些親友們,都不是大戶人家,本不富有,哪裏養得起這麽一大家子人?無可奈何之下,周勇攜帶一家老小,逃荒來到踵州。


    周勇與長子,到大戶人家當傭工,薪水少得可憐;再加上又要花銀子,給嶽母看病抓藥,因此,入不敷出。


    一家老小四口人,生活仍然無法維持下去。


    這時,周勇突然想起,周海一夜暴富,如今發財發富。四處都有產業,何不到他那裏討口飯吃?定念及兒時之情,將他們收留。


    這麽想著,周勇來至周府,求見周海。


    其實,周勇想得太天真,周海真的會像他想的那樣念及情誼嗎?不會,那是根本不會的。


    因為周海蛻變了。


    自從來踵州以後,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肆意揮霍。


    周海一直享受著,就像溫水煮青蛙,慢慢地,整個人變壞了,動不動就發脾氣。不再是以前那麽善良、容忍、溫順,而是內心變得凶狠、小氣、狂暴。


    如今雖然擁有了財富,但他害怕失去現有的一切,總是想盡全力把自己保護起來,滿腦子想的全是自己,哪裏會顧及別人的感受呢?


    當門衛通報之後,周海聞周勇來見,嗤之以鼻,不僅不見,而是叫家丁將周勇打出。


    為此,周勇愁悶欲死。


    但又轉念一想,若自尋短見,豈不太沒有出息?死了,像一條狗那樣,無人知曉,不劃算,就打消了自殺的念頭。


    某日,周勇到酒館,喝酒解悶。閑聊之間,與另一顧客,因言語不和,起了爭執。一時動氣,便拔出刀來,要與那人拚命。


    那人,一看勢頭不妙,起身逃跑了。


    此時,周勇很是解氣。心想,看樣子,隻有動武,才能解決問題。


    一時間,周勇又想起周海,心裏忌妒得要死。


    若周海富了以後,對故人好一點,周勇內心可能稍微平衡一點。但是周海不僅不會對周勇好,而且竟然與周勇不相認,周海簡直太惡毒了。


    又再加上,周海與周勇一起長大。周海以前也是窮困潦倒,現在卻過得如此滋潤,周勇心裏太不平衡了。


    周勇想:“周海憑啥那麽富?而我卻那麽窮。我無論怎樣努力,都沒有活路,不如去把周海殺了,以解忌妒之恨,即使死了,也算值得。”


    想到這裏,周勇將嶽母、兒子托給朋友。


    這天,隻身一人,帶著短刀利刃,來到周府外,躲在一棵大樹下。等到周海乘轎而來,便衝上去行刺。


    結果,行刺未成,被保鏢孟超抓住。


    周海叫孟超把周勇關在私牢裏麵。


    此私牢,設在地下室,三間牢房,一間審訊室。這是周海仿造官府衙門牢獄而建的,專門審問關押那些與周氏商團對抗的人。


    周勇被關押在牢房裏麵,已經幾天幾夜。


    孟超對周勇,具有同情心,實在看不下去,問周海如何處置?


    周海說:“這也正是我思考的問題。你覺得呢?”


    孟超說:“周勇家裏還有年幼的兒子、生病的嶽母,看在他可憐的份上,把他放了吧!”


    周海冷笑一聲。


    其笑聲陰冷,孟超聞之,打了一個寒顫。


    周海說:“他可憐,其實是更可恨,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要不是你,我必定死在他的手。你說放了他,可沒有那麽便宜。”


    孟超問:“你想怎麽辦?”


    周海惡狠狠地說:“我要讓他一點點死給我看。”


    說這話時,周海已成了變態狂。


    周勇就是周海夢裏的魔鬼,是暗殺他的凶手,周海要驅散這個魔鬼,讓周勇這個凶手慢慢死去,想給以後想暗殺他的人一個警告。


    周海對孟超說:“我要把周勇身上的肉,一點點地割下來,讓他慢慢死去,方解我心頭之恨。你來操刀吧!”


    孟超不肯。


    周海說:“你母親生病,需要銀子醫治。你若依我言,我可以給你雙倍薪水。這樣可以吧?”


    孟超還是不允。


    周海有些生氣,想解聘孟超,或給孟超一點處罰,但看在孟超救了他一命之份上,便也作罷。


    孟超退之,來見魯貴,具言其事。


    魯貴驚異。


    孟超說:“魯兄,你快去勸勸周海,叫他別意氣從事,千萬別殺周勇。周府上上下下,可能隻有你才能勸得動。”


    魯貴說:“那可不一定。周海已經不是原來的周海,原來他是那麽善良,如今卻是如此凶惡。他蛻變了,變得連我都不認識。”


    孟超說:“你去試一下吧!我看周勇挺可憐的。”


    魯貴從其言,來見周海。


    周海正躺在椅子上,見魯貴來,也不起身,懶懶地問:“你來幹啥?”


    魯貴說:“周海……”


    周海氣極敗壞地說:“我說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名字,要叫周東家。”


    魯貴矮了幾份,訕訕地,說:“周東家,那個周勇……”


    話還沒有說出來,周海不耐煩地打斷魯貴,說:“是不是孟超叫你來求情的?我在這裏明確告訴你,你讓我放了周勇,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魯貴聽周海的語氣,不容商量,隻有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周海說:“除非周勇死了,把屍首抬走。”


    魯貴見周海太惡,鼓起勇氣,說:“周東家,你以前說過,要像你父親那樣,做一個幫助他人的大商人。現在周勇正需要幫助,你何不幫一幫他?他若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有吃的、穿的,他是絕對不會來殺你的。”


    周海聞言,說:“你別說了,在我還沒有對你產生厭惡感之前,你快走吧!”


    魯貴退出,入見張翠。


    張翠正在與其他女人打麻將。魯貴不敢去驚擾,隻有坐在大廳裏麵等候。大約等了兩個時辰,等張翠打完麻將,才見到張翠。


    魯貴問:“周海要一點點地割下周勇身上的肉,實在太殘忍。你知道嗎?”


    張翠冷冷地說:“這個,我知道啊!”


    魯貴說:“那你怎麽不去勸一勸他呢?”


    張翠說:“我無法勸得動。您老人家也別管這些閑事,自己把自己的身體養息妥當就是。周海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


    魯貴出來,長歎一聲。


    周海確實變了呀!他與他父親周賢截然相反。


    周賢吃穿都是那麽的節儉,把節省下來的錢,用於幫助他人;而周海吃穿極其奢侈,把錢全部用於個人享樂消費上,哪裏顧得上幫助他人呢?


    魯貴想起那個道士的話:“一個人的福份,能持續多久,那要看造化呀!”


    周海如此造化,能持續多久呢?可能不會太長。


    魯貴心情鬱悶,頓時感到一陣胸痛。他覺得,他辜負了周賢臨終時的遺言。


    一陣風吹來,吹得魯貴打了一個寒顫。眼前一黑,昏倒在地。幸好眾人發現得早,把魯貴扶回屋內。蔣嫻熬了一碗薑湯,魯貴喝了下去。又請高噤開了幾副草藥,吃下去,過了好幾天,方才好些。


    蔣嫻也勸魯貴,別多管閑事,即使管,也管不了,由他去吧,保重身體要緊。


    周海見魯貴昏倒,隻是來瞧了一眼,並不上心。周海用心想的是,對周勇施刑,指望不上孟超,卻想到了張雄。於是,叫人把張雄叫來,具說其言。


    張雄是多麽精明的人,善於見風使舵,察言觀色。周氏商團待遇不錯,不能無辜得罪周東家而被辭退。於是,想都沒想,便答應照辦。


    周勇被關在牢房裏,幾日以來,未盡飲食湯水,已經奄奄一息。


    次日,張雄吩咐家丁,把周勇押到審訊室,綁緊在一根木樁上。


    張雄提著製式小筐,表情陰冷,走了進來。筐內裝有鐵鉤、利刃,張雄從筐裏把這些器具拿出來,擺在案板上。


    那些鉤與刃,穎以砂石磨之,極其鋒利。


    .....


    這種割法,周勇痛得大聲慘叫,如雷震然,人皆股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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