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寒風繼續地吹著。


    三夫人的房裏放著兩個大火盆,火盆上的火光——很亮。


    它映滿了整個房子。


    愛菊一手推著窗戶,說:三夫人,你把木炭添得太多了。


    “愛菊,這麽冷的天,你打開窗戶幹嘛!”朱氏叫道:


    愛菊解釋道:我們燒的是木炭,木炭燃燒的時候,它會有炭氣,炭氣中含有二氧化碳,二氧化碳對人的身體很不好······


    “打開窗戶就能好?”朱氏疑問道:


    愛菊應道:空氣一流通,二氧化碳就會變淡,也就傷不了人。


    朱氏回道:這是真的嗎!


    三夫人說:媽,愛菊姐說的沒錯。


    朱槐誇道:愛菊,你懂得挺多。


    愛菊辯道:我不是懂得多,是你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


    甚至,聽也沒聽過。


    “爸,媽,我給你們說,女兒之所以能在這安生,全靠這位愛菊姐······”三夫人說道:


    “三夫人,你言過其實了,話應該換過來讓我說。”愛菊接道:


    愛菊續道:三夫人是個主子,奴婢是個仆人,能夠伺候三夫人,是仆人的福氣。


    再說:三夫人對待仆人!


    三夫人說:愛菊姐與小雅情同姐妹,愛菊姐對小雅的種種恩情,小雅永世不敢忘。


    朱槐茫然道:你倆之間到底發生了何事!


    愛菊答道:爸,我們沒事。


    朱槐嚷道:愛菊,你別這麽叫!我聽著別扭,我比你大不了幾歲······


    “屋裏頭就我們幾個人,我早與三夫人義結金蘭,我跟三夫人叫你——爸,有啥別扭!”愛菊辯道:


    朱槐愣道:這!


    愛菊應道:其實叫啥都無所謂,頂多是個稱呼而已!你不喜歡我叫“爸”,我以後叫你“外公”。


    朱槐微笑道:叫“外公”好點。


    朱氏說道:府上的大夫人,她對人很熱忱,早上吃飯時,她還特意請我過去她的房裏坐。


    朱槐問道:小雅,大夫人對你怎樣?


    三夫人回道:還好吧!她有幾次幫我解圍。


    她也多次邀我過去她的房裏玩。


    我也去過兩次。


    但是!


    朱氏接道:但是什麽!


    愛菊說道:外婆,你先別急!


    我跟你們慢慢說,三夫人與仆人去了兩次大夫人房裏,大夫人一次也沒來過這,大夫人看著和藹可親。


    我懷疑!


    朱槐說:小雅,愛菊想得透徹,此事絕不是你看到的那麽簡單,你們大戶人家規矩多,事情繁瑣、雜亂,不管何時,自己都得多留一個心眼,你心善,難免不被人嫉妒,或是利用,愛菊的心思細膩,有她在你身邊攜助,我們稍感欣慰。


    愛菊喚道:外公,愛菊隻是仆人,愛菊幫不了什麽······


    “愛菊姐不是什麽仆人!你屢次為我排憂解難,讓我度過重重難關······”三夫人搶道:


    “三夫人,你把仆人說得那麽好,仆人愧不敢當。”愛菊打斷道:


    “有愧的是我,要不是我!愛菊姐的腳!”三夫人應道:


    朱槐看向愛菊的腳,詢問道:愛菊,你的腳是咋回事?


    愛菊並攏腳,說:我的腳無礙。


    三夫人吸了一口氣,感歎道:說起這件事,小雅無時無刻不在責備自己,怪就怪自己不懂事,壞了府裏的規矩,以致,遭到老夫人的責罰,罰得愛菊姐差點命喪當場。


    愛菊說道:三夫人,不,妹妹,這些陳年舊事,你不必老掛心頭。


    何況,你對仆人不薄。


    朱氏追問道:愛菊的腳究竟怎麽一回事?你們能否從頭細說?


    三夫人接道:媽,我跟愛菊姐的事——說來話長,一句、兩句話說不清楚,我挑個時間好好跟你說,今天就!


    “姐,你的火鉗放在哪?”小勇問道:


    三夫人望著牆角,應道:火鉗放在,火鉗放在?


    愛菊瞧見對麵火盆上的炭化了一半,喚道:小勇坐著別動!我進去拿炭。


    她站起身,直衝碳屋走。


    三夫人喊道:爸媽,小勇,你們過來這邊烤火。


    朱槐回道:這邊還有火,我們就在這烤火。


    “過會愛菊姐要添炭,那些炭灰到處飛!”三夫人說:


    朱槐答道:“添炭”會有多大的灰。


    “外公,外婆,你們讓讓!”愛菊提著一桶木炭走來。


    朱槐說道:愛菊,你把桶放下,我來添炭。


    愛菊放著桶,一手拿起火鉗,說道:我來,我來。


    朱氏顫道:你們這邊這麽冷,我們老家那邊暖和多了。


    愛菊道:這裏是在廣東的北方,這裏肯定要比你們老家冷。


    三夫人接道:我們老家冬天也不下雪,這裏一到冬天便是白雪皚皚。


    愛菊將火鉗放進炭桶裏,詢問道:外公,外婆,你們那邊有沒有下過雪?


    朱槐答道:下過,但很少。


    也沒有你們這邊的規模大。


    朱氏拉著小勇,喚道:小勇,快點謝謝愛菊姐姐!


    小勇鞠著躬,謝道:謝謝愛菊姐!


    愛菊一屁股坐著凳子上,微笑道:小勇真乖!你跟我的二兒子差不多大。


    朱氏問道:愛菊,你有幾個孩子?


    愛菊回道:我生了三個兒子,大兒子:石頭,他現今沒在家,二兒子:土堆,他比小勇小一歲,小兒子:水水,他今年8歲。


    三夫人說道:小勇不怕生的話!我可以讓他們過來陪你玩。


    小勇點了點頭,小聲道:嗯!


    愛菊接道:三夫人,讓他們過來會不會不太妥!


    三夫人應道:會有什麽不妥!


    愛菊說:二夫人那邊!


    三夫人想了想,喚道:愛菊姐,你叫土堆他們到了府裏,呆在我房裏不準······


    “小雅,你和二夫人?”朱氏盤問道:


    “外婆,大戶人家的事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無非就是那麽回事,爭寵,嫉妒。”愛菊答道:


    “老婆子,馮府裏麵的水深,我們不參合的好。”朱槐說道:


    愛菊論道:外公也說了,三夫人心地善良、和藹可親,馮少爺對其愛不釋手。


    因此,有人心生不滿。


    朱氏說道:小雅,人與人都是相互的,她不會無緣無故地恨你,你一定有什麽地方得罪了她!


    愛菊應道:外婆,三夫人乖巧、懂理,處處與人為善,哪有什麽地方得罪她!除了爭寵、嫉妒,別無其他。


    朱槐喚道:老婆子,我早就跟你說過,小雅過得不會太輕鬆,“大戶人家”是非多,稍有不留神,你就會鑽進別人設的套······


    “我沒有想到的是,馮少爺對你那麽上心,他也保護不了你。”朱氏打斷道:


    三夫人說:相公對我一如既往的好。


    可是,府裏不是由他掌控。


    愛菊論道:馮少爺是人,他不是萬能之人,他也有自己的難處,有些事情,他想管,他也管不了。


    朱氏喊道:小勇,這些天,你就在姐姐房裏呆著,你不許亂跑,以免給你姐姐惹出麻煩。


    小勇應道:我不會亂跑。


    三夫人問道:爸,媽,我有一件事情想問你們,我相公這兩年有沒有支助過你們?


    朱槐答道:馮少爺這點做得很好,袁誌超(馮少爺廣東的仆人)每年都會按期給我們家裏送錢,我們家裏——小勇上學的錢,我們家要繳的糧食錢,以及家裏其它家用。


    三夫人感歎道:聽爸這麽一說,小雅心裏好受了許多,小雅遠嫁,換來家裏!


    不過,想到爸媽······


    “我的好女兒,我想見你一麵——難如登天,有好幾次,我在夢中夢到你,夢到我的小雅回來了,當我醒來之後,發現它是夢,我隻好偷偷地拭著淚水。”朱氏抱著三夫人,小聲道:


    “老婆子,你別說了,你的話擾人心扉。”朱槐擦了擦眼眶,哽咽道:


    小雅抱著朱氏,泣道:媽媽,我想你,我想爸爸,我想弟弟,我想回家。


    跟著,三夫人眼裏流出了淚水。


    “你住嘴,你想回家的話不可以讓外人聽到,省得有人拿著此話借題發揮······”朱氏嘶啞道:


    “媽媽!”小雅啼泣道:


    小勇湊到三夫人麵前,幾個人抱在一起“哇哇”地哭。


    朱槐屏住眼淚,沙啞道:你們都把眼淚擦掉,小雅能夠嫁給馮少爺,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我們都要為她高興。


    愛菊擦著眼角,接道:是啊!三夫人,你坐月子期間······


    “哇!哇!哇!”


    愛菊起著身,直向裏屋跑。


    三夫人擦著眼角,說道:我的小蘭蘭醒了。


    朱氏接道:我的外甥女叫“小蘭蘭”。


    三夫人回道:她叫:馮蘭,“小蘭蘭”是她的小名。


    “她名字的由來,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三夫人續道:


    “三夫人,奴婢去叫奶媽。”愛菊嚷道:


    三夫人叫道:愛菊姐,今天讓我來喂。


    愛菊看了一眼三夫人,把馮蘭遞給三夫人。


    三夫人接過馮蘭,說:“小蘭蘭”平時是讓奶媽喂奶。


    朱氏道:為什麽要讓奶媽喂!自己喂的小孩,她會跟自己親些。


    三夫人掀著衣服,答道:我也想自己來喂小孩。


    奈何,我的乳汁不夠。


    朱氏應道:小雅,你多吃一些順奶的食物看看。


    愛菊接道:仆人一日三餐都是給三夫人吃些順奶的食物,什麽鯽魚湯!豬蹄湯!雞湯!黃花通草湯!


    朱氏回道:奶水不足實在讓人揪心。


    朱槐安慰道:小雅,喂孩子的事,誰喂都一樣!孩子長大了!


    朱氏辯道:你不是女人,你體會不到!


    “老婆子。”朱槐嚷道:


    朱槐續道:馮少爺家大業大,他不是請了奶媽嗎!


    朱氏愣道:對對對,小雅往後別在為這類小事糾結,孩子吃得飽最重要。


    朱槐道:小雅,你說“小蘭蘭”的名字讓你哭笑不得,你!


    三夫人說:小蘭蘭出生那天,府裏發生了一件事情,小蘭蘭的“蘭”字由此而來。


    愛菊向三夫人使著眼色,說道:這事不提也罷!


    朱槐夫婦見到愛菊的舉止,故意轉移話題。


    馮蘭啜了一頓乳汁後,靜靜的睡了過去。


    愛菊抱起馮蘭,把她放到床上。


    朱槐說:“小蘭蘭”很聽話,起來吃了一頓,又睡著了。


    三夫人應道:小孩子都這樣,吃和睡是其主要的生活方式。


    朱槐答道:我們何嚐不是如此!能吃飽睡好的人少之又少。


    朱氏接道:小蘭蘭可不同,她生在大戶人家,必定非富即貴。


    三夫人回道:“富貴”我都不求,我隻希望小蘭蘭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長大,一生都沒有災難。


    “小蘭蘭出生那會,她睜開了眼睛,她找的娘親通情達理、溫順可人······”愛菊坐在凳子上,說道:


    “愛菊姐,你休要取笑小雅!”三夫人打斷道:


    愛菊答道:我哪敢取笑三夫人!三夫人不妨問問自己的爸媽,我說的是不是事實!


    朱氏說:事實。


    三夫人告誡道:小勇,你是家裏的男丁,家裏最終得要靠你,爸媽撫養我們長大不容易,你要讀好書,等走出社會後,你才有能力去改變生活,改變現在所處的環境。


    小勇低著頭,默不吭聲。


    三夫人問道:小勇,你的學習好嗎?


    小勇伸了一個懶腰,小聲道:還行。


    三夫人微笑道:行就好,你要加油!


    “三夫人,用餐的時間到了,你和外公、外婆過去大廳裏吃飯······”鮑伯嚷道:


    “鮑伯,你回去了,我們一會······”愛菊站在窗前,回道:


    “愛菊,我們就在房裏吃飯吧!”朱氏說道:


    “外婆,老夫人他們都在大廳裏吃飯,我們躲在房間不出去!”愛菊應道:


    朱槐答道:要你走幾步,有這麽難嗎!


    三夫人接道:媽要是想在房裏吃飯!我回頭去跟相公說說!


    朱氏喚道:我不是想在房裏吃飯,天氣這麽冷,我出房門都愁。


    朱槐回道:從這到大廳,用不著翻山越嶺,天氣再冷,它也凍不死你······


    “我死了,正合你的意,你好再娶一個。”朱氏道:


    “你胡咧咧什麽!當著孩子的麵!”朱槐應道:


    “爸,媽,你們倆都別吵了!”三夫人喊道:


    “我們過去大廳裏吃飯,老夫人他們都會高興,別人也不會去挑什麽理!倘若我們躲在房裏吃飯!有人就會抓住這點來給小雅使絆,我們來的歡喜,走得更要歡喜。”朱槐論道:


    “外公,你的這番話讓我折服。”愛菊稱道:


    朱氏嘀咕道:小雅,媽剛剛說的話,你千萬不要去跟馮少爺說,不要讓人以為!我是在搞特殊。


    愛菊答道:外公,外婆,你們都是明事理的人。


    “愛菊過獎!”朱槐接道:


    “爸,媽,大廳裏多半擠滿了人!我們趕快過去吧!”三夫人叫道:


    朱槐晃著頭,應道:咱們過去了。


    朱氏說道:愛菊,你扶著小雅走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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