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日清早,天空上被一層厚厚的霧氣籠罩著。


    愛菊撐著雨傘,一歪一歪地來到馮府門口。


    她上前“敲了敲”門,喊道:平伯,平伯,你開門啦!


    府裏麵沒有一丁點回聲。


    愛菊拉開嗓子,嚷道:平伯,平伯,你醒了沒!天亮了。


    “吵死了。”裏麵傳出一個不耐煩的聲音。


    愛菊說:誰叫你是一個看門的!我不吵你,我吵誰去!


    平伯揉著眼睛,念到:命苦啊!


    “你等著。”平伯續道:


    “清明時節雨紛紛——這話不假,這個鬼天氣,下雨比變臉還快,說下就下。”愛菊的身邊擠過來一個人。


    愛菊看著眼前這個人,這個人大約70歲左右,身上穿得破破爛爛,腦袋上的頭發亂七八糟,嘴上的胡子一邊長一邊短,活生生的一個乞丐模樣。


    她開口道:這位大哥,你的衣服都被淋濕了······


    “不打緊,不打緊。”這人擰著身上的衣服,應道:


    愛菊問道:大哥,你要回家去嗎?


    這人回道:是啊!可天空不作美,雨越下越大。


    愛菊說道:大哥,你想回家的話,我把傘借給你。


    這人甩著手,辭道:不必,不必。


    “愛菊,你跟誰說話呢!”平伯使勁的拉著門。


    愛菊應道:我在和這位大哥說話。


    平伯看向眼前的人,說道:大哥,你來早了,天才剛亮,我們府上還沒做飯。


    愛菊給平伯使了一個眼色,小聲道:你跟我到那邊說話。


    平伯挪著腳,嘀咕道:什麽話不可以在這說!


    愛菊探著頭,輕聲道:你也太那個了,人家過來······


    “我太哪個了,他一個乞丐,他這麽早就過來要飯,我好心提醒他······”平伯接道:


    “人家不一定是乞丐。”愛菊答道:


    平伯說:你看他那個樣子,全身髒兮兮。


    他不是過來府上要飯。


    他過來幹嘛?


    愛菊被問得啞口無言,呆在原地一聲不吭。


    平伯走到這人麵前,嚷道:這位大哥,你想來府上要飯,你就到旁邊那個石墩上坐著,等府上吃完飯,我會端碗飯給你。


    這人應道:這個,這個······


    “這位大哥,你在這坐會,我先去上工了。”愛菊說道:


    “我不坐,我是上了年紀的人,身體比較差,特別容易著涼,這種天氣,根本坐不了石墩。”這人回道:


    平伯冷笑道:你還坐不了石墩,你的身上這一個洞、那一個洞······


    “平伯,你去房裏拿張凳子給他。”愛菊叫道:


    這人麵向愛菊,刁難道:他拿的凳子我不坐,我要你拿。


    平伯接道:你別過分了啊!她的腿腳不好,我去拿快些。


    愛菊喚道:平伯,拿張凳子而已!我去拿!


    沒等愛菊把話說完。


    平伯提著一張凳子遞給這人,嚷道:給。


    這人接過凳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尖叫道:我的屁股。


    他用手摸著凳子上的榫(木釘,它能使凳子更加穩固),說:這位兄弟,你太坑人了,你對我有意見,你也沒必要!


    平伯道:你咋咋呼呼個啥!凳子上的榫突出來一點點,那很正常,你至於!


    這人打斷道:我不喜歡這張凳子。


    它把我的屁股都紮疼了。


    平伯無奈道:那我重新幫你拿張凳子,拿張平整的凳子。


    “你把傘給我,把傘給我,你自己說的,你要把傘借給我。”這人說道:


    愛菊茫然道:大哥,你剛才說不要我的傘。


    這人答道:誰說的!我要。


    平伯拿著凳子,問道:這張“凳子”還要不要?


    這人接道:當然要,我回趟家後,我還會回來,我還要過來府裏吃飯,你要把凳子擺好點,我的屁股很挑,凳子稍微有點不平,或是沒有把它放平,我這屁股就會受不了。


    平伯往前提著腳,默念道:這人的神經有問題。


    “阿嚏”這人打了一個噴嚏。


    這人罵道:倒黴透了!哪個死小子在罵我!


    平伯轉過身,輕聲道:這麽準。


    他加快腳步的向房裏走。


    這人打開雨傘,向前邁了兩步。


    突然,又止住了腳,說:我要去哪裏!


    愛菊應道:你說要回家。


    這個人恍然道:對哦!我要回家。


    可是,我家在哪!


    “啊!你的家在哪都不知道!”愛菊驚訝道:


    “我知道!你的家在四海之內,你是一個超脫世俗的人,你注定要——四海為家。”平伯拿著一張凳子走來。


    這人回道:你小子別動不動就說“注定”,你我同是天涯淪落人。


    “對了,我的嗓子又幹又渴,你小子幫我倒杯茶過來。”這人指著平伯,愣道:


    平伯氣道:你叫我小子,你!


    “平伯,我去倒茶。”愛菊提起腳,正要往前走。


    這人叫道:妹妹留步!我就要他倒。


    平伯瞅了一眼愛菊,答道:我倒。


    “你算把我惹上了。”平伯扭過頭,嘀咕道:


    這個人鑽到平伯麵前,嚷道:我惹你又怎樣!我提醒你,你是府上的奴才,你是一條看門狗。


    “你罵我是狗!你不看看自己,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的布料,就連屁股都露在外麵,你比乞丐還乞丐,我毫不避諱的說,你連畜生都不如。”平伯冷笑道:


    “哈哈哈~罵得好,罵得痛快,我是畜生,我是畜生。”這人大笑道:


    愛菊端了一杯茶過來,喚道:大哥,你喝茶。


    這人接過茶,說道:我們幾個都是性情中人,都是苦命的人。


    平伯接道:你說的是屁話,我有什麽苦!我雖然不是富貴人,可我不苦,我離苦根本不沾邊。


    這人喝了一口茶,傻笑道:你苦不苦,你自己體會“白天笑開懷,夜裏淚自哀”。


    忽然,平伯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大哥,你坐。”愛菊拉著凳子,叫道:


    平伯道:聽大哥的言談,大哥是個真人。


    這人坐到凳子上,回道:我不是真人,我還是假人啊!


    平伯一本正經的說:你是一個大智若愚、心思縝密的人。


    這人嬉笑道:“大智若愚”可不敢當,我是一個相士,我學過麵相,以及占卜之術。


    平伯嚷道:大哥,你說你學過麵相,你幫我看看,我是什麽麵相!


    這人望著平伯,小聲道:兄弟,你是一個三教九流的人,你不喜歡被世俗束縛,我說白一點,你是“非富即貴”的命相,這個貴,屬於小貴,那些“大富大貴”,它與你無緣,但是,所有的大風大浪,同樣不會靠近你,你不足的是,你命硬,你天生帶有刑克,你不克妻,必克子,從你的麵相來看,你克的是妻,因為你的妻宮黯淡,兒女宮飽滿,你的兒女過得比較好,尤其是你兒子,他將會闖出一番自己的天地。


    平伯不屑道:你說得如此慷慨激昂,仿佛就跟看到了一樣,我家裏分明有個妻子,你卻說沒有,你安的到底是什麽心!


    這人接道:我安什麽心暫且不說!你說你有妻子,我完全讚同,那是若幹年前,那是睡夢裏。


    平伯笑道:大哥息怒,息怒,小弟跟你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小弟家裏的媳婦確實去世多年,我想問問,我有幾個孩子!


    這人答道:你還是質疑我。


    好吧!我說仔細一點,你麵相在陰,你兒女必然不會少。


    隻可惜,你的麵相帶有刑傷,你最多一兒一女。


    平伯詢問道:他們的前程在哪?


    這人應道:我不便多說,我隻能告訴你,他們都能暫露頭角。


    “平伯,你去廚房裏麵鍬些火過來。”愛菊喚道:


    平伯說:鍬什麽火!今天又不冷。


    愛菊辯道:這位大哥的衣服淋濕了······


    “對對對,我感覺有點冷,有火烤,那就太巴實了。”這人搶道:


    平伯伸出腳,答道:我去鍬,我去鍬。


    愛菊說道:大哥,我去拿張凳子出來,順便把茶壺帶出來。


    這人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愛菊拔腿就走。


    這人瞅著愛菊一瘸一拐的走著,輕聲道:傷懷,悲哀,無奈······


    “大哥,你叨咕什麽呢!你要不要加點熱茶!”愛菊提著茶壺,嚷道:


    這人抬著頭,回道:我沒說啥!


    “給我加點。”這人續道:


    愛菊小心的倒著茶,說:大哥,你嚐嚐這茶。


    這人說道:妹妹,你為何不去伺候主人!反而在這伺候我,你我心知肚明,你為人熱忱、好客,有著一顆無比善良的心。


    然而,你命運多舛,你能得貴,卻不得安詳,好在你的兒女宮發亮,膝下兒孫滿堂,縱有些許不如意,你也要釋懷。


    “俗話說,真人麵前不說假話,我有三個兒子,他們的脾氣、性格,以及各種生活習慣都不同,我為他們很是擔憂!”愛菊喚道:


    這人接道:你的擔憂不在此。


    愛菊心裏一咯噔“大哥,你是說!”


    這人打斷道:“月到明時自然明”你無需去為任何事煩憂。


    “大哥,火箱鍬好了。”平伯提著火箱緩緩地走過來。


    這人喊道:你快拿過來。


    平伯應道:我拿的是火,你催什麽催!


    愛菊叫道:平伯,你幫我走一趟,幫我去請三夫人過來。


    平伯嘀咕道:我又不是你的奴婢。


    愛菊看見平伯嘴巴在動,說道:平伯,你不去是嗎!


    平伯說:我不是不去,我想等會再去,我想叫大哥幫我算算姻緣,看我的姻緣能不能化開!


    這人喚道:常言道!麵由心生,所有占卜術都是一種看人的方法,方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若你真想改變姻緣,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前提是,你想改變嗎!你能改變嗎!改變以後你能不能適應!


    平伯嚷道:我!


    這人道:你別插嘴!你的麵相出賣了你,你還是做回之前的自己,這樣還能逍遙自在、無關痛癢。


    平伯垂著頭,回道:這樣啊!


    愛菊喊道:平伯,你快去請三夫人。


    平伯緩了一口氣,不耐煩道:我馬上就去。


    愛菊見平伯走開,疑問道:大哥,我幾個兒子都不在這兒,你能否卜出他們的未來?


    “他們人不在這兒,要我看他們的未來,的確很難,不過,我說個大概出來,我還是可以的,你三個兒子都能旺你的運,都能助你消除厄運。”


    “大哥,你少寬我的心,我的幾個兒子,盡是給我惹麻煩,從來沒有讓我舒過心······”


    “妹妹,你把事情往開了想,想想之前,想想現在,你就會察覺,你的兒子旺不旺你。”


    愛菊埋著頭,默不吭聲。


    這人續道:要問兒媳天注定,無需媒人把心盡,手到擒來婚堂新,鑼鼓敲響嗩呐鳴。


    “好詩,這位大哥作的這首詩實在是好。”三夫人邁著輕盈的步子走來。


    愛菊起著身,請道:三夫人安好!


    “愛菊姐,你今天這麽久沒有過去房間,我還以為!你出了啥事!”三夫人道:


    愛菊作揖道:讓三夫人擔心了。


    “三夫人好!”這人禮道:


    三夫人回道:這位大哥不必客氣!能讓愛菊姐稱讚的人。


    我相信!絕對擁有不凡之處。


    “三夫人見笑了,我就是一個普通人,三夫人剛剛稱我作的是詩,我聽到這話,我都覺得無地自容,我是一個遊走江湖的術士,隻能說幾句順口溜,哪能像三夫人說的那樣!作出高雅、風趣的詩賦。”這人應道:


    三夫人微笑道:大哥謙虛了,能夠作出剛才那幾句的人,絕非等閑之輩。


    “三夫人,我去鍬個火箱給你。”平伯嚷道:


    三夫人說:平伯用不著去忙,我在這裏坐會就要回房吃飯。


    “三夫人,你喝茶。”愛菊遞了一杯茶過來。


    這人拿著火箱放在三夫人跟前,喚道:三夫人身子弱,你要注意身子。


    三夫人瞅著一旁的愛菊,茫然道: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


    這人答道:三夫人莫要推脫!你的身子不比我們,你是萬金之軀。


    “三夫人,這位大哥說得在理,你也別辜負這位大哥的好意,你且在這坐下。”愛菊扶著三夫人坐到凳子上。


    三夫人坐到凳子上,說道:大哥的年齡要比平伯還長幾歲,你穿得那麽單薄,還要大哥讓火給我烤,小雅不忍心······


    “三夫人別不忍心!老漢風餐露宿慣了,一點小小的寒氣,對老漢來說,猶如家常便飯。”這人接道:


    平伯嘀咕道:你早就料到了。


    三夫人回道:大哥,你常年流浪在外,免不了挨餓受凍,你不如留在我們府裏!


    這人打斷道:三夫人,你打算讓我留在府裏做什麽!


    三夫人說道:你可以做個仆人。


    我也可以去和相公說說······


    “三夫人,你的盛情,鄙人心領,鄙人喜歡無拘無束;喜歡隨心所欲;況且,鄙人已經習慣四處遊蕩,不喜歡一成不變的生活,還望三夫人見諒!”這人搶道:


    三夫人愣道:這!


    這人續道:三夫人一句客氣,一句謙虛,說得老漢心裏熱呼呼,三夫人的善良、仁義、大度,不得不讓老漢折服。


    “三夫人,平伯,大家吃飯啦!”


    三夫人喚道:到了吃飯的時間,大哥和我們過去吃飯吧!


    平伯小聲道:他穿成這樣。


    三夫人應道:沒事,我到房裏拿條褲子給他穿上······


    “三夫人三思!大哥怎麽說也是男人!男女有別!”愛菊嚷道:


    “愛菊姐提醒的對!老夫人那邊!”三夫人嘀咕道:


    這人說:這樣吧!老漢坐在這裏,這位兄弟吃完飯後,你幫我拿碗飯過來。


    平伯拍著手,答道:我看行。


    三夫人疑問道:那就這樣辦?


    愛菊囑咐道:大哥,麻煩你在這耐心等會。


    三夫人向前邁著腳,微笑道:大哥,一會見。


    平伯提起腳,叮囑道:大哥,你不許亂走。


    這人喊道:兄弟,你要幫我帶個大雞腿過來。


    平伯回道:你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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