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難測確實不假,朱景洪自己都測不準自己。


    剛才氣急他是真想宰了葉赫銘恩,可氣消了又選擇重拿輕放,正是看準了女真人還有利用價值。


    隨心所欲,快意恩仇,此生與我無緣了……朱景洪心中暗歎。


    處理完這件事,如今就到了深夜,朱景洪回屋思索一陣就睡了。


    時間來到第二天,一大早朱景洪就得到消息,朝鮮世子妃金佑顏病了。


    不管真病假病,朱景洪都派了人去慰問,並送了些名貴藥材。


    一聽這話,眾將領大感失望,但還是擺出了恭聆訓示模樣。


    在穩婆指導下,她一次又一次的用力,一次又一次的製造痛苦,並承受著這些痛苦……


    準備周全就不會有意外,八月二十這天寶釵感覺身體有變化,便被幾名穩婆帶進了產房內。


    “還不算是十分完備……”


    每一樣,都看得李暄心驚,這讓朱景洪非常滿意。


    說到最後,李暄直接跪倒在地,神色坦然一副任憑處置的表情。


    安安生生過日子,做一方諸侯日子,才是真正的好日子……這已成了李暄的思想鋼印。


    程英得知了消息,立刻就乘快馬往宮裏趕去,他最快回去報喜。


    她實在是太累了!


    而在此時,外麵等候的幾名女官進入殿內,確認皇孫情況同時向外傳達。


    這些是從燕遼各衛所抽調的軍隊,除了炮兵騎兵方陣人數少些,其餘步兵方陣由三百人組成,現場參閱兵力有五千餘人。


    薛姨媽無奈一笑,答道:“生孩子無異於闖鬼門關,她是我女兒……我又豈能不擔心!”


    這話朱鹹銘很不愛聽,於是他神色難看起來,可終究是沒有發作。


    所以在各部通過看台後,便在各自預定位置列隊,然後朱景洪一行親臨現場觀看設計。


    汗水打濕了秀發,寶釵臉色慘白,無力躺在了榻上。


    “除了笙兒……當年他們哥仨出生,你可都在外麵辦大事!”


    楊清音笑了笑,說道:“日後進了皇陵,能做成百上千年的夫妻!”


    “這些舊事,提他作甚!”


    對所有人來說,當下的等待都無比漫長和煎熬,而對寶釵來說則是痛進骨髓。


    而關於昨夜發生的事,因朱景洪有嚴令所以沒有傳開,保全了當事雙方的麵子。


    乾清宮內,帝後二人並坐榻上,雖是久經風雨的夫妻,此時也不如平常那般淡定。


    “恭喜王妃……誕下皇孫!”


    “不能打的軍隊,說再說也狗屁不是……”


    在離開校場之後好一會兒,他的聽聽覺都還沒完全恢複。


    沒錯,就是程英,乾清宮總管太監,內廷二十四衙門有數的大太監。


    好不容易,李暄才把握住機會,拿著酒杯出現在朱景洪麵前。


    這一刻他有些愧疚,依現代人的思維他該待在京城,陪著老婆把孩子生下來。


    “寶釵……怕是要生了!”朱景洪低聲呢喃。


    得知母子平安,參與此事的太醫內侍和侍女們,上下近百號人都鬆了口氣。


    雖然李暄是外行,可他一見各方陣隊列整齊,軍隊甲胄齊全且裝備了大量火器,他就知道這些軍隊戰鬥力強。


    最終……隨著一聲啼哭,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


    吹吹捧捧之間,關係也就潛移默化拉近了,這樣其實更有利於辦大事。


    整齊的軍隊,鮮明的甲胄,黃岩的刀槍,黑洞洞的火炮……


    “好了……喝酒吧!”


    閱兵結束,朱景洪召集了參閱文武,以及女真和朝鮮使節舉宴。


    閱兵牽涉到大規模軍隊調動和武器使用,當然得朱景洪這位節製燕遼的親王批準,簽字用印那是一樣都不能少。


    “多謝殿下!”李暄再度一拜。


    餘海端出朱景洪的“襄王之印”,照著文書上就蓋了上去,於是這份“計劃書”就生效了。


    看到李暄哦認慫,朱景洪平靜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此事未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王爺統兵有如神助,聖上倚重……”


    她提到的孝獻皇後,最開始是世祖朱審焯的王妃,後來跟著入京被冊立為皇後,其人一生也是波瀾壯闊。


    “這件事情,你們自己跟聖上請罪,我會上奏為你們求情,想來聖上會寬恕你們!”


    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朱鹹銘肅聲道:“什麽老了?別胡思亂想,你我還要做幾十年的夫妻!”


    看了一眼皺巴巴,髒兮兮的孩子,寶釵露出了一縷微笑,然後便慢慢閉上了眼睛。


    將領們感受到了鞭策,李暄則感受到了威脅。


    “是!”


    “軍隊嘛……就是要打仗,其他的什麽都不要談!”


    “襄王妃誕下皇孫,該當重賞!”


    閱兵閱兵,重點在於視覺效果,如何呈現出更好的效果,就需要將領們來籌劃。


    言罷薛姨媽雙手合十,看著窗外藍天念道:“老天爺啊……王妃仁善,你可得保佑她平安!”


    “朝鮮何罪?”


    “恭賀陛下娘娘,喜得皇孫!”程英叩頭說道。


    “也幸虧我命大,不但躲過了暗算,還把孩子生下了!”


    如何賞賜,尚宮局早已以擬還章程,接下來隻需她們去完成。


    高興之後,楊清音問道:“小孫兒起名之時,你可考慮好了?”


    “姨媽……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王熙鳳開解道。


    八月十九清晨,金州城南校場內,一共二十個方陣已列隊完畢。


    “所以一會兒你們表現好,我也不覺得你們能打,戰鬥力嘛……還得戰場上檢驗!”


    “是!”幾位高級將領齊聲答話。


    李暄當然做不了老爹的主,但他已經打定主意,回去之後一定勸服老爹回頭。


    擼了擼袖子,朱景洪看著前方軍隊,回頭吩咐道:“開始吧!”


    朱景洪的練兵之法,在全國推行已有兩年,各地雖重視程度不同,但基本上也都練過。


    “好……好……”


    楊清音不由轉過頭去,冷笑之後說道:“你倆不愧是父子,當真是一個德行!”


    聽到產房裏的哀嚎聲,這些太醫一個個都在心裏禱告,今天千萬不要出現意外。


    一番毫無營養的對話後,一眾高級將領離開了現場,他們這就要去調派手下兵馬,留給他們的準備時間隻有一天。


    很快他們來到了望台上,這裏可以俯瞰整個校場。


    雖然知道大明很強,可不親眼見到親身體會,就很難有直觀清晰的概念。


    “餘海……用印吧!”


    “朝鮮妄自尊大,竟欲自設文字,實乃僭越之罪!”


    所以,隻要閱兵還沒開始,那麽準備就將一直進行。


    聽到這些話,朱鹹銘此刻非常尷尬,皇後當年確實為他承受了許多。


    薛姨媽焦急等待著,此時廂房之外的程英,也在焦急等待著消息。


    待程英取來紙筆,朱鹹銘便邊寫邊說道:“楨者,剛木也……”


    可即便是眼前的這些,也隻是大明的三流軍隊,再之上還有京營和侍衛親軍,其戰鬥力更是有極大飛躍。


    說完這話,朱鹹銘已放下筆,禦案紙箋上已寫好小皇孫的大名。


    隻要是練過,那整體水平就會提上一大截,雖然比不上侍衛親軍那些精銳,如今走起來也是氣勢磅礴。


    這些經過反複論證“閱兵”項目,帶來了更為強烈的觀感衝擊,李暄整個人都麻了。


    八月十六的下午,將領們拿出了第一份閱兵計劃,朱景洪看了後提出了幾點修改意見。


    在朱景洪的主持下,眾人開始舉行慶功宴,參閱的將領們個個都很高興,酒過三巡便紛紛向朱景洪祝酒。


    朱景洪已看了好幾分鍾,導致在場幾位將領頭大得很,此刻他們覺得比上戰場還難受。


    “他也有要緊事嘛!”朱鹹銘稍微解釋了一句。


    到這一步,關於朝鮮的事似乎結束了,而時間已到了八月下旬,距朱景洪離京已超過五個月。


    此時薛姨媽在廂房內來回踱步,陪同在內的還有賈家幾人。


    “是!”


    “但願這小皇孫,能如其父一般,成為國之棟梁!”


    八月十七下午,第三份閱兵計劃送到了朱景洪的案頭,三位都指揮使和遼東水師提督,四位高級將領正站在朱景洪麵前。


    八月十七的上午,幾位都指揮使加班弄出了改進計劃,然後朱景洪看後仍不覺十分滿意,又給出了三處修改意見。


    “殿下,朝鮮之事,皆由李暄主持,所有罪責皆臣一人擔之!”


    但從另一方麵說,到了金州的文武好高官們,也沒心思關心這些破事,接下來最要緊的是籌備閱兵。


    他朱景洪是親王,但也不能親自去領各路兵馬,事情還得靠下麵人去做,相互給麵子才是最優解。


    除了這些經驗豐富的接生婆,太醫們也等候在產房外,一個個比該當爹的朱景洪還緊張。


    “王爺言重了,這都是臣等應該做的……”


    “老十三這個混賬,這個時候就該待在王府,出去亂跑算怎麽回事?”楊清音最終沒忍住,把千裏之外的兒子罵了一頓。


    再說千裏之外,寶釵已近臨盆之日,提前好一個月襄王府就開始準備,以保證分娩過程不出意外。


    這便是愛之深,則憂之切……


    “哦?”


    “來……我們舉杯共飲!”


    跟太醫們一樣緊張的還有薛姨媽,她在半個月前就到了京城,為的就是要陪在女兒身邊。


    沒辦法,襄王妃要是出了事,即便皇帝陛下寬容不遷怒,他們也自覺承受不起朱景洪的怒火。


    “此等行徑罪不可赦,還望殿下奏明聖上,朝鮮甘願領罰!”


    斜靠在椅子上,朱景洪漫不經心道:“有什麽話直說便是,過了今天你們回去了……就沒機會說了!”


    在高度緊張之後,所有人都格外欣喜,隻因王妃誕下皇孫定會重賞所有人。


    “立刻按計劃傳示各部,讓他們務必周全準備,要展示出我大明之兵威,誰若出了紕漏……嚴懲不貸!”


    盯了李暄一陣,朱景洪說道:“你是世子,這件事輪不到你來承擔!”


    這這話的意思,其實是在提醒李暄,他到底能不能朝鮮的主,能不能代替李爍做決定。


    雖然前麵幾天,各部已在緊鑼密鼓準備,但誰也沒把握保證不出問題。


    如今暑氣已過,帝後二人已經回宮,但太子仍在監國理政,隻是軍政大權仍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


    “今日閱兵效果極好,可見燕遼各部不負聖上重托,時刻練兵以備不測……”


    從椅子上起身,朱景洪走到這幾人麵前,笑著說道:“我爹讓我管這攤子事,搞砸了我沒好果子吃……諸位可得幫我!”


    這話裏的警告意味,李暄隻要不傻就能懂。


    軍令隨即被傳達,各支隊伍都動了起來,依次向著看台這邊行進。


    “拿筆來!”


    朱景洪的這些話,是妥妥的好戰分子,聽在隨心眾人耳中意思也各不相同。


    當看到朱景洪拿起筆來,眾將領的心頓時懸了起來,暗道今晚又得熬夜加班了。


    “朝鮮有罪,罪莫大焉!”李暄開門見山說道。


    至少在朝鮮,除了最精銳的那幾支軍隊,基本比不上眼前的這些軍隊。


    按照預定計劃,八月十九就要閱兵,僅剩八月十八一天準備,今天下午這份若不通過,閱兵就必須要延期。


    楊清音歎道:“想來是我老了,當年孝獻皇後在時,也時常回憶舊事……”


    王夫人也跟著開口:“是啊……伱先坐下,等著抱外孫就是了!”


    這件事朱鹹銘一直在考慮,擬出幾個字後一直糾結,而眼下已到最終決定之時。


    聽到這一消息,帝後二人方才舒展心情,臉上露出了喜悅之色。


    畢竟世子不是國王,其權柄大小難有定論。


    “殿下,臣有話要說!”李暄端著酒杯,極為恭敬說道。


    然而今天,閱兵可不僅僅是走一遍,還有專門的實彈射擊項目。


    而下一刻,隻聽朱景洪說道:“但也過得去了,就這麽辦吧!”


    正在此時,程英飛快進了大殿,靠近皇帝時來了一手“滑跪”,最終穩穩跪在了皇帝三步之內。


    “殿下請!”


    “燕遼承平數十年,各都司衛所能不能打?一切都是未知之數啊……”


    眼下李暄確實體會到了,所以他的心情更沉重了。


    “啟稟陛下,娘娘……襄王妃母子平安!”


    幾名穩婆飛快忙碌著,其中一人抱著孩子,彎腰湊到了寶釵近前。


    火槍三段式射擊、火炮齊射、騎兵衝擊……


    如果王妃生產出了事,程英得親自把消息帶回去,到時候就得承受皇帝的怒火。


    看著遒勁有力的三個大字,楊清音徐徐念道:“朱慕楨……”


    “慕楨……楨兒……好名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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