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洪可以確定,他這輩子從未如此溫柔過,把黛玉當成了一塊豆腐,生怕動作重就撞碎了。


    一連幾天,朱景洪白天在外做事,晚上幾乎都留宿寒香院。


    但可別想歪了,他也不是天天都要,畢竟黛玉是真弱與常人。


    轉眼之間到了年關,京城也變得越發熱鬧。


    到處張燈結彩,給這銀裝素裹的神都,憑添出了勃勃生機。


    京城東門,孫紹祖抬頭望著城內情形,他的內心深感歡喜。


    在朝鮮待了近兩年,雖說是做了兩年土皇帝,但那地方一清二白樂子少,可讓他難受得不得了,好在這些“苦日子”結束了。


    因朝鮮確實恭順,漢城的駐軍已削減到兩千人,無需他這正四品大將統領。


    他是因為駐軍的差遣,才在安東行都司掛都指揮同知銜,如今這掛銜就也被一並被免,隻能回京後重新得到任命。


    當然也還有一種可能,便是掛正四品銜賦閑在家,這種事情一點兒都不稀奇。


    正四品武將確實厲害,但京城勳貴幾百家,有正四品銜者多餘實際崗位,其中不乏比他孫紹祖能力強的人,別人會賦閑他也有可能會。


    但這世上,很多時候不隻看實力,更多是看各人的背景,或者有無貴人提攜。


    在這一點上,孫紹祖是無比自信,畢竟他靠著襄王府這棵大樹。


    所以他所麵臨的不確定性是,接下來到那裏去任職。


    正四品實職武官,分別京營衛指揮使,各地都司都指揮同知,還有侍衛親軍指揮同知,以及五城兵馬司各衛指揮使。


    當然還有其他一些崗位,但都比較偏門意義不大,孫紹祖根本不需要去考慮。


    在他看來,他本人兼著京衛指揮使的職銜,所以去京營做衛指揮使,是比較順理成章的事情。


    當然,最終到底怎麽走,還得看朱景洪如何運作。


    他已上了襄王府的船,說是深度綁定也不為過,自然一切唯朱景洪馬首是瞻。


    所以現在,孫紹祖派了送家人回府,他本人則帶了幾個親隨往襄王府去了。


    他所謂的“家人”,便是他在朝鮮納的兩位小妾,分別替他誕下一子一女。


    而他是正牌夫人夏金桂,這兩年卻是在家獨守空房,如今膝下一個子女都沒有。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且說孫紹祖來到了襄王府,通報姓名後便在府外等待,侍衛們並未直接讓他入府。


    原因在於朱景洪有規矩,無他允許不讓五品以上將領入府。


    當然,這是個潛規則,碰壁的人多了,也就不會再自討沒趣。


    當然,設下這一條潛規則,不等於朱景洪跟武將們沒聯係。


    畢竟這隻是王府內的規矩,而很多時候朱景洪不在王府,皇城、上林苑、其他郡王府,他都可以跟將領們來往。


    還有一個重要的渠道,就是寶釵負責的“夫人外交”。


    且說孫紹祖等了幾分鍾,便有一宦官從王府大門內出來,告知他朱景洪有事不便相見。


    這裏說的是不便相見,而非是如往常那般不能,但孫紹祖還是得悻悻而歸。


    且說王府內宅園子裏,王府眾女齊聚於一處樓台,樓台對麵的舞台上,正有女子和著樂曲歌唱。


    歌聲悠揚,曲調婉轉,可謂美妙。


    朱景洪身側當然是寶釵坐著,再左右風別是兩位側妃,再之下則是三位選侍,再然後是四位侍妾。


    湘雲和寶琴,則是坐在黛玉左右,她們三個根本沒聽,細聲細語的在聊著。


    “孫紹祖被你倚為心腹,他一回京就來見你,你卻將其拒之門外,如此……怕是要傷他的心!”


    “如非必要不見武將,這是一直有的規矩!”


    緊接著,朱景洪看向寶釵,徐徐說道:“何況接下來,我對他還另有重用!”


    “重用?”寶釵納悶。


    “五城兵馬司有位指揮年邁,今日將要退下去……我打算讓孫紹祖接任!”


    寶釵隨即問道:“五城兵馬司關乎重大,你讓他去接任,就不怕陛下猜忌?”


    “如今朝廷上下四品武將之中,有幾個跟咱們沒瓜葛?不用孫紹祖也得用其他人,其間又有多大分別?”


    這話朱景洪說得平常,裏麵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倒也……是這麽個道理,可孫紹祖跟薛家是姻親,這樣做隻怕還是不妥!”


    聽到這話朱景洪笑了,便看向了一旁的湘雲,輕聲說道:“五城兵馬司由兩位都指揮同知分掌,其中一位的侄女……可就在這王府之中呢!”


    “至於另一位,裘良的兒子裘鴻,也曾於金陵和西北隨我作戰!”


    五城兵馬司兩位大佬,都跟他朱景洪有這麽多瓜葛,安排一個指揮使就算不得大事了。


    接著朱景洪又說道:“且這件事情,並非是我去請旨,而是讓兵部推薦,倒也牽扯不到咱們!”


    “兵部願意推薦?”


    這是朱景洪笑容更甚,先是看著台上鼓掌叫好,然後才答道:“兵部侍郎高誌文,此前在遼東時便投我門下!”


    寶釵這才想起那些舊事,點了點頭後就不再多說了。


    朱景洪確實很自信,以他如今的這個體量,除了皇帝他是誰都不怵。。


    但越是這個時候,他就越要謹慎小心,不然很容易引發悲劇。


    且說孫紹祖回了府,才知今日府上有客來,乃是他的小姨子夏月桂。


    夏月桂是獨自前來,開解自己這不幸的姐姐,跟孫家的聯姻讓夏金桂很苦。


    姐妹二人才聊不到半個時辰,就聽有人稟告說老爺回來,然後便是孫紹祖的妻妾兒女到府。


    這些事就夠讓夏金桂糟心了,卻也還是得命人收拾住處,同時等待著孫紹祖回府。


    等孫紹祖現在回來,就又是半個時辰過去。


    “老爺!”夏金桂迎了出去,對孫紹祖態度恭敬。


    “嗯!”


    孫紹祖點了點頭,倒是沒表現得過於暴躁,因為他已得知夏月桂在。


    薛蟠雖然再是軟蛋,可始終是王妃兄長,所以孫紹祖要給夏月桂麵子,就不能對夏金桂太粗暴。


    一邊往裏去,孫紹祖一邊問道:“聽說你妹妹來了?我那妹夫沒來?”


    “送了人就走了,說是一會兒回來接!”夏金桂答道,神色顯得惶恐。


    沒辦法,此前被孫紹祖粗暴對待,給她已經帶來了心理陰影。


    從知道這位回京,她就已經感到不安了。


    “姐夫凱旋,恭喜賀喜!”


    夏月桂出現在正房外,此刻神色淡定瞧著孫紹祖。


    孫紹祖拱手道:“原來是二妹來了,你可是稀客啊!”


    “姐夫一去兩年不歸,又何嚐不是稀客!”


    孫紹祖正想說話,誰知夏月桂接著說道:“可憐我這大姐,每日望穿秋水,隻盼著姐夫回來!”


    “今天姐夫倒是回了,卻也給大姐帶了厚禮,那一雙兒女長得真好!”


    夏月桂臉上帶著笑,可這夾槍帶棒的胡,則讓孫紹祖心裏不舒服,隻是礙於對方身份不好發作。


    收拾不了夏月桂,他卻可以整治夏金桂,於是此時他看向了後者。


    “姐夫可知,前日我姐覲見王妃,娘娘有何教誨?”


    “還請賜教!”孫紹祖神色淡漠。


    此刻,夏金桂已害怕到極致,隻想要妹妹趕緊閉嘴。


    她本可出言製止,但現在因為過分害怕,加之孫紹祖就在旁邊,她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娘娘說,家和萬事興,男主外女主內,相互和睦才是整理!”


    “若內外不合,夫妻不睦,這樣的人……誰敢重用!”


    夏月桂著實聰明,她已提前了解到孫紹祖去職,眼下最關心官職變動,拿這件事點他有奇效。


    至於寶釵是否說過這話,在這件事上根本不重要,因為孫紹祖沒辦法核實。


    沒錯,夏月桂就是在狐假虎威,孫紹祖慍怒卻隻隻能陪笑。


    隻見他說道:“二妹,我與你姐相處融洽,關係親密……怎麽能說夫妻不睦!”


    夏月桂笑了笑,答道:“興許是我說錯了,但老話說無風不起浪,我聽錯了倒是無妨…….可若傳到王爺王妃耳中,那麻煩可就大了!”


    “所以姐夫,往後對我姐……還是稍微體貼些吧!”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孫紹祖笑容越發謙和。


    難怪薛蟠那廝被治得服帖,這女人手段著實厲害……孫紹祖暗暗感慨。


    他去夏家商討婚事,得見夏月桂時以為她柔弱,卻沒想到是外柔內剛的性格,與夏金桂剛好是倒著來。


    這時夏月桂接著說道:“姐夫知情識趣,想來不會與自己為難!”


    說完,她便讓到了路一邊去,讓孫紹祖二人可以通過。


    “夫人,外麵那些流言,實在是可惡,你我別被因此生分!”


    說了這麽一句,孫紹祖便拉著夏金桂,一道往房間裏走了去。


    夏月桂跟了進去,又簡單說了幾句話,便很識趣的告辭離開了。


    轉眼又是幾天過去,時間來到了正統十六年,大明朝迎來了新的一年。


    正月初幾的幾天,朝廷上下都放了假,但官員們都還是忙得很,要跟著皇家一起完成各種祭祀。


    今年皇帝例行偷懶,各項祭祀的差事全由太子代勞,其中還包括祭天和祭奠世祖陵,這在以往是沒有過的事情。


    當然,這些事和朱景洪關係不大,因為他要協調作戰各項事務,所以幾乎所有祭典他都未參加。


    朱景洪在忙碌,寶釵同樣忙得很,賜宴、回禮、人情、賞賜、府庫……各種雜事讓她忙得腳不沾地。


    也在這段時間裏,孫紹祖夫婦聯同薛蟠夫婦,一起再到襄王府來拜年,這次總算是見到了朱景洪。


    借此時機,朱景洪又對孫紹祖麵授機宜,吩咐了某些略顯出格的事。


    孫紹祖已跟襄王府深度綁定,隻能是一條道走到黑了,所以他很幹脆的都應了下來。


    轉眼又是幾天過去,正月十五上元節到了。


    京城如以往那般掛起彩燈,到京人數比平日多了不少,隻因帝後二人今晚將至大明門,接受天下萬民朝賀。


    所有人都想得見天顏,沾一沾這莫大的福氣,所以京城會湧來更多人。


    上元節,讓朱景洪總覺得不安,所以提前有了防備,但這一晚很平穩度過了。


    正月二十,朱景洪見了皇帝,確定了二十五離京。


    隻有短短五天,朱景洪又將遠行,襄王府內可謂有人歡喜有人愁。


    歡喜的人又其其格諾敏,因為將有她二人隨朱景洪赴西北,照料其飲食起居等事宜。


    但最高興的是甄琴,是因她已確定有喜,差不多也該有兩個月了。


    發愁的人那可多了,不能跟朱景洪一起走的人,一個個都是愁得不行,恨不得這最後五天,都跟朱景洪黏在一起。


    五天的時間很快過去,朱景洪道別了家人,由寶釵陪著乘車進了皇宮,他將正式向帝後二人辭行。


    來到乾清宮,帝後二人已在等他,此刻現場並無其他朝臣。


    該說該交代的,早已經都說透了。


    所以見麵之後,皇帝隻說了“平安凱旋”,其餘都是皇後在講,幾乎是各方麵都叮囑到了。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母愛從來如此,朱景洪亦深為感動。


    這一番交代,足足耗費了半個時辰,最終在皇帝提醒下結束。


    “平安回來!”皇帝又加了四個字。


    然後,朱景洪再度叩拜,便轉身走出了大殿。


    才見朱景洪走下殿外台階,皇後本人就追了出去,這引得朱鹹銘也隻能跟出去。


    “清音,你慢些!”朱鹹銘擔憂無比。


    好在出殿之後,皇後隻是扶欄相望,並沒有追下台階的舉動。


    直到朱景洪夫妻二人走出宮門,楊清音方才回過頭來,麵帶悲戚道:“十三走了!”


    她的身體已經極差,平日都全靠自己撐著,她不想讓皇帝為她擔心。


    此番朱景洪出京至少半年,她已擔心自己撐不住,看不到兒子凱旋歸來。


    這些情況朱鹹銘不知道,所以無法體會皇後的心情,隻當她是舍不得兒子。


    “走吧……外麵冷,我們進去說話!”朱鹹銘寬慰道。


    這些情況,朱景洪同樣不知道,此刻他跟寶釵一起,正徐徐往外宮外走去。


    這是他夫妻二人最後的時光,所以不想被旁人所打擾,宦官侍女們都遠遠跟著。


    “太子那邊,不得不防,近幾個月,我已各方打過招呼,必要時……你可持我密令,帶動人馬平定亂局!”


    “可調之將領,我已列出名單,放在何處你知道!”


    聽到朱景洪連這些都準備了,寶釵變色道:“東宮會反?”


    “不可不防啊!”朱景洪歎息道。


    雖然這種可能很低,但他無法保證太子發瘋,畢竟兔子急了也還咬人。


    “知道了,你放心便是!”寶釵應道,實則內心有些發慌。


    朱景洪猜到了,於是寬慰道:“你大可以安心,我不過是有所準備,想來不會有此變故!”


    “嗯!”


    “還有,林丫頭她們,你可得照顧好,別讓她們爭吵……”


    “還有孩子們,你也得看顧好,尤其是要……”


    其實這些話,朱景洪也早就交代過,可他還是又說了一遍。


    很快二人來到了東華門外,才發現太子等人,已等候在此要送他離開。


    “十三弟,你此番遠赴西北,職責重大……為兄預祝你凱旋歸京!”太子鄭重說道。


    “多謝四哥,多謝諸位!”


    一番客套辭別之後,朱景洪獨自上了馬車,在眾人矚目之下駛向宮門外。


    寶釵站在原地,看著馬車逐漸走遠,雖然她足夠堅強,此刻也滾落了淚珠。


    就在這時,元春出現在她身後,扶著她雙肩道:“別傷心了,十三弟會凱旋歸來!”


    “一定會的!”寶釵答了一句。


    但此時元春心中,隻希望朱景洪不要回來,死在戰場上最好不過。


    睿王妃陳芷,此刻倒是沒說什麽,但其神色陰鬱顯然沒憋好屁。


    至於睿王朱景淵,這廝今年奉旨未歸,仍在東南給老爹撈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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