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華並沒有注意到,旁邊的楚凡看向李亦的眼神想刀人,其中還夾雜了幾分不敢置信。


    於華隻以為李亦是想借一個手套,和他討論什麽文學、哲學、社會方麵的東西呢。


    這不是於華想象力豐富,實在是太多人見到他,就總想著將話題往深的聊,還喜歡為一些尋常可見的事物賦與更厚重和深刻的意義。


    於華搖了搖頭:“手套就是手套,多是幹活時用來保護自己的雙手,又哪來的什麽展望呢?”


    “不不不,於華老師。”


    李亦將多餘的手套放到地板上,拿起一隻,雙手捧著就像帶貨主播一樣,“你們看這針織的紋路,貼合手指的弧線,它能讓我們摘西瓜、掰玉米的時候提供保護性的作用,又為什麽不能展望呢?”


    “呃?”於華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其他人,說實話,他有些聽不懂。


    楚凡看著李亦,沒好氣道:“他這是想讓我們幹活。”


    “幹活?”於華就更不懂了。


    他雖然接觸網絡比較多,也知道有一檔節目叫《一日三餐》,但他並不關注這方麵的事。


    正好到楚凡家裏做客,聽說他要參加節目,還是住在海邊,既能釣魚又能享受一下漁村風光,並且正好空閑,於是於華就跟著一起來了。


    於華就像當初的李亦,以為是來這裏農家樂,此時眼神中透露著清澈的懵懂。


    麵對於華不解的眼神,楚凡也同樣不解。


    在李亦的朋友圈之後,因為對李亦還算有一些了解,心動的楚凡是看過節目的,也知道在這節目裏想要吃飯得靠勞動換。


    雖然他對於華的描述有點像忽悠,但他真沒忽悠,也沒想著把於華拉下水。


    楚凡單純的就是不信邪,他一個人可能會被李亦坑,再加一個於華,李亦多少會有點顧忌吧?


    很顯然,他可以不信邪,但不能不信李亦。


    即便是麵對在國際上都非常有名的作家於華,李亦也敢露出坑人的爪牙。


    李亦趁機問道:“於華老師,您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嗎?”於華愣了愣。


    “你應該知道的。”


    李亦看了看楚凡,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持續了三秒鍾,就立馬說道:“我們這節目說的好聽是回歸大自然,享受田園風光。”


    “實際上,就是給別人打工的,每天幹點農活賺工時,才能向節目組那裏換點食材回來,每天都要幹,因為物價太高,工時存不下來。”


    李亦又看了眼楚凡,小心翼翼地補充:“可能是楚凡老師忘了告訴你吧。”


    臉上的表情沒有過多的變化,但那副挑撥離間的小人嘴臉,隨著語氣的變化展現的淋漓盡致。


    於華哭笑不得,要不是他是一名作家,平時積累了許多戲劇衝突的素材,可能還真會聽不出李亦是在開玩笑。


    楚凡突然地就釋懷的笑了,無奈地搖了搖頭。


    雖然打心底裏不想幹活,但也沒什麽好指責的。


    畢竟這檔節目就是如此,你做不了改變,就要改變自己。


    要是仗著身份、地位說不想幹活,想來李亦也不會再多說一句。


    但楚凡不是那種仗勢欺人、倚老賣老的人。


    李亦也是這麽想的,如果這兩人表達出來非常強烈的抗拒,那麽他就不會再坑人了,把他們服侍的高高興興的,再將他們高高興興地送走。


    讓不讓這兩位老師幹活,李亦也在心中遲疑了許久。


    但很快就想明白了,這不是私下裏的朋友聚會,而是在錄綜藝,是工作。


    讓客人幹活,就是這檔節目非常重要的看點之一。


    當然了,如果李亦他們有足夠的工時,不用幹活都能兌換客人點菜的食材,那也不一定要讓客人幹活,問題是現在並沒有。


    林旦和薑浩然此時心中都在直呼:而你,亦哥兒,才是真正的英雄!


    在見到楚凡和於華時,他們的第一反應是高興。


    畢竟樂壇大咖和文壇大咖來到節目做客本就是莫大的殊榮。


    而對薑浩然來說,能和他們一起錄節目也同樣是一種殊榮。


    但高興完,他們的第二反應就是完了,今天幹活得累成狗。


    萬萬沒想到,亦哥兒居然這麽勇,二位老師才坐下來才半個小時,就開始給人家上強度了。


    就連張磊也很佩服李亦。


    其實他和楚凡還有於華都算認識,對他們的身份不算敏感。


    隻是將心比心,作為一個不管是資曆、成就、年紀都比較高比較大的人,去到一檔節目,被年輕人上強度,帶著去幹活,多少心裏是會不爽的。


    而李亦能用一種比較幽默的方式提起這件事,又不會引起別人反感,這是張磊佩服的點。


    當然了,也就楚凡和李亦關係不錯,才能讓李亦的這些話起到效果。


    “我還以為是來農家樂的呢。”


    於華苦笑一下:“其實我這個人挺懶的,年輕的時候就是不愛幹活,不喜歡上班,才走上了寫作的道路。”


    “不過這既然是你們節目的內容,客隨主便,我這一百多斤肉就隨便你安排了。”


    這回答就很真實,要不怎麽說於華老師受年輕人的喜歡呢。


    李亦將手套放到於華和楚凡的手中,笑嗬嗬地問道:“所以兩位老師,想幹些什麽活,摘西瓜還是掰玉米?”


    “摘西瓜吧?”於華隻是想到,幹這活的時候還能吃個西瓜解解渴,應該還不錯。


    但楚凡可是看了節目的,當即道:“別,西瓜你挑的動嗎?還是掰玉米吧。”


    李亦向節目組詢問了菜價,得知晚飯的食材得花費二十個工時,便又問道:“你們是想上午幹一會兒下午再幹一會兒,還是想一次性幹完?”


    於華看了看外麵的太陽,眼神退縮道:“下午吧,上午幹完活想到下午還要幹,那心情可真是太糟糕了。”


    於是一行人又繼續在蘑菇屋裏摸魚閑聊。


    隻是沒想到於華也是會整節目效果的,忽然出去外麵轉了一圈,回來手上拿著手機,神情焦急道:“不好意思各位,我家裏突然有點急事,我外甥女要下蛋……不是,要生小孩……哈哈,果然演員也不是那麽好當。”


    說著說著,於華把自己給整笑了。


    重新坐下來後,他有些懊惱自己的發揮。


    薑浩然好奇地問:“於華老師,難道你是真的會走嗎?”


    他能看得出來,於華更多的好像是在懊惱沒走成。


    “那肯定要走啊,不然留在這裏就要幹活了。”於華一副當然如此的表情,認真的樣子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張磊寬慰道:“於華老師,你真不用那麽擔憂,明天我們可以給你安排出海玩一玩。”


    說到這個,於華和楚凡都來了興趣,雖然聽到要在淩晨四點多起床有些猶豫,但考慮片刻皆是都決定出海看一看。


    反正來都來了。


    因為明天又打算早起出海,所以下午出門幹活就要早一點,不能忙活的太晚,普通人出海休息的不好會很難受。


    下午三點,一行人做好防曬保護,頂著大太陽,先是開著電動三輪車去西瓜地摘了兩個大西瓜再去的玉米地。


    西瓜地的另一邊,已經有大批工人開始采摘了。


    玉米地估計到下次錄製,也要開始大規模的采摘了。


    將西瓜放到陰涼處,等到待會兒餓了渴了可以吃,大夥兒開始幹活。


    剛開始掰玉米,對楚凡和於華來說算是一種懷舊和新奇的體驗,心情都很不錯。


    楚凡掰下一根玉米,放到鼻子前嗅了嗅,說道:“這股香甜的味道,一下子將我拉回到小時候。”


    “我倒是沒有這種經曆。”


    於華笑了笑道:“不過有一次寫作在關於鄉村的描寫陷入了困境,我就挺遺憾自己沒有下鄉的經曆,沒想到在五十多歲的年紀還體驗了一下當知青的感覺。”


    他是在城裏長大的,從小到大都沒正經幹過農活,熱是熱了點,但人多起來,還覺得挺有趣。


    林旦抹了把汗,接茬道:“希望我們蘑菇屋的這片玉米地,能給你們的創作提供一點靈感。”


    眾人雖然手上的動作沒停過,但一邊聊一邊幹活,工作效率自然也快不到哪裏去。


    一開始或是懷舊或是新奇,皆是覺得有趣,但隨著重複循環的動作,穿梭在茂密的玉米地裏的不適,身體上傳來的勞累不適,無論是楚凡還是於華,都漸漸覺得不好玩了。


    不過,他們也注意到,一直埋頭幹活,不怎麽參與聊天的李亦。


    “小亦,你得和我們聊天,不然就顯得我們太偷懶了!”楚凡忽然開口,將話題放到李亦的身上。


    正在將其他人掰下的玉米裝進麻包袋裏,準備運輸出去裝車的李亦笑了笑道:“你們哪有偷懶,一邊聊天一邊幹活,證明你們懂勞逸結合。”


    也不知道為什麽,當李亦開始認真幹農活的時候,他是不太愛說話的,腦子裏也沒想別的東西,處於一個放空的狀態,偶爾會閃過幾幀孩時的畫麵,爺爺坐在田壟上抽水煙筒的樣子,心中一片寧靜。


    “你們蘑菇屋,特別是小亦,真的太壞了。”


    於華調侃道:“你們主人家這麽認真的幹活,搞得我們客人都不好意思偷懶了。”


    “沒有沒有,你們就按著自己的節奏來就行。”


    李亦露出羞澀的笑容,趁機道:“其實今晚還有事要拜托您呢,於華老師。”


    相處了幾個小時之後,於華也沒有剛來那會兒的懵懂了,立馬警惕道:“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這個人不靠譜,不能拜托我,不能拜托我,真的不能拜托我!”


    他還懂重要的事情需要強調三遍。


    李亦笑了笑,先將裝滿了玉米的尿素袋扛出玉米地,回來之後接上了剛剛的話題:“於華老師,其實我們蘑菇屋一直有一個難題,就是我們三個大男人都不怎麽會做飯。”


    不管三七二十一,李亦一股腦地說著:“我可是在網上看到了,於華老師您做的一手好菜,精通很多菜係,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找您取取經。”


    這番話,算是說到於華的瘙癢處了,他就自得廚藝不錯,感覺好像也沒什麽坑,便雲淡風輕地說道:“這是小事,當然可以。”


    楚凡倒是不太清楚蘑菇屋的傳統——自己點菜自己做。


    因為對於李亦的了解,他覺得肯定有坑,不過也沒有多說,在一旁看戲。


    雖然一開始沒想著要坑於華,但現在坑都坑了,再坑一下好像也沒啥,楚凡就是想看個樂子。


    張磊和林旦默默地給李亦點了個讚。


    他們已經很久沒琢磨過下廚了,還在擔心今晚的菜怎麽做呢,不知道該怎麽向於華開口,現在李亦全都一手包辦了。


    待到快下午六點的時候,李亦將電動三輪車留給還在玉米地勞動的人們,搭著於華的肩膀慢慢悠悠地走回蘑菇屋。


    “咦,你們還是燒柴火的嗎?”


    “放心,於華老師,我來搞定。”


    “這廚房有夠熱的啊!”


    “是啊,於華老師,您對這塊上等的五花肉有什麽計劃?”


    “哦對了,我點了紅燒肉是嗎?”


    於華自覺地走到砧板前,接過李亦遞來的菜刀,一邊切一邊說道:“節目組選的這塊紅燒肉不錯,肥瘦適中,我跟你說,做紅燒肉呢,切肉的大小很影響口感,太大了會膩,太小了不夠過癮,你看,就得像我這樣。”


    李亦一副學到了的表情:“於華老師,你這刀工真的太厲害了,您慢點切,我看的仔細一點。”


    於華果真放慢了切肉的速度。


    等他將肉切完,李亦開始燒灶火,說道:“於華老師,炒糖色是需要小火對吧?”


    “對的。”


    於華自覺地接過鍋鏟,手放在鍋的上方感受了一下溫度,往裏倒了點油,放入冰糖,拿著鍋鏟慢慢地攪拌。


    “炒糖色呢必須要控製好火候,不然容易糊底,你看,現在變成金黃色了,多漂亮。”


    炒好了糖色,放入五花肉,於華示意李亦加柴,大火翻炒,等到五花肉的顏色變的金黃金黃的,再加入各種香料和配料翻炒,最後乘出放到瓦煲裏麵小火燉煮。


    不知不覺,於華算是做好了一個菜,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李亦好學的模樣和崇拜的眼神,讓他來不及多想,馬不停蹄地又開始做下一道菜了。


    忙活到了七點半,其他人都回來洗完澡了,於華終於將自己點的菜都給做完了。


    李亦發現廚房裏還有幾個土豆,便拿起來詢問道:“於華老師,您對這顆土豆有什麽期許?”


    於華:“.”


    他已經反應過來了,自己被這年輕人拿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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