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那雙墨澈眼眸眯起來,“不困啊?”


    小餘煙眨了眨瞳仁有神、目光有勁的眼睛,“我可以熬的住,哥哥好點了嗎?”


    說話間,她從他的額頭上撤下一隻手,在兜裏摸出個紅果子就往嘴裏塞。


    剛想回答,卻又發現她吃的果子不對勁,顏色是紫紅色,還有黑色斑點,根本見都沒見過。


    他蹙起眉:“在吃什麽?”


    “不知道。”小丫頭一邊吃一邊應,“找水的時候看到的,摘了一個嚐了嚐,酸酸的,味道還不錯。”


    “這些東西可不能亂吃。”他嚴肅道,“有些可能有毒。”


    “沒事兒。”她咽掉口中的果子,“我帶隊也得業餘熟練不是,以前帶隊,有些驢友就愛亂吃東西,他們出事的話,就會扣我的報酬,所以我以前就經常吃這些沒見過的野果野草好提前排除一下,我是不是更厲害了,就像神農嚐百草!”


    這話讓他感覺不到純粹和天真了,隻感覺得到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的心酸。


    他奪過她的手中的野果,“這支隊裏沒有人會亂吃東西,不用再嚐這些了。”


    誰料就他說話的功夫,她的小臉突然一擰巴,嚷嚷:“我的頭好難受!”


    他來不及反應,她眼睛一閉,人栽到了他的懷裏。


    那個晚上,他們的計劃推遲了,把餘煙送去了附近縣城的醫院。


    餘煙做檢查時,那種小野果也被研究了下,在其中發現了一種可以藥用的成分,能用來鎮定、安眠。


    但那種成分對於部分人也會引起神經方麵的中毒反應,輕則就是休克,嚴重的話,會心跳減慢、呼吸抑製而死亡。


    那晚的餘煙嚇壞了整個考古隊,她後半夜開始說胡話,心跳也慢了,情況簡直在變的越來越糟糕。


    隊裏怕她真的把小命給交代了,商量好等天亮了給她轉院到金城,結果她那會兒竟然醒了過來。


    不過就是,自信且野性的小姑娘卑微了。


    覺得自己惹了麻煩,怕他們隊不要她這個領路人。


    老教授也是這樣想的,縱然她有點本事,可小孩子到底沒成年人靠譜。


    但是,他把她留了下來。


    那次出行,他們在一起呆了十幾天,每晚她都住在他的帳篷裏。


    他們分開的那天,她很舍不得,她要少拿一半報酬,讓他帶她去城裏看看,想去他讀的大學看看。


    十幾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一群老教授,的確是把這個十三歲的女孩兒的見識打開了。


    他想帶她去,可她們村村長說,她媽媽情況不太好,需要錢吃藥。


    然後他的教授們也說,回到金城就要安排他和幾位師兄出國做學術研究,最少也得一年。


    後來分開,是在她趴在村長家沙發上睡著的時候。


    他把多出十倍的報酬輕輕壓在她的胳膊下走了。


    可他實在沒有想到,他們的大巴車剛開上正路,後麵傳來了小女孩兒的尖叫:“鏡塵哥哥!”


    她一邊狂奔,一邊尖叫,手裏拿著他留給她的那個鼓鼓囊囊的紅包,“我不要錢,我要跟你去外麵看看,你等等我!”


    “你等等吧,你就等等我吧鏡塵哥哥,我跑不動了!”


    那道喊聲,慢慢帶上了哭腔:“你停下來吧,我真的跑不動了,我以後還能不能見到你啊?”


    那時候的餘煙是知道的,如果自己一直受製養父,她不僅不能正常讀書,可能在十七八的年紀就會被安排一樁婚事,一輩子都被拴在那個隱在山林裏的落後山村。


    她與淩鏡塵那樣的都市貴子相遇,也隻有他因學術研究踏足深山,她才能接觸到。


    和他本是萍水相逢,若分開,再見很難。


    這種認知,對於幼小的餘煙來說,是殘忍的。


    他們打開了她的見識,與她培養出了十幾天的感情,但她卻跟著走不出去。


    那天坐在大巴車最後麵的少年紅了眼睛,對身邊的教授說:“老師,帶嫋嫋去玩三天吧。”


    老教授卻說,“玩三天,然後呢,她還得回去。她想要走出大山,得靠自己努力。”


    或許也不用。


    他那會兒在心中反駁教授的話。


    誰說世上所有人都得努力,他就不用,他自出生,就擁有別人拚盡幾代人都得不到的財富和資源。


    這麽想著,他衝動的打開最近的一扇車窗,衝追著車的小丫頭喊:“寧山!一年後,寧山百佛寺!嫋嫋,聽見了嗎!”


    ……


    記憶在腦海裏奔湧,他的唇在如今已經完全蛻變的女人的臉頰、脖頸、鎖骨輾轉。


    並一邊輕聲呼喚:“嫋嫋,我的嫋嫋。”


    “哥哥那次也舍不得……”


    此音剛落,餘煙的眼睛動了,像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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