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和安城站。


    身著防彈西裝的暴徒們圍攏在月台上,為首的一人三十幾許的年紀,正把玩著金屬防風打火機。


    周遭並無乘客,整個月台除卻被圍攏的區域,其他地方均空蕩蕩的。


    遠處,呼嘯之聲先於列車而來,隨著站台提示音的傳出,銃丸號的車頭駛入,流線型的車身也隨之而來,一節節掠過,讓人目不暇接。


    最終,第十八節車廂穩穩停靠,雪舟笑夜向著車窗外看去,“約克夏”揮了揮手。


    而後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二人從容帶著“約克夏”走出車廂。


    “約克夏”其實是易容而成的秦西涯,真正的約克夏被整理好儀容儀表後就把他的姿勢擺成了趴桌睡覺。


    “你們二位就是雪舟笑夜麽?”為首那人問道,隨後略微點頭,“你們倆可真像啊。”


    秦西涯聞言一愣。


    他內心腹誹:一個黑人,一個棕膚,怎麽看出來像的?我是瞎子還是你是瞎子?


    其後那人又看向了易容的秦西涯,表情略微吃驚:“少主毫發無損,你們做的很好。”


    笑夜為避免夜長夢多直言不諱:“貨驗過了,那就沒什麽事情了吧?沒事我們就回去了。”


    “不著急,請讓少主過來一下,家主有些口諭想要告訴少主。”


    笑夜眼睛一眯,不知思考什麽,但卻是輕輕推了一下秦西涯。


    秦西涯心領神會,亦毫無負擔的走上前去,而後他附耳過去。


    “家主說,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早點把你這個混賬兒子溺死在水裏,好好享受在列車上的最後一點時光吧,你可以將此事告知雪舟與笑夜,反正他們也是必死的。”


    瞎子不知該如何作答,雖然也以內氣將聲帶等部位盡力貼合約克夏以求達到音色相仿的程度,但這種話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為什麽一定要‘我’死?”瞎子自認為這個回答可以,“莫非我不是親生的?”


    “哦?居然如此沉著,這樣看來···您並非那個往日慫包隻知窩裏橫的少主,少主果然已經死了。”那人心思細膩,僅僅從瞎子語氣便判斷出了眼前僅僅隻是喬裝易容的約克夏。


    人渣你平時到底是多廢物才能被手下評價成“慫包窩裏橫”的啊?瞎子有槽難吐。


    恰巧此刻,銃丸號從方才停擺中失靈的“垃圾清理”功能恢複,那原本趴在桌板上的約克夏屍身便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清理”的一幹二淨。


    說是清理,其實是消失,特別是在他的身上投射下了一道【不可回收垃圾】的字樣後,消失的一幹二淨。


    紅娘捂住了額頭,麵露愁苦。


    這般動靜自然也沒逃過為首那人的觀察。


    “果然少主已經死了,不過,第十八節車廂的話,看來您便是▇▇先生了,從前倒是沒聽過您還有這般易容術的本領,看來能接二連三以普通之身從天選殺手手中逃脫,您所依靠的不單單隻是運氣啊。”那人神色不變,卻是猜出了瞎子的身份,語氣亦有恭敬,稱呼之中也帶有敬語。


    “不過您不必擔心,家主與您並無仇怨,您大可在東京站前下車,畢竟,家主的目標並不是您。”


    “那麽我可以了解一下宿那鬼一家的家事麽?”瞎子也不再裝了。


    “別人的家事您不必在意的那麽清楚,了解的太多對您也不好,何況您自己不也身陷囹圄麽?”那人說著,後退半步,深深鞠了一躬,便揮了揮手,帶著身後小弟們離開了。


    “當然,如果您執意要到東京站的話,那我便隻能祝您好運了。”


    語畢,這一夥西裝暴徒撤出了月台,瞎子麵部肌肉蠕動,恢複原貌。


    “你們大概是被宿那鬼坑了。”瞎子和二人走進車廂後對雪舟和笑夜說道。


    隨後便將方才他所聽得的隻言片語全都告知了雪舟和笑夜。


    “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這老東西為什麽要殺我們?”雪舟不忿。


    笑夜也隻覺得突兀和奇怪:“按理來說,我們從未與宿那鬼有過接觸,他的目標為何是我們?”


    雪舟撓了撓發癢的鼻尖:“不清楚,總之做好準備吧,宿那鬼手眼通天,就算逃出了日本,估計還會被他尋仇,那倒不如咱們兄弟倆拚一把。”


    “為什麽不逃?銃丸號肯定會有下一次的‘越界’,如果你們認為對抗不過的話,你們完全可以逃到其他世界不是麽?”瞎子發問。


    雪舟和笑夜搖了搖頭:“我們不能走。”


    “為什麽?”瞎子疑惑。


    “因為我們在這裏還有一家雪人笑笑福利院。”雪舟檢查著槍支彈藥,“更何況我們也不能逃,畢竟我們還有外債沒還,如果我們逃了的話,福利院裏的孩子就又會無家可歸了。”


    笑夜頗為慶幸:“還好我有培養那些孩子,如果我們真死了的話,他們應該也能過的比較好吧?”


    瞎子沉默片刻,隻是呢喃:“無家可歸···”


    瞎子想了想,以斷罪眼仔仔細細的觀察了一遍雪舟笑夜,斷罪眼除了看人罪孽,也可以看此人平日所為,瞎子發現他們的確也還有一家福利院,二人作為院長副院長盡職盡責。


    “雖然是殺手,但意外的卻也能算是‘好人’啊···”瞎子評道。


    不過,這兩兄弟在財務方麵看起來也是頗為捉襟見肘啊。


    而後他將手機拿了出來,看了一眼存款,是八位數,而且還是美刀。


    “你們欠了多少錢?”“幾百萬美刀吧。”“我替你們還了。”


    “啊?????”雪舟笑夜愣住了。


    “另外,你們孤兒院還缺錢麽?我想捐助你們,但是捐助人的話,請寫上秦西涯,薑玲,李鈴鐺,秦瞎子,程秉,楊雲虎,陳芸,楊小桃,高明高啟陽···”他把上個世界認識的人的名字都報了出來,“我想為我們多積攢一些功德。”


    雖然他知道,這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兩個世界估計也不講功德這一套,但試一試唄,萬一能成呢?


    何況原身已死,自己與其存在融合將其頂替,那麽支配一下他的“遺產”也沒關係啊,並且以原身的情況來看,怎麽可能會不給家人留下一筆能夠安度晚年的錢財呢?


    所以他用的毫無負擔。


    “報卡號啊,愣著幹嘛?”瞎子拿著手機道。


    雪舟笑夜也不客套:“大恩不言謝,我的卡號是···”


    兄弟兩人均報著卡號,最後瞎子給原身的存款隻留下了五十萬美刀。


    “可以問一下麽?為什麽您會想著幫我們?”笑夜感激的看向秦西涯。


    “因為我不想看別人無家可歸,尤其是小孩子。”瞎子脫口而出。


    雪舟笑夜肅然起敬,紅娘也對瞎子有了別樣的觀感,但頗有哲學氣息的說了一句話。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這世間一切都有其深刻原因在,或者說這便是因果,又或者宿命。”似乎走了一遭蟲洞回來後似乎,紅娘便頗有感悟。


    小鳴也聽到了這一句,若有所思問道:“所以‘死亡’也是因果和宿命麽?”


    【這麽小的年紀就對“死亡”有模糊的認知了麽?】瞎子能夠感覺出小鳴的父母在教育上並沒有對於孩子有所搪塞。


    “你還小,‘死亡’這個詞對於你而言還太過遙遠了。”紅娘倒是準備一筆帶過。


    “阿姨,我不小了。”小鳴有點不滿。


    “要叫姐姐,你這孩子。”紅娘又糾正了一句。


    “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阿姨和叔叔遭受這種因果和宿命?”小鳴的話讓紅娘和瞎子心頭一軟,“阿姨和叔叔都是好人,我不想看著你們死。”


    這孩子,好像察覺到了什麽,不然不會像這樣,但他們交談的時候也有注意過小鳴有無帶好耳機的,瞎子注意的更為細致,可以確認小鳴是聽不到幾人對話的。


    “小鳴,你是知道了什麽嗎?”瞎子問道。


    “當然啊,叔叔阿姨和兩位叔叔都是殺手。”小鳴自然說道,不過他看起來更加幼小了,像是一隻生怕父母離開的幼貓。


    但他又堅強了起來:“我早就知道了。”


    “這樣嗎。”紅娘略有失神。


    “但叔叔阿姨都是好人。”小鳴篤定。


    瞎子聽罷,揉了揉小鳴的頭:“謝謝你哦,小鳴。”


    “不用謝哦。”小鳴乖巧道。


    雪舟揉了揉小鳴的頭發,接著將自己的手機拿給了小鳴,並且點開了《喜隻狼》播放給小鳴看。


    既然小鳴都有所察覺,那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因此他也沒給小鳴耳機。


    大家都覺得小孩小就可以糊弄過去,可殊不知,小孩子也聰明著呢,瞎子也是此刻才明白這個道理。


    既然小鳴都有所發覺,那他也沒打算避開小鳴了。


    而後秦西涯麵向紅娘便問:“東京站估計會很危險,你打算怎麽辦?還準備帶著小鳴麽?”


    紅娘揚了揚手機:“不必擔心,剛剛那個匿名又發郵件過來了,說中途會有人來接小鳴。”


    瞎子點了點頭:“那就行。”


    既然東京站會有危險,那麽把小鳴帶過去殊為不智,就算任務失敗了也沒所謂,最主要不能害了小鳴。


    瞎子倒是也考慮了一番接下來該怎麽辦,既然已經不準備將小鳴帶到東京站,那麽他後續該怎麽結束任務呢?娑婆也沒給出指示,估計得等到時候在發布任務吧。


    而後秦瞎麵向立遺囑的笑夜,雪舟看起來正在和某人通電話交代後事,聽的出來具體事項都有關於福利院,看得出來二人此前便有所未雨綢繆,他們在為自己的後事做準備。


    “無家可歸啊···”他又一次的念叨了起來。


    紅娘問著瞎子:“小鳴被接走之後,你打算怎麽辦?我反正是不打算摻和了。”


    秦西涯考慮了片刻,做出了決定:“我打算和雪舟笑夜一起去東京。”


    “沒必要啊▇▇先生。”笑夜聞言搖頭,雪舟也補上了一句,“您沒必要摻和進來的。”


    “你瘋了?”紅娘瞪著秦西涯,“東京站肯定凶險無比,除了宿那鬼之外那些被你宰了兒子女兒的天選殺手估計也在,就算沒有他們此外肯定還有別的天選殺手守株待兔,你沒必要讓自己置身險地啊。”


    瞎子亦搖頭:“我沒瘋,我方才在想,如果雪舟和笑夜死了的話,福利院裏的孩子會如何,然後我想了想,我沒法一直救雪舟笑夜,但能救一次是一次,但我所救並非是雪舟笑夜,確切來說應當是【幫助那些孩子】,我尋思,或許他們倆活著對於那些孩子來說才是最好的,


    哪怕他們之前安排的再妥當,事情也有可能不會那麽完美的按照他們設想而發展。”


    “你到底是在為你自己而活,還是為了別人而活?”紅娘不由問道。


    “為己而活。”瞎子語氣肯定,“我並非茫然揮刀,我是為了自己心中的道義而揮刀,我自問不是俠,但我也知道什麽是我認為正確的事情,更何況,能縱容孩子殺狗的家夥,估計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是麽?


    那些殺二代今天敢殺狗,明天就敢殺無辜之人,那些殺一代則會為他們擦屁股,死者的親朋好友也得不到該得的公道,你說這樣的‘一代家長’,該有活著的必要麽?”


    “說這話之前你先看看你自己是什麽人吧,你難道能說你入行這麽多年沒有殺錯一個人麽?”紅娘複雜看向瞎子。


    秦西涯一時語塞,他所想到的是自己,他真的沒有殺錯過一個人麽?他自己其實也不清楚。


    “我不清楚,可起碼現在我認為自己並沒有錯。”


    見瞎子態度堅定,紅娘也沒什麽好勸,隻能長籲短歎,無奈搖頭,口中還嘟囔“瘋了瘋了,絕對是瘋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都不知道了。”這樣的話語。


    可秦西涯很清醒。


    雪舟和笑夜對於瞎子的崇敬又更上一層樓。


    畢竟古語有雲,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


    “列車已到達——豐橋站。”


    一個相貌平平,模樣普通的男人走入了第十八節車廂。


    “這人是來接小鳴的麽?”瞎子問道。


    “不清楚。”紅娘搖了搖頭,“匿名郵件還沒有發來,我想大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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