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園選的十個位置果然很用心,既都在下風口,又在營地內分布均勻。


    孟長青毫不吝嗇的誇他:“張校尉果然思慮周全。”


    張園帶著一千多人建茅房,茅房比灶房好建,隻要建起四邊牆體,挖出茅坑就行。


    一天多的功夫,十間茅房全部建好。


    也就在這天下午,李亭又帶著三千多人來了。


    不用孟長青安排什麽,楊正帶著看守自然把這三千多人接管下來,還是按照之前的辦法,先發工具給他們,讓他們把自己住的地方挖出來,再給一頓晚飯吃,明天編入三班開始幹活。


    “李捕頭。”孟長青上前道謝,“有勞了。”


    “孟大人說的哪裏話,這次隻能給您送來三千九百六十七人,我們大人為役夫不足的事很是操心。”


    “讓府台大人操心了。”


    李亭把身上的包裹取下來交給孟長青,“這是您的包裹,從京城寄到涼州驛站的。”


    孟長青接過一看,是管家代叔寄過來的東西,“多謝李捕頭。”


    “舉手之勞,大人不必客氣。”李亭說,“府台大人特意交代,要我看看城牆建的怎麽樣了。”


    孟長青立刻帶他去到牆邊。


    自開工後到現在,將近三天的時間,高度足三丈的城牆已超一裏。


    李亭在城牆各處都看了,不止是看城牆的質量和長度,還觀察看守以及役夫的狀態。


    “這些役夫幹活倒是起勁,看守們也嚴厲,孟大人治下有方。”李亭客氣了兩句,正好楊正來報名冊核對沒有錯誤,“孟大人,府衙還有其他事要忙,屬下先告辭了。”


    李亭走後,孟長青去看第二批役夫,他們之中,多數人臉上的表情看起來都很是淒苦。


    認命的揮動手中的工具,認命的聽從看守的指揮。


    這天傍晚,曾老三從住的地方出來,正準備去灶房喝點粥,忽然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


    他順著聲音看過去,“寶山?你怎麽在這兒?你不是躲到山裏去了嗎?”


    “哎。”錢寶山垂頭歎氣,“被人告發了,不想連累老爹老娘,隻能從山上下來。


    官府是真不叫我們活啊,我媳婦還沒懷上就把我拉來,萬一我有個好歹,我們家就絕後了。”


    曾老三抱著碗跟他說話,“我記得你是過年剛娶的媳婦。”


    “是啊。”錢寶山這時候才注意到曾老三手上的碗,“你這是幹什麽去?”


    “去灶房喝粥。”


    錢寶山歎氣,“我們還沒開工,恐怕沒得吃。”


    “有得吃!”曾老三激動道:“開工前一天晚上就能吃上糜子飯,往後隻要上工就有三頓糜子飯吃。”


    “可你剛才還說去喝粥。”


    “我現在沒上工啊。”曾老三說,“我上的是早班,三頓糜子飯已經吃過,我現在去喝的是另外的粥。”


    錢寶山被他說暈了,“這裏一天能吃幾頓?”


    “別的班我不知道,像我在白班,一天能吃四頓。”曾老三瞥見,煮粥的那間灶房外排隊的人越來越多,加快語速說:“這裏跟別處不同,吃得飽睡得暖,幹活隻要麻利,看守也不會動不動就打人,你快回去幹活吧!”


    一天吃四頓,還有這種好事?錢寶山還有不少話想問,曾老三卻一溜煙跑了。


    “你在幹什麽!”


    錢寶山還沒來得及嘀咕兩句,就見旁邊一條鞭子抽來,雖沒有抽到他身上,但卻已經把他嚇得半死,肩膀上的扁擔都沒扛住,丟到了地上。


    “兵爺饒命,饒命!”錢寶山跪在地上,摸出了袖口裏藏著的一角銀子,拿在手裏舉過頭頂,“我見著同村的人,多說了兩句話,還請兵爺饒命。”


    看守瞧見他手上的銀子,目光快速的朝四周打量,卻在掃到最後一處時,驚悚的發現縣官大人就在旁邊看著。


    看守舉起鞭子就往錢寶山身上抽,“偷懶耍滑不算,還想賄賂看守,你叫什麽名字!哪個村的!”


    錢寶山猛然吃痛,手上的銀子沒拿住滾落到一旁。


    錢寶山心中又懼又悔。


    那脫了手的銀子,簡直是把他的心揪去了一角。


    孟長青上前撿起那一角銀子,放在手掌上吹了吹灰塵,看地上這人已經被鞭子結結實實抽了四下,才說:“好了,適當教訓,知道痛就行。”


    “是。”看守停下動作,拉起地上的人就要走。


    “慢著,這人交給我,你先去做你的事。”


    “是。”


    聽到離開的腳步聲,錢寶山這才鬆開抱頭的手,衝著他麵前的孟長青連連磕頭,“多謝大爺相救!多謝大爺!”


    “你知道我是誰嗎?”


    孟長青沒有穿官服,臉上又蒙著圍巾,隻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麵。


    “小人不知道。”


    孟長青把那一角銀子還給了他,“我是北山縣的縣官,你當著我的麵賄賂看守,看守能不打你麽?”


    “小人該死,請官老爺饒小人一命。”錢寶山淒然求饒,“我爹娘就我一個兒子,我還沒個後,要是死了,我家就絕後了。”


    “你絕不絕後跟我有什麽相幹?”孟長青說,“我們此刻所在的地方,多少將士命喪在此,他們身死時,可有想到什麽絕後不絕後?”


    錢寶山緊緊捏住那一角銀子,整個人跪縮在地上,即便手背上被鞭子抽打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痛,也沒閑心去顧及。


    “與其讓我替你的後代著想,不如你先幹好該幹的事,認真幹活不偷懶不耍滑。”


    “是是是!小人一定不偷懶!”


    孟長青一個眼神,八方上前把人扶了起來。


    “你叫什麽名字?”孟長青問。


    “小人叫錢寶山,涼州府下錢曾莊人。”錢寶山捂住手背上的傷口。


    “你現在被分在第幾組?”


    “回大人的話,二百零一組。”


    “我記住你了,會時常向你們組的看守問你的情況。”孟長青的視線落在他那雙手上,“我看你的手,不像是個莊稼人。”


    “是,小的上過兩年學,在涼州城的錢記米行記賬,不怎麽幹農活。”


    “來了我這裏,什麽人都得幹活。我不會讓你的看守為難你,你以後也歇了賄賂別人的心思,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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