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代價?你說的我怎麽聽不懂!”


    徐清風不喜歡這種感覺。


    剛才他的驚喜振奮,還沒有消退呢。


    結果就被當頭一棒!


    還是莫名其妙的那種!


    這誰受得了!


    他又不是光頭,他爸爸也不是韋小寶!


    “唉!”高建瓴見兒子還是不明白,歎息著提醒:“你還記得在院長開口後,老太太弟弟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嗎?”


    徐清風想了想,不確定道:“說他姐姐是個非常偉大的人,一直拿自己當普通人!”


    “這就是了!”高建瓴歎道:“你想想普通人遇到這種事情,他們的家人會是什麽想法?


    肯定是要討回公道的!


    而且他們一家人一開始就是炸了的。


    隻推拒出他這個代表過來。


    其他人根本連麵都不想見。


    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之後也說了責任完全在我們院方,說我們有不可推卸之責任!


    這才是他們真實的想法!”


    “不對吧?”徐清風反駁道:“我也知道官話套話,一般不都是前麵是廢話,後麵才是重點是真話嗎?”


    “你從哪裏知道這個的!真是一知半解!”高建瓴搖頭:“官字兩張口,隨心所欲的變化。


    全看需要!


    你說的那的確對。


    但那是要聽到的人立刻執行後麵的重點轉折。


    而現在的情況是,他不好立刻就說什麽做什麽!


    他隻能先明確態度。


    然後拔高格局,將老太太安葬!


    否則事情鬧起來,怎麽說怎麽做都不合適!


    直接動怒?


    剛說了老太太一直拿自己當普通人,普通人家能折騰的我們聞者傷心聽者流淚,那他們成什麽樣人了?


    這不合適!


    再說畢竟老太太的確是自己要臨時出去的,你們一開始也勸阻了,隻是沒有堅持。


    她要出去看的又是常年在國外,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的孫子。


    這個孫子一回國,明知道奶奶住院,也不知道第一時間過來探望,反而要住院的奶奶回家探望。


    這些細節,都是不好深究的。


    否則容易引人議論聯想。


    可不做些什麽!


    是個人也無法釋懷!


    事已至此。


    和普通人家的純粹忿怒,或者有些想要一些經濟賠償不同,他們需要的是蓋棺定論。


    要完美無瑕!


    和我們之間的是非對錯,最理性的做法,就是按下不提。


    反而要讓老太太最後發光發熱一回。


    選擇原諒我們,甚至還鼓勵我們繼續當好醫生,更加善待病人,盡量少犯錯,甚至不犯錯!


    格局很大!


    大家聽了都很感動!


    這件事就完美結束了!


    但那是在鏡頭前的結束!


    鏡頭後呢?


    說到底,我們的確犯錯了。


    還導致了他們家無可估量的損失!


    這件事過去了,被人淡忘了,但是老太太家人心中那道坎能那麽輕易過去嗎?


    肯定是過不去的!


    所以前麵代表他們一家真實想法的,院方要承擔全部責任,風波過去鏡頭後,根本就不用他們特意說什麽做什麽。


    我們該付出的代價,是絕對不會缺席的!”


    “您是不是太悲觀了?”徐清風目瞪口呆,不可思議道:“需要那麽麻煩嗎?


    就算現在直接懲罰我們,也沒人敢說什麽吧?”


    “現在直接處罰那倒好了。”高建瓴苦笑:“可真的完全按照程序來,對我們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反而越往後拖,我們要付出的代價越大!


    甚至是無上限的!


    你或許感覺沒什麽。


    但老太太弟弟說的那些話,聽在我耳中全是驚雷!


    什麽叫老太太離開了,你們不能也離開?


    這個離開怎麽解釋?


    老太太的離開可是離開人世!


    我們不能離開?


    說明他們恨不得我們也跟著老太太一起離開!


    就算不是離開人世!


    也是不能離開他們的視線,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人!”


    “……”徐清風瞠目結舌。


    老太太弟弟和他徒弟說的那番話,竟然還能這麽翻譯?


    怎麽這麽一聽,這麽滲人的慌!


    不會是這個也算當領導的親爹,胡亂聯想,自己嚇自己吧?


    人家難道就不能是真的格局大?


    選擇為醫療事業進步,而做出了犧牲和貢獻?


    他忍不住把意思一說。


    高建瓴差點沒被兒子的天真可逗笑,隻不過是慘笑,提醒道:“我有沒有胡亂聯想,有沒有自己嚇自己,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就知道答案了!


    老太太停靈,院長過去當孝子哭靈了,我這個牽涉其中的副院長,還是他們家的故交,卻根本不被允許過去!


    老太太卻是我帶你去上門出診,請她來住院的。


    你是主治醫生,主刀醫生!


    你徒弟是請示了你,然後是你批準的老太太出去。


    事發後,喝大酒的你,也根本就沒出現!


    真正對老太太離開,有不可推卸責任的是我們!


    可是自始至終,他們有提過我們半句嗎?


    沒有!


    你覺得是什麽原因?”


    徐清風立刻說不出話來了。


    他再天真再樂觀,聽了這一番話,也很難不和親爹一樣,往壞處想。


    “你終於明白了!”高建瓴其實也不想兒子明白這些,也想守護兒子的天真,讓他無憂無慮的過一生。


    然而現實不允許啊!


    所以他隻能說出自己的心裏話,讓兒子有個心理準備:“他們提都不提我們,不是因為覺得我們沒有責任。


    而是因為恨透了我們!


    所以才理都不理我們。


    甚至不願意將老太太的離開,和我們扯上關係。


    而隻將這件事定性為你徒弟的疏忽。


    以後,離開了鏡頭前,時間一久,他們自然想怎麽讓我們付出代價,就怎麽做。


    受到的局限更小!


    畢竟他們和我們‘沒有利益衝突,沒有恩怨情仇’嘛。


    這才是我最擔心的!


    所以他說不想讓我們離開。


    我反而想你立刻離開!


    我老了,前途也就那樣了。


    但你不一樣!


    你還有大好青春,還有無限可能!


    現在你離開,去邊遠貧苦地方支援,苦是苦了點,但一來可以讓他們稍微消氣。


    二來隻要你紮實埋頭苦幹,他們也不好揪著你不放,不然會有人幫你說話的。


    畢竟偏遠貧苦的地方,也的確需要你這樣心外一把刀的人才!


    沒準有希望鏡頭前的大格局,變成真的大格局。


    不再追究你的責任了。


    隻是你要做好經年累月苦幹的心理準備。


    否則就聽我的,立刻準備出國,考國外的醫生執照。


    這是我能想到,對你最好的兩個選擇了。”


    “我,我再想想……”徐清風也明白親爹真是為他好,可依舊抱著一絲僥幸心理,很難做出抉擇。


    “你別擔心你媽媽那邊!”高建瓴提醒道:“我會說服她的,想必她也不會不明白這是對你最好的選擇。


    你也可以再考慮考慮。


    但是要快!


    越早越好!


    越早越能讓人知道你的離開是和這件事有關。


    你為了這件事接受了重罰!


    以後遭遇的打壓,就會越小越少。”


    徐清風木然點頭,渾渾噩噩的走了出去。


    原本他是大受鼓舞的要奮鬥,還要加強奮鬥強度的,爭取和老太太看齊。


    可是轉臉就被扇了一個大逼鬥!


    他一直要幫他一起奮鬥的親爹,告訴他,別想美事呢。


    人家根本就不是對你大格局,鼓勵你繼續少犯錯,爭取不犯錯!


    人家就是痛恨你犯錯多,還在這件事上沒有做到本該做到的不犯錯!


    所謂的大格局都是鏡頭前的。


    真相是恨透了他們父子!


    以後一有機會就會讓他們付出慘重的代價!


    而以他現在的黴運,甚至人家都不用特意上手段,隻要等待他再出問題,公事公辦就行。


    “清風,你沒事吧?高院長怎麽說?”他的女舔狗林潔立刻湊了過來,關心的問道。


    “……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麽?”徐清風並不隱瞞的將親爹說的建議給說出來了,然後後知後覺的看向她,想起了她之前的欲言又止。


    “大家覺得這太正確了一點。”女舔狗林潔解釋:“有點不真實!總感覺有些問題,到底還是高院長看得透……清風,你打算怎麽辦?”


    “你覺得呢?”徐清風想聽聽她的意見。


    “我覺得吧……都行,我尊重你的選擇。”女舔狗林潔將到嘴的‘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的話給咽下去了,不敢和徐清風對視。


    換成之前徐清風媽媽來醫院鬧,非要兒子離開工作了這麽多年的安和醫院,就為了避開親爹。


    她絕對會大聲說:“你去哪個醫院,我就去哪個醫院!”


    但現在情況完全不一樣了!


    徐清風親爹的分析,以及分析後給出了兩個選擇,都太悲觀了。


    邊遠貧困的地方,去支援建設?


    而且她跟著男神過去,一直站在他身邊,聽起來很浪漫。


    但也隻是聽起來。


    她是學醫的,就算再舔徐清風,該有的理性也是有的。


    放棄大都市的好工作,去那種地方?


    她實在做不到。


    至於出國?


    倒是不貧苦了。


    但是人離鄉賤,更別說出國了。


    國外不認他們的醫生執照,需要重新開始考、重新培訓,這對於已經三十來歲的他們,就已經是非常艱難的挑戰了。


    不一定能夠完成。


    別說她了,就是一把刀的徐清風也不一定能這麽順利。


    畢竟其他國家的精英醫生,去了美國,不被認可醫生執照,隻能當清潔工賺錢,還是給黑幫清潔犯罪現場的那種,也不是完全虛構出來的。


    還有國外那種環境。


    讓人離鄉賤這個概念極限化了。


    別說那些天花板、歧視什麽的。


    連孫景這種世界級別的名醫,可都是在醫院遭遇過槍擊的。


    她除非瘋了,才會跟著徐清風一起出國,重新開始。


    他們能不能在一起且不說,命能不能保住都說不定。


    愛情和理性。


    她突然發現她也沒那麽喜歡徐清風……


    想通了之後,她突然就釋然了。


    也敢直視徐清風,仿佛過去的愛慕什麽的,都是幻覺,她真的隻是從同事和朋友的角度,幫他分析,並且尊重他的任何選擇。


    徐清風是天真!


    但他不傻!


    女舔狗突變的態度,他怎麽可能感覺不到。


    之前擁有還不覺得。


    現在被這樣對待,他心抽痛不已。


    好嘛!


    還沒有開始遭遇那些薛定諤貓式的打擊報複,先被女舔狗給背刺拋棄了。


    這特喵的叫什麽事啊!


    女舔狗見他這樣,有些不好意思,找了一個借口,就閃人了。


    他又想找好哥們。


    卻根本找不到人。


    打電話,對方也很冷淡。


    這讓他心中越發悲涼。


    醫院待不下去了,他想回公寓,遠遠的看見巧姐送孫景離開,他駐足看著。


    想到自己最近的黴運都是從見到孫景開始,他真想直接衝上去,找孫景質問一番。


    然而他知道他現在這麽衝上去隻是自取其辱。


    所以他忍了。


    等到看見孫景離開,巧姐反身回公寓,他立刻快步跟上,和她一起上了電梯。


    他放下過去的高冷,主動和巧姐搭訕。


    原本想通了的他,決定要擺脫媽媽的控製,他就看上了和他很有緣條件很優秀的巧姐。


    如今又有孫景這個他非常討厭的人夾雜其中,他更想追求巧姐了。


    簡直就有點迫不及待的衝動!


    嗯。


    這種感覺就像當年他剛出學校時,在車上抽煙等女朋友,看見女朋友和閨蜜一起過來,他一眼就看上了,聚會結束當晚立刻打電話追求女朋友閨蜜的那種衝動。


    充滿了奮鬥的激情和刺激!


    現在他比從前更衝動!


    不僅刺激,還包含著想讓孫景當苦主的報複快感!


    巧姐怪異的看著如此熱情的他,不自覺的往旁邊挪了挪,既是她拒絕心意的表達。


    也是為了和他保持距離。


    畢竟她身上還都是孫景的味道呢。


    被對方聞到,那就不禮貌了。


    徐清風可是醫生,還是名醫,不可能不知道那是什麽味道。


    而且他號稱一葉落而知秋,視頻相親,能一眼看出相親對象的媽媽得了心髒病,第一時間就讓人家帶著媽媽去醫院和他匯合的那種。


    如此明辨細節,如今又在密閉的電梯裏,她根本就不敢張嘴,隻是用點頭、微笑之類的肢體語言來敷衍。


    等到電梯到了,趕緊離開。


    她也就是不知道徐清風想讓孫景當苦主的心思,否則隻怕表情會更加古怪。


    因為城會玩的孫景,最喜歡角色扮演之類的。


    哪怕她一再抗議,徐清風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早已參與過了遊戲的一環。


    隻不過他是苦主。


    因為孫景總是吐槽她是狗血電視劇女主,而和她如此有緣的徐清風,自然是狗血電視劇男主。


    而孫景是誰?


    很顯然不是苦主……(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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