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有什麽問題嗎?”


    女病人被何晶震驚無語的表情給嚇到了,趕緊問道。


    “有什麽問題嗎?”何晶痛心疾首的說道:“問題大了!你到底怎麽想的?


    懷孕都四個月了,你還以為能來例假?


    你都要來打胎了,現在還在流血,所以你覺得那還是斷斷續續在來例假?


    剛才耿老明確說最危險的狀態就是引導無痛出血,一再詢問你,要你千萬說實話,結果你明明流產過三次現在還在無痛出血,卻笑嘻嘻的說你身體好第一次打胎現在沒有流血。


    你到底在想什麽?”


    “啊?”女病人這才大驚失色,笑不出來了,萬分委屈道:“剛才那麽多人看著,我擔心我說那個老教授會直接再查一次……”


    “……”何晶都被這對年輕男女給蠢哭了,趕緊調整了一些情緒,恢複冷靜,提醒:“你現在必須再次做個檢查,確認一下真實的情況!”


    這一次女病人夫婦都點頭答應,不再不以為然的說怪話了。


    她也是現在才知道這個看起來像男友的男人,其實是女病人的丈夫。


    何晶擔心自己看不準,直接呼叫了魏主任,等檢查完之後,魏主任臉色一下子就凝重起來。


    稍微安撫了一下病人和家屬後,她就跟著魏主任去了辦公室,有些忐忑的詢問:“魏主任,現在怎麽辦?”


    “現在麻煩了!”魏主任歎息:“這個病人真是害死人了!提供虛假信息,不僅差點害死自己,現在也連累的我們束手束腳,危害到耿老的聲譽!”


    “那就趕緊提醒耿老啊!”何晶說道:“這不能怪他,是病人騙他,他也一再確認了。”


    “你不懂!”魏主任斟酌話語:“傳出去,別人隻會記住是耿老誤診了,這讓耿老的臉往哪裏放啊……”


    她沒有說出來的是,耿老最在乎臉麵,是眾人皆知的事情。


    一旦知道了,肯定會發火的。


    而以他的業界地位,如果事情不能妥善處理,所有經手的人都會吃掛落。


    如果是正常情況,為了病人的權益,大家吃掛落也就吃了,可現在卻偏偏是病人竭力隱瞞硬生生作出來這場席卷所有人的風暴。


    這讓他們這些可能被波及到的人,心裏上怎麽受得了!


    “要不然找孫院長?”何晶下意識說道,隨後不等魏主任說話,她就搖頭自我否定了:“不行,最好不要麻煩孫院長,這是我惹出來的,還是我自己解決吧。”


    “你打算怎麽解決?”魏主任訝然的看著她。


    和何晶想法一樣,她也不打算直接找孫院長。


    因為一來事情沒到那一步,如果什麽事情都要找孫院長解決,那麽還要她們幹什麽,二來這種事情冒然找上孫院長,情況可能會更糟。


    孫院長一旦較真,可不會管耿老麵子不麵子什麽的。


    而偏偏耿老的確非常有麵子。


    不說別的,就說院裏分管大外科的鄭副院長一直都是以耿老學生自居的。


    其他學生身居高位的還有很多。


    耿老真要是為了麵子和孫院長衝突起來,誰勝誰敗,對雙方都不是好事。


    而且根本沒必要因為這種爛事起那麽大的衝突啊!


    還是那句話!


    這個病人真是害人不淺啊!


    “找曲院長吧!”何晶想了想說道。


    “曲院長?”魏主任目光更怪異了。


    “對!”何晶有些心虛的連忙解釋:“曲院長畢竟是我們第一產科的分管副院長,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找曲院長出麵更合適一點。”


    幸好魏主任不知道她和曲院長已經父女相認了,否則隻怕會誤會她太孝了,遇到麻煩事,不推給別人,反而直接按在老爹頭上……


    隻是她說完之後,真心覺得這麽做更合適。


    而不隻是不想給孫院長找麻煩。


    “行吧!”魏主任雖然感覺有些古怪,但也認可了找曲院長更加對口的說法,正在她準備給曲院長打電話匯報時,門被敲開了:“曲院長?”


    “事情我聽說了!”匆匆趕來的曲院長給了何晶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對魏主任道:“病人我已經讓賈主任轉到第一產科,盡快安排手術,要做好保密,盡量別傳開!”


    “我不同意!”房門再次被推開,已經病愈的尤盛美,緊追過來,臉色冷峻的否定了丈夫的決定:“現在最妥當的做法是立刻安排病人轉院,去伊麗莎白醫院,我來安排!”


    “伊麗莎白醫院是私立醫院,技術實力有限,而這個病人的手術風險性較大,這不合適吧?”魏主任皺眉提出異議。


    “我比你更懂伊麗莎白醫院的技術水準!她們做這個沒問題!”尤盛美眼神陰鷙的盯著魏主任。


    這種目光和語氣,讓整個辦公室氣氛一下子就緊張起來。


    魏主任再次頭疼起來,她隻是從技術角度提議合理懷疑,可是尤主任明顯不那麽想,很可能覺得自己在針對。


    事實上自從尤主任女兒曲蘭爆出來那麽大的瓜,尤主任自己都被氣的中風後,尤主任性格就徹底變了。


    或者更準確來說,完全不裝了,攤牌了,徹底放大過去的執拗,還對其他人的反應更加敏感多疑,很容易就把別人正常的舉動當成是針對她不尊重她甚至在嘲笑她,從而進行不理性的強勢回擊。


    大家有的同情她,有的畏懼她,有的擔心曲院長的反應,因此對她隻能惹不起躲得起,盡可能的避免和她的衝突或者說是接觸。


    而很顯然這一次,魏主任想躲也躲不掉,尤主任直接追著丈夫找上門了,並且看起來已經上升到不容否定的尊嚴和路線問題了。


    這和女病人瞎幾把撒謊搞出來涉及到耿老臉麵,而讓所有人都為難的頭疼事簡直一模一樣。


    太煩人了!


    “尤主任,我沒有別的意思。”魏主任解釋了一句,然後看向曲院長,示意該他來發話了。


    尤盛美本來就沒有資格在她麵前頤指氣使,如今雖然病愈了,但身體到底出了問題,無法繼續行醫,開始轉行政了,那就更沒有資格了。


    現在之所以還這麽幹,就是因為曲院長夫人的頭銜,並且別人擔心她內心敏感、情緒波動太大,深怕引發她再次中風,所以說話格外注意。


    “這件事你別管了,我會和魏主任她們商量的!”曲院長無奈的勸說妻子。


    “還商量什麽?”尤盛美怒道:“耿老那個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現在轉去伊麗莎白醫院是最好的選擇!我是為你們好!你們什麽意思?覺得我說的不對?”


    一邊說,一邊用陰狠的目光看看丈夫,又看看丈夫和初戀女神的女兒何晶,直把何晶看的都發毛了。


    曲院長見妻子要發瘋,又見女兒被恨上了,深怕妻子幹出什麽極端事,隻能先先給魏主任一個眼神示意,嘴上含糊的答應了,然後拉著妻子離開了。


    “幹什麽?別以為我沒看見你給她使眼色!”回到副院長辦公室,尤盛美就發飆了:“你還是不站在我這一邊,是不是?”


    “我沒有那個意思。”曲院長耐心勸說:“魏主任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伊麗莎白醫院技術實力不足,冒然轉過去,對我們大家都不太好!”


    “對我們大家?”尤盛美冷笑:“我們大家是指哪個?是你和何晶,還是我和曲蘭?


    別說那些冠冕堂皇的套話!


    換成以前,你會這麽猶豫嗎?


    你肯定第一時間答應了。


    又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


    你現在卻打馬虎眼了,為什麽?


    不就是你的好女兒看起來不讚成嘛!


    你不要忘了,蘭蘭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何晶還不知道是不是你女兒呢,別直接有了新人忘了舊人!”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激動?”曲院長皺眉:“怎麽就扯到這個上麵了?


    病人轉院過去,一旦出事,對我們有什麽好處?”


    “好處可太大了!”尤盛美說話越發直白:“蘇紅早就和我說了,她的伊麗莎白醫院需要擴大名氣,做幾個重量級的手術好打廣告!


    這次的病例就是最好的機會!


    本身技術水平高,關鍵手術具有極大的普及型。


    多次流產清宮,我們都是婦產科醫生,難道不知道這類病情有多麽普遍嗎?


    不說青年男女一不小心搞出人命直接來打胎,就說那些戀愛多年甚至結婚後,對男友對丈夫夠不上網上年薪百萬起步的普通人收入標準的不滿,選擇不要孩子,直接過來打胎的,每年暴增多少?


    那麽龐大的人口基數,還要乘以個人打胎次數。


    現在個人打胎次數最高記錄保持者是一生打胎24次!


    這是多麽大的一塊市場,而且特別適合蘇紅的私立醫院。


    隻要這次手術一做,到時候廣告一投,無數病人都會蜂擁而來,蘇紅的伊麗莎白醫院將賺的盆滿缽滿!


    她是我閨蜜,難道還會虧待我們嗎?”


    “你胡說什麽啊!”曲院長見她竟然說的這麽露骨,嚇了一跳,嗬斥了一句,趕緊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往外麵看了看,確認沒有人偷聽。


    “我沒胡說!”尤盛美確認了沒人後,見丈夫擔心,更來勁了:“我說的都是大實話!現在我們一家已經支離破碎了,我不想別的!


    就想給蘭蘭多攢點錢,讓她在國外的日子好過點!


    和你不一樣,我就她一個女兒,我不疼她誰疼她?


    靠你嗎?


    你現在巴不得不認她了吧?”


    “沒有的事!”曲院長有些煩躁。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聽妻子說這種傷人的話了。


    事實上當她知道何晶是他女兒,這幾個月來說,這類傷人的話說過無數遍了,就是刺激他,逼他否認。


    “既然沒有,那你就來證明!”尤盛美叫道:“我們一起為蘭蘭攢錢!


    竭盡全力去爭取當院長隻是手段,不是目的!


    現在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掙錢!


    趁著你還在位,能撈多少是多少!


    咱們全匯給蘭蘭!


    這個病人的轉院,你必須聽我的!幫蘇紅一把,讓她的伊麗莎白醫院起飛,她會感謝我們的!


    而且這又不是第一次了!”


    “……”曲院長臉色難看。


    他知道妻子的意思。


    沒錯!


    妻子和伊麗莎白醫院的院長蘇紅是閨蜜,幹女兒林娜就是蘇紅的女兒,蘇紅又曾經是三江醫院婦產科的主任醫師。


    兩家人關係非常親密。


    這其實很正常。


    很多想要賺錢的人,都會離開係統內,去外麵自己單幹,可是他們幹的事情卻還是老本行,最大的創業資源依舊是係統內那些人脈關係。


    靠著原本的單位,自己隨便接點活,都能過得異常滋潤。


    蘇紅也是這樣的人。


    她和他妻子尤盛美之所以關係那麽好,除了過去的關係外,也有這個利益輸送的鏈接。


    平時聚會,隨口提一句,尤盛美就會加大給蘇紅的伊麗莎白私立醫院拉客人的力度。


    要知道三江醫院第一產科可是魔都第一的,尤盛美是三江醫院產科主任醫師,丈夫是分管大婦產科的常務副院長,手上的病人資源何其豐富,稍微傾斜,就能支撐起伊麗莎白醫院。


    如果不顧風險,全力去推動,那效果會更加誇張。


    當然之前沒有曲蘭那些事,大家都還要顧點臉麵,以及顧忌前途,因此做事還有點收斂克製,不動聲色間就給悄悄辦了。


    可現在妻子明顯發癲了,竟然想要不管不顧起來,這讓他憤怒又擔心。


    他雖然嘴上不願意承認,但和眼裏隻有廢了的曲蘭已經要發瘋的妻子相比,他的確因為突然多出來何晶這麽一個優秀的女兒,而更加理性,不願意冒險隻為了掙錢而什麽都不管不顧。


    隻是這些不好說出口,以免引來妻子更大的瘋狂。


    這邊曲院長陷入了糾結中,那邊何晶也擔心的問:“魏主任,伊麗莎白醫院到底有沒有這個資質做這個手術?”


    “你覺得呢?”魏主任反問。


    “我不太熟悉這個伊麗莎白醫院,但想來應該是做不了的。”何晶擔心道:“私立醫院本身就比公立醫院差,這個病人還是其他公立醫院轉到我們三江醫院的……可萬一曲院長被尤主任說服怎麽辦?”


    “不會的……”魏主任歎息:“而且就算曲院長同意,我也不答應!這是從病人的病情出發做出的決定,如果有必要,我會找孫院長的。”


    何晶一聽最後可以找孫院長托底,一下子也就釋然了許多。


    對啊!


    老爹靠不住,但孫院長卻永遠值得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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