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上一次,我如何落敗,”羅格·多恩說,他的坐姿和任何時候一樣端正,就像他的脊柱並不是疊加、活動的骨節,而是在創造之初就修形打磨完成的一根筆直的石質作品。


    而佩圖拉博知道,脊柱本身就不是垂直一線的墨繩。那麽,這就是這名基因原體的慣有姿態,給他們帶來的錯誤的通感。


    他繼續說:“在上一次的戰鬥訓練中,我在靠近佩圖拉博的過程裏,消耗了過多的精力。他的中近距離炮火以及能量轉移護盾,幾乎免除了他加入近戰的必要。他的技巧集中於以最高的效率運用槍炮的方式,並且佩圖拉博擅於充分發揮自己的長處。”


    “那麽這一次呢?”鳳凰等待著羅格·多恩的轉折,同時用一塊深紫色絨布擦拭著他的火焰劍。


    通過佩圖拉博製作的具象化戰鬥顯示屏幕,當他見到自己的戰士在與帝國之拳的戰士幻影對決時,福格瑞姆對親自加入戰鬥的渴望節節攀升。


    帝皇之子與帝國之拳,是第一組試用納爾尼之庭的軍團。隨後的安排包括了火蜥蜴與鋼鐵之手的對決,以及夜鬼王庭和鋼鐵勇士的戰鬥。


    如果安格隆的吞世者來得及抵達奧林匹亞,那麽暫時寄宿於鋼鐵勇士內部的千塵之陽也將派出戰鬥人員,與之對戰——考慮到係統的穩定性,千塵之陽將不得在戰鬥過程中補充靈能。


    因此,如果後者拒絕戰鬥,那甚至不會是一件丟失榮譽之事。


    “這一次,我帶了盾牌。”羅格·多恩答道。


    鳳凰輕聲笑了起來,“帝皇的堅盾啊!”


    “而我沒有想到你會再次選擇雪山場景。”佩圖拉博說,心分二用,在監視並維護納爾尼之庭的運轉以及轉播的同時,參與了兩名基因原體的對話。


    羅格·多恩的沉默對於他而言太長了一些。然後他回答:“那是我第一次戰敗。”


    “之後還有許多次,羅格。”佩圖拉博說。


    在泰拉共同工作時,羅格·多恩在平日中的友誼對決中,不止輸給過一個人。


    安格隆不提,他自己也不必說,輸給黎曼·魯斯也不算意外,但他甚至曾經在馬格努斯放出奇光異彩的赤紅重拳下落敗——“沒關係,我也打敗過魯斯,”馬格努斯如此回答,伸出手,讓羅格·多恩重新站起。


    “不,”多恩停頓了一下,“自我在因威特蘇醒,那是我第一次戰敗。”


    “呃,任何感言?”福格瑞姆偏過頭,將銀白長發勾到耳後,一副專心聆聽的模樣。


    “你戰敗過嗎?”羅格·多恩問。


    福格瑞姆略微眯起眼,仿佛是在將映照在他眼眸上的光收進瞳孔內側,“我擅長用劍,羅格·多恩。而我從未在比武挑戰中落敗,但這並不代表我從未遭遇挫折。”


    “那麽,你不再需要我闡述感言。”多恩點頭,將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兩塊屏幕上。


    兩塊屏幕共享著同一片作戰的背景,即林木稀疏的略高平原,天空遼闊,草地鋪展在開闊的原野中,飛鳥仍然會從樹木的頂端被驚起。為確保相對的公平,這裏的氣候與因威特或徹莫斯都大相徑庭。


    左側的屏幕屬於帝國之拳此次派出的十餘名戰鬥人員,明黃的戰士穿梭在金紫的幻影陣勢之中,如身處真實的戰場一般,一絲不苟地完成著每一個戰鬥目標。右側的屏幕則將帝皇之子囊括在內,保證這些戰士迅捷而優美的身姿,全部展現給他們的基因之父。


    “他們做的都很好。”佩圖拉博說,與諸多接口連接的線纜上帶電的粒子流高速移動,如同發光的太陽風。


    “我需感謝你的創造,佩圖拉博,”福格瑞姆愉快地說,白皙的麵容被滿意的神情點亮。“多麽出色的一片模擬戰場!”


    他滿意地見證著他的連級以上指揮官、鳳凰衛隊以及宮廷之刃中的優秀成員,在佩圖拉博的納爾尼之庭中創造的完美戰績。


    盡管用於模擬帝國之拳戰士的數據僅僅是經過佩圖拉博調試的幻影,但鐵之主無疑通過某種超乎想象的、對技術的運用,以及對羅格·多恩的深層了解,對第七軍團的戰鬥力做出了完美的複現。


    在交鋒的鳳凰動力長矛、近身襲擊的動力拳、以及長劍揮砍時劍格閃出的紫金光芒裏,每一擊直刺或橫劈都難以挑剔。當一名帝國之拳被擊倒,對應者的肩甲上將會浮現出一個新的數字。佩圖拉博為每一個幻影做出了分數的評級,並將它們累加給勝者。


    而在最初的適應後,確認與幻影盡情對戰,不會影響基因之父在他人麵前的評價,帝皇之子們意識到,他們不必刻意避免為對手帶去奪命一擊,或是讓這一次的模擬戰鬥終結在幻影的攻勢之下。


    金紫色戰士的步伐變化快速而精準,伴有爆彈槍在各個點位劃出的鋒銳閃光,在交叉火力的暴風雨中抓住那些關鍵的、不可放走的時刻,將武器的尖端穿入盔甲的裂縫。


    他輕鬆地辨認出他的戰士,尤裏烏斯·凱索倫,他的劍和他的詩歌一樣富有魅力。泰雷瑪農·萊拉斯,雙劍切斷閃電爪的纜線就如切開葉片。當然,還有阿庫爾杜納,他的戰鬥與他的長劍本身一樣優雅而無瑕,像一首樂曲,或者一段不可複得的美好記憶。


    直接與阿斯塔特同伴對戰是一種陌生的體驗,但他們的初次表現,已經不負帝皇之子的金鷹。


    “你們認為需要繼續嗎?”佩圖拉博問。“更進一步?”


    “讓他們……?”福格瑞姆說出了話語的開頭。


    “好。”羅格·多恩簡短地做出他的回答,開始等待。


    福格瑞姆無奈一笑,“即使羅格·多恩如此信任你,我仍然不得不問,這果真不會造成真實的損害嗎?”


    “會嗎?”佩圖拉博看著多恩。


    “在測試中,你的數據體炸斷了我的左手。”羅格·多恩說,舉起他的左手,左右旋轉手腕,證明它的靈活性。


    “好吧,讓他們開始。”福格瑞姆向後一仰,轉了轉頭:“有什麽適合基因原體吃的食物嗎?”


    “葡萄怎麽樣?”佩圖拉博答道,“是紫色的。”


    福格瑞姆挑起眉毛:“為什麽你會覺得,所有人都和伱們二位一樣,執著於時刻保持和自己軍團的顏色一致?”


    “我可不覺得有什麽水果是黃黑交加的,”佩圖拉博說,露出微笑。


    “特殊育種的黃底黑條紋西瓜呢?”莫爾斯問,左手捏著右肩,活動著莫名變得不夠靈便的手臂,慢悠悠地從升降梯中走來。


    “那是什麽?”羅格·多恩問。


    “你的手怎麽了?”佩圖拉博發現了莫爾斯表現的異常——當然,不是指黑衣工匠已經被所有人習慣的神出鬼沒。


    福格瑞姆曾經私下裏與他說過,在終於得見莫爾斯本人以及他的獨特作風之後,他方才明白,為何鋼鐵勇士的阿哥拉集市之間,竟能常年流傳,關於佩圖拉博的導師究竟隸屬於以太波動或電磁激流造就的幻想,還是真正存在於現實宇宙之中的討論。


    “這邊也在打模擬賽?”莫爾斯從透光的屏幕背麵看了一眼,辨認出畫麵中的情景。“你們知道奧林匹亞正在展開凡人的角力賽,對吧?”


    “機械的我主持了開場儀式。”佩圖拉博點頭,繼而補充:“我已將它的皮膚修補完整。其餘早期使用過的人形鐵環,如果你願意輔助重連,我亦可以全麵啟動。”


    “繼續用你現在的機械衛隊吧,”莫爾斯放下左手,自在地揮了揮他的右臂,“不需要額外的超凡手段,它們也足夠使用了。十分鍾前我參加了角力賽。”


    “你……什麽?”佩圖拉博操作線纜的動作停止了。


    “哦,首先,我換了一張臉,”莫爾斯在椅子上坐下,敲了敲左腿,“身體素質取了奧林匹亞人的均值,也沒有動用凡人之外的能力。放心,我沒有搶走奧林匹亞人的冠軍,畢竟我也算是壽命悠久,不便與當代青年人爭奪名聲。”


    “誰把你打出角鬥圈或者摁在地上了?”


    佩圖拉博臉上此時懸掛的神情無疑是微笑。莫爾斯敢說他很久沒有看見過,或者說他就沒有見過佩圖拉博對他表現出的這種戲謔。


    “選手來自塞特亞星係的第二行星克裏特,”莫爾斯皺眉,“那是今日一輪賽事的小組冠軍,我總不能貿然奪走你治下的子民應得的榮譽。”


    “三十二強。”羅格·多恩說。


    “我以為這些年間你已經學會了抓住閉嘴的時機……”


    “羅格·多恩的意思是,作為一名非戰鬥人員,且僅僅模擬使用了當地人類平均的身體素質,你能夠在奧林匹亞星團的角力中取得三十二強的成績,是非常值得稱讚的戰鬥成果。”


    “我同樣如此認為,”佩圖拉博笑道,“機械的我仍然在觀看戰鬥。我在十分鍾前並不確定那個青年是否真的是你,但既然現已驗明正身,我便會留下那段記憶影像。你打得不錯,莫爾斯。”


    莫爾斯從自動機械送來的果盤中拾起一顆葡萄。這些水果大概是為原體專門培育的,其個頭尤其地大,一顆葡萄幾乎抵得上凡人體型的一隻拳頭。


    “你以為我會生氣或慚愧嗎?不,我不會。因為我的確不是戰鬥人員,而我並不會否認這一點。”


    他小心地咬了一口水果,口感並不差,並且果皮沒有因為水果的擴大而跟著加厚。至於流出的汁水,這是靈能可以輕易解決的小問題。


    “為什麽我們不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真正的戰士們如何搏鬥之上?然後我可以寫我的下一幕短劇了。”莫爾斯說,向著兩個屏幕歪了一下頭。“那將是我十分期待的一幕。”


    隨後,他打了一個響指,漆黑的形體立時融入空氣,消散不見。


    “所以……”佩圖拉博注意到自動機械空空蕩蕩的托盤,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我們還需要一盤新的葡萄。”


    ——


    結束。阿庫爾杜納心想。


    他斜過一步,向前方穿插,右手借勢一旋,劍刃自下方斜向上劈出,拍中對方的手甲,將對方的爆彈槍擊飛。他追上一記半轉身的橫掃,長而稍稍彎曲的劍,頂部即刻抵在了幻影戰士無比真實的喉嚨口。


    阿庫爾杜納向前施上一點不多不少的力量,恰恰觸發了納爾尼之庭內部的檢測極限。幻影戰士倒在地上,身體化作流動的幽綠液體,回歸模擬戰場被踐踏至草皮掀起的草地之下。


    灼熱的空氣卷過劍術大師頭頂的流蘇,讓它們如天鷹羽翼的一角般揚起。很榮幸能夠與你展開較量,他在心中說,餘光見到自己的右肩甲上光芒一閃。這是第多少個幻象之中的對手?他沒有刻意去數。


    他將利刃重新握緊,讓它在手中滑到一個不偏不倚的角度,等待新的對手在任何時候從林中突然出現,就像之前的戰鬥中經曆的一樣。


    這柄稍微彎曲的長劍名為帖木兒,劍柄為公馬的頭,係有漆黑油亮的一穗馬鬃飾品。另一把劍則長直而狹窄,刻著含義未知的古希臘符文。它名為雅典娜。


    出自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理由,阿庫爾杜納選擇了第一把劍作為今日的主武器。即使這兩把劍都誕生自古泰拉的精工良匠之手。


    但他的對手沒有繼續出現。


    阿庫爾杜納並未完全放鬆警惕,但他允許自己暫時從戰鬥姿態中稍作放鬆。張弛有度,一名戰士不應當把精力浪費在無用的緊繃之中。


    他向前方邁進。他的同伴所剩不多,一半都已經在訓練戰中因精疲力竭而倒下,化作流淌的綠色基質,回歸現實。剩下的則與他分別作戰,當然,跟在一名戰鬥高手身後,難免會讓他們自己肩甲上的得分降低。


    他們表現得很好。阿庫爾杜納想。假如原體正在觀看,他們並沒有辱沒帝皇之子胸前的金鷹。


    在林中前進了一段時間,他聽見一聲樹枝的斷裂,清脆,輕微,但不可忽視。


    劍士再度繃緊精神,刀刃映照著他的頭盔,在那裏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來了。


    帝國之拳戰士標誌性的明黃盔甲,以及軀幹部分覆蓋的黑邊白袍,從樹木的陰影中現身。


    跟隨他共同前進的,是若幹名黑甲戰士,同樣以握緊的拳頭作為標識,證明了他們在帝國之拳中的特殊地位。


    聖殿武士。沒有疑問。


    “你是真的,對嗎?”阿庫爾杜納偏過頭,劍鋒在泥土中劃出一條銳利的半弧。他朗聲問。


    即使沒有明確的證據,他很清楚,他此時麵對的戰士,不再是佩圖拉博完美模擬所得的幻影——因為這些戰士各有不同。他們不完美。


    他的胸膛中翻湧起一股別樣的期待。


    在他對麵,為首的戰士隔著一片林地與他對視。陽光落在他們中間,將草地圍成一處深綠的圈子。


    戰士舉劍,敬禮。模糊而簡樸的鋼鐵中,倒映著阿庫爾杜納從胸甲延伸到臂甲的標誌性精致雕刻。


    阿庫爾杜納吸了一口氣,踏步向前。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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