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蜥蜴與鋼鐵之手打成了平手,”法比烏斯說,他手下工作不停,此時正專注地將一根注射器的針頭,注入到他用電子放大鏡放大的一團血肉組織之中,觀察著這些組織發生的變化。


    起初,細胞的活性迅速得到增強,它們健康地增殖,繁育成一片值得驚歎的細胞群,布滿了整個培養皿。


    然而,僅僅在數秒之後,基因鏈條中的某一個點開始發生斷裂,基質被抽空,變得幹涸,就像失去了水的小溪或者常年處於旱季的井,發生了不可逆轉的枯萎現象。


    赫克薩凱瑞斯為此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嘲笑,法比烏斯·拜爾沒有在意,至少他沒有表現出他的在意。


    “而你的夜鬼王庭卻輸給了鋼鐵勇士。”藥劑師繼續說,“鋼鐵勇士甚至不是一支擅長於近身作戰的軍隊,我很難想象你們怎麽會輸,尤其是你們才剛剛得到基因之父的教導的情況下。”


    “成功或者失敗,都是有些生命所篤信的命運絲線的一部分。”赫克薩凱瑞斯回答,一隻黝黑的手探出了他的紅色鬥篷,拿走了法比烏斯的廢棄培養皿。


    “你在研究什麽?或者說……”老血伶人敏銳地停頓了。豐富的學識告訴他,法比烏斯正在試圖創造一些不可能的事物。“你在創造什麽?”


    在數百代靈族孜孜不倦的嚐試中,靈族,不,如今的黑暗靈族,才終於明白該如何將活性賦予一團死去的物質。即使他現在正為人類的軍隊服務,他也不能背離自己的基本學識,勉強地捏著鼻子,去誇獎人類擁有在短時間內憑空締造新生命的潛力。


    “胚胎,”法比烏斯說,背部直接與神經係統相連接的伺服機械手臂張開,為他粉碎那一根廢棄的注射器。“但我還欠缺一些東西。”


    “什麽?”赫克薩凱瑞斯問。


    藥劑師的麵部肌肉抽動了一下。“靈魂。”他嗓音沙啞地說出了這個詞。


    “靈魂?”赫克薩凱瑞斯根本抑製不住他自己的笑容,他幹枯而扭曲的麵部因為此時此刻的微笑而變得更加可怖,“該死,”他咒罵道,“你們在使用一個多麽膚淺的詞,來概括生命的原初火苗在心智之內熊熊燃燒的盛景,來概括讓一團血肉真正誕生在他所憎恨的世界之中,支撐他發出第一聲哇哇啼哭的複雜力量!”


    法比烏斯回以並不收斂的冷笑,在某一種程度上,他從這名夜鬼王庭的獨特成員身上,同時感受到一種對基因原體的極度的敬重,以及對凡人的微妙鄙夷。客觀而言,這在阿斯塔特戰士中似乎並非個例。


    “有一個問題,”法比烏斯裝作漫不經心地說,“你提醒了我。你真的是一名阿斯塔特嗎?基因之父真的給了伱第二次新生嗎?”


    “毋庸置疑。”赫克薩凱瑞斯說,“你還有別的問題嗎?”


    “那麽,康拉德·科茲為什麽不去創造更多的夜鬼王庭戰士呢?抑或是,你扭曲的形象,是他能創造唯一的作品?”


    赫克薩凱瑞斯把法比烏斯的培養皿重新推回到他眼前,隨後,他黝黑的手重新縮回他的紅色長袍之內。


    “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建議,法比烏斯。”老血伶人當然不會因為這種程度的挑釁就動怒,否則,他在科摩羅的大半時間都得在複活的痛苦黑水晶棺中度過。“當然,我指的是創造更多的夜鬼王庭。我會去問一問我的主人,你覺得呢?”


    “那麽你可否順便幫我問一問,我在什麽樣的條件下,才能被允許加入你真正的課題之中。”


    “你指的是……”赫克薩凱瑞斯說,“哪一個?”


    “任何一個。”法比烏斯眯起眼睛。“比如你的煉金藥劑。”


    老血伶人低沉地笑了。“你應該早些問我的。那樣我早就可以告訴你,你一開始就能加入到這一課題。是什麽讓你不敢詢問呢?”


    ——


    “我要親吻你的手,凱撒,但這可不是出自對你的奴顏諂媚,”馬格努斯說,學者用了最大的努力,讓自己的話語裏聽起來沒有憋著一股氣兒。


    他很慶幸今天自己穿了一身比較長的白袍,否則他的衣服就要遮不住他那止不住尷尬地亂動的腿和腳了。


    “開恩吧,凱撒,我為了你打躬作揖,這兒已經不再有第二個人像我一樣,為你忠誠地提出建議,衷心懇請您思慮如今的隱患,收回您的成命了。”


    “什麽,布魯托斯,你也要說出這番話?”出人意料的是,羅格·多恩的台詞吐字清晰、氣度不凡,他蹙起的雙眉和恰到好處的驚怒,甚至令人懷疑是否佩圖拉博或者福格瑞姆單獨拉上他進行了盡心盡力的演員培訓。


    又或者,此時他隻是在盡力做好一名基因原體能做好的一切,將這幕戲劇當做和任何作戰一樣不可輕視的重要任務,並付以充分的努力。


    “啊,凱撒,我懇求你三思您的旨意,”馬格努斯說,暗中動用一些赤金色的符文,來修飾他的聲音,“您若要行一條合理的道路,我必然總是支持的,但如今您要做的卻是什麽?您甚至不曾與我們直言陳說哩!偉大的凱撒——”


    “我不曾哀求過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你們也不可能用哀求打動我的心。在冰川中的石頭,有著一種不可動搖的品質,這讓它變成了我們殿堂無與倫比的基石。無數的人生活在這凡塵俗世,他們各有足夠感知這世界的血肉知覺,但若要令自身的地位不可被任何力量撼動搖晃,那就令人與石頭一樣堅定吧。而我要在這件事上與你們證明,我正是這不被動搖的主宰。”


    “凱撒——”


    “離開,布魯托斯!收起你的讒言妄語,你要阻攔我的路途嗎?”


    “好,那麽隻能讓我的手,代替我與卡西烏斯說話了!”


    馬格努斯迅速站起,首先地揮出他手中的刀。在他周圍,等待已久的吞世者群眾演員們也紛紛從各自的長袍裏掏出各種武器,朝著羅格·多恩身上大膽地砍過去。


    他們相信負責特殊效果的馬格努斯會處理好接下來的景象,而向一名原體動武,在褪去了最初的緊張後,大膽的星際戰士們發現這可能是個此生僅有一次的奇特機會。


    “你也在內嗎,布魯圖斯?那麽倒下吧,凱撒!”羅格·多恩念完台詞,一閉眼睛,向後砰地倒地,直接砸塌了一部分的台板。


    這顯然在最初舞台劇的預備效果之外,而且依照佩圖拉博修建劇院所用的工藝和原材料,讓凡人工匠用正常的方式來維修,顯然就有些辜負佩圖拉博好心邀請他們參加奧林匹亞運動會的本意了。


    馬格努斯隻覺得背上一涼。他當機立斷,直接讓羅格·多恩徹底掉到舞台下方搭出的空隙內,然後連忙在台下觀眾察覺之前,修好了玫瑰木的台麵,憤憤地拿著他的小刀,在心裏詛咒著石頭的硬度,和吞世者們一起對著羅格·多恩的幻影一通亂戳。


    “偽帝已死!我們解放了!”他按著台本喊道,不確定自己聽到的,是否是台下康拉德·科茲的詭異笑聲,“去,上街道宣布這條消息。”


    場景變化,吞世者們砍完了羅格·多恩的影子,假裝將他用白布一兜,七手八腳地抬下了場。


    馬格努斯給自己變出一張演講台,雙手撐著台邊:“各位民眾,不要驚慌,別亂嚷亂叫,像是末日的時刻已經抵達了這片場地一樣。要知道啊,偽帝虛假的野心已經得到了終止。我們曾經都是凱撒的朋友,如今,也不過是幫他跨越了憂慮生死的時刻,抵達了暴政的盡頭。”


    他聽見伏爾甘在後台準備上場的腳步聲,自己重新想了一遍方才的演出效果,感到滿意,便側過頭看向後台的帷幕,同時接著讓台詞進入到下一環節。


    “且慢,此時又有誰到了場?啊,歡迎你,馬克·安東尼,你也是凱撒的朋友啊!”


    伏爾甘黑如冷炭的臉上聚集著悲傷,不難想象他是如何在後台,將他此生經曆過的種種不如意之事紛紛在腦海中過了一輪。


    “你的一切遠大的功業,凝滯的夢想,遙望的前途,都在卡西烏斯和布魯托斯的手裏葬送了嗎?”伏爾甘滿懷真情地念道,用一隻手臂擋住他悲痛的臉。“假如我是他的話,我寧願替下他的生命,趁現在你們的刀還沒有冷卻,也來結果了我的性命吧,讓我死在吾主的身邊,還有比這更好的去處嗎?”


    馬格努斯不禁為荷魯斯在這劇本中的反叛身份,與他現實之中天天將帝皇掛在嘴上的忠誠與驕傲,所形成的強烈對比而感到一種荒謬的有趣。


    也許這就是不能抵達現場的又一個壞處——受人尊敬的荷魯斯·盧佩卡爾必須容忍莫爾斯筆下自己的不良形象,以及可能在奧林匹亞流傳上好幾年的糟糕名聲……


    不對,他,赤紅的馬格努斯,明明就在現場,怎麽也得扮演一名捅刀的惡徒?


    萬望奧林匹亞星團的居民真的能夠分清角色與扮演者的區別。


    “我們並不請求你的性命,安東尼,對你的敬意我一分也不曾減免。我們謀殺了一名暴君,卻也不必將暴君身旁的好友都全部地放逐到亡魂的地盤裏。”


    “那就將你染著血的手也交到我的手裏吧,唉,怎樣說呢,我如何不知道你們的話語裏,哪些有著真相,哪些又藏著虛偽的謊話呢?要是凱撒的魂靈還看著這裏,他要看見怎樣一名忘恩負義的人,在你死後,立刻就要和敵人去握手了!”


    馬格努斯喜悅地咧開嘴:“我不僅要握你的手,還要用我的懷抱來歡迎你,我與卡西烏斯都很願意地和你協作,親愛的安東尼!在我們重建的國度裏,你的席位也將高高地和我們坐在同一級的長椅上!”


    伏爾甘向馬格努斯走來,鮮紅的雙眼裏就像燃燒的一叢熊熊燃燒的火焰;馬格努斯特意用一些超現實手段強化了伏爾甘眼中的光芒。


    當布魯托斯與安東尼擁抱時,馬格努斯控製好自己驚詫的表情,以及被匕首刺穿後狼狽摔倒的身體,沒有在倒下時傷害到脆弱的舞台地麵。


    火焰的影子在台上燒起,象征著毀滅的降臨。馬格努斯趁著火光騰然升起時,放鬆了他的麵部神態,讓自己享受著躺下的時間——他可是兢兢業業地演滿了整場,還分心負責了舞台效果的調度。


    伏爾甘舉起手中染血的兵器:“啊!最偉大的皇帝的魂靈,請原諒我與這些屠殺者進行的可悲的交涉。你的生命離去了,毀滅的前景也要降臨在人類的身上;永恒的戰爭將成為時代的回響,人們習慣了殺戮,所有的憐憫之心也紛紛地滅絕不見;火要燃燒到世紀的末尾,因為這一罪行,星河裏將充滿湮滅的鍾聲!”


    說罷,伏爾甘拋下兵器,閉上眼睛。馬格努斯熄滅了火焰,從地板上爬起來,拍去白袍上的灰塵,和陸續返場的吞世者們一起,跟在伏爾甘身後,向台下揮手致意。


    緊接著,他想起羅格·多恩還在舞台被重新封好的木板裏安安靜靜地躺著,趕緊捏出一道羅格·多恩的幻象,讓他從後台走出,和其他演員們一起向觀眾致意。


    他敢保證能看穿這小把戲的,隻有莫爾斯,可能還有和莫爾斯在偷偷說話的佩圖拉博……


    佩圖拉博不在台下,康拉德·科茲、福格瑞姆、費魯斯·馬努斯和莫爾斯也都不在。


    留在原體們的一排坐席上的,隻剩荷魯斯用來遠程即時觀看的數據板,此時正架在桌子上,露出牧狼神為他們鼓掌的模樣。


    而他們離去的理由,在馬格努斯稍作探查後,更是覺得有百分之一千的不可思議。


    什麽叫暫居在鋼鐵勇士之中的千塵之陽,和同樣在鋼鐵勇士中作為交流者的帝皇之子,與夜鬼王庭的泰拉裔戰士,就帝皇之子在馬術比賽中給馬匹服用違規煉金藥劑一事,爆發了難以調和的衝突?


    不,他們什麽時候開始馬術比賽了?什麽樣的馬還能允許阿斯塔特騎乘?為什麽沒人和他說?他錯過了什麽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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