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搞什麽!”丹提歐克罕有如此惱怒之時,相控陣顯示屏內傳來的圖像一片混亂,“繼續聯係,開啟火控係統示威,不,直接部署反艦導彈——他們在做什麽?”


    “有些船已經失控了,”布朗恩說,他抬起手臂,一根管線將他的太陽穴偏後側與數據板相連,“通過圖像可以確認,一部分懷言者艦隊正朝著我們靠近。希望我們將他們放走?”


    “不,我想並非如此。他們的艦船作出了自動應答,但沒有進一步的回應。我相信——”


    機械合成的聲音在會議室偏後的地方響起,半身覆蓋著鋼鐵外殼的貝洛索斯專注在對懷言者艦隊狀況的分析中,深藍的液體在維持他活動的管線內潺潺流淌。


    “船長和舵手不在崗位上。”托拉米諾作出總結,“他們真正失控了。”


    “詳細記錄異常數據,作為萬不得已時開火的證據。”丹提歐克說,“繼續發送廣播,準備電子頻道的入侵,同時做好避讓工作。我們不能讓他們的船直接撞上來。懷言者的旗艦也聯係不上嗎?信仰之律號的通訊室也在消極怠工?”


    “有回答了。就在剛才。但情況不容樂觀。”托拉米諾謹慎地說,抬頭看了一眼周圍的戰爭鐵匠同僚們,就像他們已經位於下一場攻城戰的前夜。


    “說說看。”


    “他們說他們的基因原體正處在搶救階段,”托拉米諾說,“在他們的聖堂中,洛嘉·奧瑞利安生命垂危。”


    所有戰爭鐵匠都立刻意識到其中的問題所在。


    盡管不知道洛嘉到底幹了什麽,但名義上懷言者仍然處於鋼鐵勇士的監管之下,而原體的無端重傷絕對是嚴重的惡性事件。


    鐵之主固然可以對其置之不理,或者作出解釋——但懷言者分散在帝國全境的無數忠誠信徒,早就用他們的瘋狂驗證了他們固執己見的本領;何況荷魯斯遇刺的謎題,在懷言者眼中早已幾近是鋼鐵勇士的前科。


    “先聯係巴爾班那邊,將此事告知父親,無論這需要多久,”布朗恩說,“積極和懷言者溝通。”


    “不要退讓,”哈科從室外大步走來,臉上散發著壓抑的怒火,“告訴他們我們清楚他們都做了什麽——不管奧瑞利安在發什麽瘋!除了原體沒人能動另一個原體一根手指頭,而佩圖拉博大人根本不在這兒,這就是懷言者自己內部的事!”


    幾個人驚訝於哈科對一名基因原體的不敬,但這種詫異轉瞬即逝,轉化為他們內心默默的認同。


    “你說的對。”貝洛索斯喃喃,“當然,我們暫時對外封鎖消息。”


    “去聯係泰拉,詢問泰拉的藥劑部有無意向接手洛嘉·奧瑞利安的情況,以及……帝國之拳有無空閑來參與押送。”丹提歐克說,希望自己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他忽而想起與他們作別已久的網道支隊近日也在聯係鐵原號,商討正式歸隊的相關事宜。


    最後一個節點封閉的前夜,鋼鐵勇士將再度變得完整。所有戰爭鐵匠都對此期盼已久,而這個時間的跨度是接近兩百年。


    “不——稍等,”托拉米諾說,疑惑在他的臉上擴散,“是奧瑞利安。奧瑞利安親自接過了通信……”


    一名剛剛重傷的原體轉眼間就站起來和他們通話,這聽起來是一件好事,但隻能加深戰爭鐵匠們心中翻湧的不安。不論如何,送往泰拉與帝國之拳的通訊仍舊會準時發出。


    托拉米諾將音陣的信號導入會議廳公開的播放器內,奧瑞利安寧靜而沙啞的嗓音如同被粗糙續接的磁帶,緩緩地、冰冷地播放著。


    “在我們神聖的事業中,我們已經擁有了足夠多的事實,讓懷言者驗明鋼鐵勇士的大敵身份。我們不需要更多的騙局。”


    洛嘉·奧瑞利安坦然地說,他的疼痛被注入到他的話語中,轉換成一種沉靜的可怕力量。


    “我向我所愛的神獻上我的祭禮,而我的虔誠將不被揣度和陰謀玷汙。我不允許銀河認為我受你們所迫,因為我的信仰注定不受束縛。我們將是立於天平雙端的對手,鋼鐵勇士,黑暗之中沒有私仇。”


    丹提歐克深吸一口氣,將下麵的話沉聲吐出,堅決地抵消洛嘉·奧瑞利安帶給他的難言寒意,“火控係統將維持開啟狀態,直到所有懷言者的艦船都解除對鋼鐵勇士的威脅,原體奧瑞利安。”


    “無需擔心,我們將返回泰拉,鋼鐵勇士,即便是戰帥亦不再有機會阻攔,這是我個人的抉擇,絕對的抉擇。”奧瑞利安輕聲說,“我們將朝見我們在神聖泰拉上端坐的聖者。他——”


    他的神思在一瞬間變得渺遠,再回過神時,他平和的語氣裏平添遺憾,“祂的力量已充斥了我的胸膛,填滿了我無盡的空洞,我已不再僅僅是洛嘉·奧瑞利安……可祂仍在等待著最後的蘇醒,誰阻礙了祂呢?”


    ——


    水晶匣剛剛發生破裂的那一刻,除了一次清脆的巨響,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


    而莫爾斯立刻望向高空,狀似悄然無聲的層雲依然在寧靜至靜滯的微風中緩緩飄動。


    他眼中泛起符文的金光,靈魂之海中的詭譎波濤立刻顯於他的眼前。


    首先是一種多層複合的虹光,如依附於海流的剔透晶片,遊入這顆機械星球的外側。隨後,多色的斑斕鱗片逐漸顯形,殷紅與淺紫交映,逐步過渡至人造碧璽或翡翠石般的青藍,依稀可見全貌應有的瑰麗。


    然而,這一切都以殘破不堪的黑色虛無血肉為基底,以至於每一片蛇鱗的邊緣都仿佛正在溢出有毒的鮮血。


    “你先離開,”莫爾斯說,“回到你的船上,做好任何準備,馬格努斯。你的靈能不能消耗在接下來可能存在的事項中。”


    馬格努斯在幾乎無法察覺的短暫怔愣後,迅速從虛空的音陣頻道中撤離,縱然他依然滿心疑惑,而方才那種極度不祥的征兆帶來的痛苦依稀殘留在他慌亂的胸膛之中。


    佩圖拉博隱隱感受到那股力量的盤踞,那超越凡俗存在的湧流侵入他周圍的空氣,將整個世界在粼粼的波紋中微微扭曲。他壓下本能之中的可怕恐懼,以鋼鐵之心驅逐所有理智不需要的多餘情緒,直視著他所感知到的征兆。


    “十一號?”他大聲問,“是你嗎?”


    巨蛇的形體在環繞世界的飛旋中消散,轉瞬間重組成一個明滅不定的形象,站在他們所在街道的遠端,幾乎與天際的灰白顏色融為一體。


    上次的受創顯然至今仍未得到恢複,然而這條迷失的蛇仍然遊到了他的血親身前,隔著大約百米的距離,與佩圖拉博麵對著麵。


    他似乎在等待著佩圖拉博首先打破寂靜,向前邁步,又或許他隻是在疲倦中裹足不前,對一切能夠進一步決定他未來的事物漠不關心。


    “你同樣感受到它了,”佩圖拉博說,“暴君星。黑暗之王。夢魘太陽。”


    十一號什麽都沒有說。在這緊要的、時間流逝的關頭,他一個字也沒有說。他隻是看著佩圖拉博,似乎在觀察鐵之主的心跳、呼吸和軀體的起伏,觀察著一個真正的完整原體應當擁有的一切。


    “你說過伱將阻止它的降生,十一。”


    十一號仍然不說話,他並不覺得這一默認的問題有回答的價值。


    “那麽你現在來了。”佩圖拉博說,“你還是來到了我麵前。”


    十一號開口了。


    ——


    在航行的旗艦中,馬格努斯沉浸在圖書館的研讀中,數百張新寫滿的草稿紙在他周圍有序地飛旋成紙張的風暴,將緋紅君王包裹在充斥著不安和迷茫的厚繭之內。他取下單片眼鏡,揉著自己酸疼的眼眶。


    自莫爾斯讓他離去後,他們將要麵對的危機就已然明了。


    在整個人類帝國的疆域之內,不將那些帝皇的同行者計入其中,緋紅君王馬格努斯毫無疑問是如今對帝皇的計劃了解最深的人選。


    那麽,補全或者說驗證帝皇真正計劃的最後一塊拚圖,也隻能由他給出。


    他想起莫爾斯打斷他時所說的話,“你的猜想是正確的,”他說,“但還不完全。”


    這兩段信息都讓馬格努斯如坐針氈,而自從普洛斯佩羅的噬靈蜂一戰過後,他已經太久沒有這種拒絕麵對現實的自我折磨體驗。


    莫爾斯真的確定了他猜到的是什麽嗎?他知道答案,卻希望自己不知道。


    馬格努斯將手指穿進厚實的紅發內,緊盯著二十個色澤相近的盧恩在他眼前飛旋交織,相互追逐,依靠巧妙的引力布設,組成一個岌岌可危的天體球。圖特蒙斯符文的雛形被交相輝映的金光勾連成型,在變化中穩定。


    其中一個盧恩獨立在外,遊走於周圍,不受任何單一盧恩的約束和限製;有兩枚盧恩馬格努斯暫且沒有找出合適的位置,“備用選項”,一個詞匯跳進馬格努斯心中。


    他將三枚盧恩移開,讓它們漂浮在專注於剩下的十七枚符文。


    十七個盧恩之中,有十三枚被他一一排列在符文所需的軌跡上,在有意增大中央盧恩蘊含的能量,將其設定為陣法的唯一核心,並削弱了中央盧恩的自控穩定度後,整個符文陣都開始劇烈顫抖,瀕臨崩毀的邊緣,根根破碎的絲線在模擬天球上如霧氣飛散。


    馬格努斯緊盯著這些瀕毀的盧恩,屏住呼吸,手指輕柔拂過剩餘十二個分支節點,將它們一一點亮,平衡著它們之間的連係,調整它們,直到這些符文與中央的大盧恩結成毫無疑問的束縛紋章。


    束縛。正是如此,若是中央的核心大盧恩無法在天球的核心穩定地自我束縛,這十二枚符文的效用則將逆轉為對核心之地的鐐銬,或者說,某種韁繩,某種車軛。每一枚符文中灌注的力量,都足以摧毀對應盧恩除了承載偉力之外的一切額外功能。


    他眨了一下眼睛,當十二枚盧恩符文全數亮起後,整個陣法的光芒霎時大盛,向外輻射的光芒如同噩夢的尖刺,在金屬摩擦的呻吟中鋒銳地刺穿了多層紙張。


    天球的旋轉仍在不斷加速,更多碎片從四麵八方崩解而出,組成飛旋的環流,旋繞在符文周圍,空氣在混亂的光芒中變得渾濁。


    “但還不完全。”莫爾斯的聲音再度在他耳邊響起。


    馬格努斯吸了一口氣,點亮了下一枚符文。


    但這一枚符文生成的能量漩渦與先前的漩渦流向恰恰相逆,漩渦迅速激烈地蕩起,馬格努斯的手指在能量的衝突中顫抖著抽搐,仿佛此時的痛苦幾乎等同於他在自己的內髒中激起對等的能量激流。


    他用力咬住了下唇,迅速補全剩下的三枚逆向符文:它們的能量源自外界而非法陣內部,準確地說,這是一組通道,一組從外界的以太汪洋中疏通能量的管道,正如人類帝國在巢都深處建設的、汲取地熱並向上供能的碩大排熱器管道一般……


    馬格努斯抹去這些盧恩在他手上割出的血口,猩紅的血滴落在地。他喘息著,壓下唇齒間的大聲呼吸,將它們壓製在不敢驚擾任何事物的輕噝之聲中,眼睛盯著如今的圖特蒙斯模擬天球。


    在這一輪的盧恩增添完成後,整個天球仿佛得到了某種擢升,徹底地穩定下來,並自如地吞吐著每一絲用於自我調節的能量絲線,精妙到仿佛有一位更高的存在正聚精會神地手動調控。


    但馬格努斯知道,沒有。


    他與佩圖拉博熟識,自然知道假如把今天他創造的一切都轉化為機械邏輯的造物,鐵之主也能夠設計並製作出一樣的奇異機械,讓它以遠超常人想象的傳奇般的機巧形式自動運轉。


    但到了靈能這一方麵上,物理宇宙中再偉大的建築師也難免一籌莫展。


    而佩圖拉博的天賦,乃至馬格努斯自己的天賦,都無疑繼承自同一個天才的血脈。他既是靈能領域至高的大師,也是人類工造之中無可媲美的最初的匠人。


    而這一顆天球所模擬的思路與構造,也隻能出自他手。


    帝皇。


    馬格努斯閉上眼睛,那種劇烈的陣痛漸漸消退,轉化為某種更深層次的燜燒的火種,在他內部冰冷地灼燒著,其所燃燒的燈油,是緋紅君王胸膛中所擁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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