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宅。


    “六少爺,股東們都在等著你了,江淮先生一直在催請。”江宅管家躬身在江儼身旁耳語道。


    江儼正在屏幕前進行線上會議,幾遝厚厚的文件和手機擺在手邊,華貴的胸針鏈在動作時懸掛起光芒,他停頓了幾秒鍾,手指指節搭著一根鋼筆點了點,隨即又揉捏了下眉頭,對屏幕內的參會人員說道:“會議先結束。”


    他看了眼手表,繼續道:“一點鍾繼續。”


    眾多下屬跟上來隨江儼一同走向會議室,他們開始逐個匯報事務,江儼在回複了幾個後忽然在遊廊下站定,偏過頭看向簷下傾瀉的雨瀑,不少水珠濺落進來,燈光下折射出昏黃的色澤。


    這場雨真是下了挺久,他想道。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顧寶珠仍然沒有回複自己的邀約,哪怕這份邀約被冠以“合作”的名義。


    空氣中蔓延著雨水與泥土的味道,嘩啦啦的雨聲密不透風地鑽入每個人的耳中,得到的卻是麻木的回應。


    江儼繼續邁開腳步,身後的下屬們亦步亦趨地跟上來。


    江宅會議室算得上是江家為數不多充斥著高科技產品的地方,即便有多麽的注意懷舊,也不能舍棄掉現代科技帶來的一些先進功能的。


    高大複古的木門被兩名傭人合力推開,發出沉悶壓抑的響聲。


    江儼忍不住露出幾絲諷意,為江家沿襲腐朽複刻廢物的形式感到了好笑。


    幾十名股東目光灼灼地望向來人,其中有一名股東終於忍不住出口指責道:“身為小輩,讓長輩們等這麽久像話嗎!。”


    江儼勾唇笑了笑,“抱歉,我以為你們會對我目前的資產估值感興趣,所以花了些時間清查。”


    那人立刻便皺眉不語。


    江儼一路走向前位,在一名股東身後站定,手掌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江書墨,江家旁支一係,年輕時逐夢演藝圈,中年急流勇退守住一點家產,如今便靠著這點家私坐到了此處。


    若非出事,很難注意到這麽一個毫不起眼的旁支。


    江書墨回頭望向江儼,臉上是被輕視後的嗔怒與忌憚,江儼好好地欣賞著他臉上的表情,這才終於說道:“打斷姬星聞的腿,否則我會替你教訓他。”


    “江儼!你不要太過分了!”江書墨大聲斥責道,曾經英俊十分的臉龐因為憤怒而顯出幾分猙獰來。


    江儼隻是嗤笑一聲,便輕飄飄地收回了手,他胸前的鏈條晃動起來,走到自己的座位時將敞開的西裝外套搭在了椅背。


    “你簡直是瘋了!這樣威脅自己的長輩!連自己的家人都要打壞!你眼裏還有沒有江家!”


    肆意的沉默終究帶來了更加麻煩的結果,江書墨怒氣衝衝地鼓動幾名江家人一起攻擊江儼的無禮與猖狂,最終又被江儼輕飄飄的無視掀起洶湧的怒氣。


    江書墨終於咬著牙一字一句問道:“他到底哪裏冒犯你了?”


    江儼淡淡說道:“如果不是江家的人,我會直接處理掉他。”


    江書墨深吸口氣,停頓了十幾秒,這才沉重地說道:“我會讓他放棄同江令春來往,股權也可以移交到你這裏,這已經是我能出的最大限度的條件了。”


    “我會考慮。”江儼雙手交疊在一起,褐眸流露出暗色的光芒。


    曾幾何時,他也是如此被人輕飄飄地審判,像是一隻待價而沽的商品……那些怨毒的吸氣聲,惡心的審視視線,對他外貌的感慨唏噓,還有,對他惡劣性格居高臨下的評判,種種矜傲都化為了如今的忍氣吞聲。


    江儼掃視著幾乎沒有變化的董事會成員,仿佛曾經的江儼同現在的江儼漸漸重合,青澀的眉眼化為如今的陰鷙鋒銳,瘦弱的肩膀變為如今的寬闊沉穩,董事會席位也移至最前……


    “我已提交了董事會議題,江家將涉獵人工智能科技產品,賭場、博彩、房產、金融、娛樂方麵都要做出讓利。”江儼終於出聲說道,略微喑啞的聲音在此刻顯得如此晦澀與沉重。


    聽著下方人更甚一波的吵鬧,江儼的神色再次恢複了平靜與倨傲。


    外麵的雨珠掉落在窗戶玻璃上,撲簌簌地留下一串串濕潤的痕跡,模糊的濕痕將窗外的燈光也暈成一團,幾乎要看不清虛實。


    顧寶珠深吸一口氣,繼續搖人。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


    “啪!”顧寶珠惡狠狠地掛斷電話。


    你們這些少爺們就是不接陌生來電是嗎!好哇!真好!以後最好別有求我的時候!


    顧寶珠站在原地無能地團團轉了幾圈,終於在巨大的撞門聲中撥通了顧平的電話。


    顧平遲疑的聲音響起,“喂?”


    顧寶珠深吸一口氣,“我是寶珠。”


    “寶珠?這是誰的手機?”


    顧寶珠聽著對麵同樣傳來的吵鬧聲,不知為何,心情忽然便平靜了下來。可能相同的處境總是會令人感到安全一些,即便雖然都是在吵鬧,可一個在消遣,一個在玩命……


    “你那裏怎麽那麽吵!”顧平扯著嗓子喊道。


    顧寶珠分明想說誰也別嫌棄誰,話到嘴邊變成了“你們雙胞胎之間有沒有心靈感應的?”


    “什麽?”顧平疑惑道。


    “就是一方被打斷腿,另一方就能夠感應到腿疼的那種。”顧寶珠打開了窗子,風和雨全部湧了進來,將發絲很快得浸濕。


    “你果然很……”


    “惡毒,”顧寶珠接過話,“我知道,但我真的很好奇。”


    顧平沉默了半晌,“顧安腿斷了嗎?”


    “還沒有。”


    “什麽叫還沒有!”


    “我真的不知道你別問了,我隻能說盡量拯救你的唯一,你們之間的兄弟情我會盡量嗬護,否則他變成偏執狂和你搶女人的時候,你可能會下不了手打他。”顧寶珠抖著腿邁了出去。


    “什麽?!現在又是什麽聲音?!”


    “聽,海哭的聲音。”


    “……你有病啊!”


    顧寶珠喘息著又深吸幾口氣,我確實……可能有病,畢竟顧安隻是失去一雙腿而已,我失去的可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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