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瑾曄帶著顧雪岑到玫瑰苑的時候,家庭醫生已經等了很久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霍瑾曄臉色這麽難看呢。


    家庭醫生一點都不敢耽擱,匆匆地給顧雪岑診治,他剛剛收起聽診器的時候霍瑾曄就已經等不及問:“她怎麽樣了?嚴重嗎?”


    “霍總放心,顧小姐隻是因為喝了涼性飲料引起的小腹疼痛,休息一晚上就好了。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顧小姐本來就身體虛弱,不適合受孕,現在懷孕了,更要小心一點才行。”


    “我知道了。”


    霍瑾曄壓低了眉心。


    她明明年紀那麽小,還沒享受過人生其他可能性,卻要為了陳宇安那樣的人犧牲掉自己的大好年華?


    真的值得嗎?


    家庭醫生收拾好了自己的醫療箱就要離開的時候,霍瑾曄開口叫住了他:“等一下。”


    “霍總,還有其他事情嗎?”


    “把還需要什麽注意地寫下來。”


    “好的,顧總。”


    家庭醫生不免多看了一眼還在昏昏欲睡的顧雪岑,不免感慨:顧小姐還真是好福氣。霍總這麽多年從未把誰如此放到心上,唯獨顧小姐。


    管家王叔知道霍瑾曄的心思,很有眼色地把家庭醫生送出去,沒有繼續打擾他們。


    霍瑾曄坐在床邊,顧雪岑躺在深色的床單上,看起來更加的脆弱和可憐了,眉心緊緊地地蹙著,可以看得出來小姑娘已經疼得有些迷糊了。他伸出手輕輕地觸碰小姑娘的眉心,撫平了她眉心的褶皺。


    他剛要收回手便感覺到了一道灼熱的視線,顧雪岑已經睜開了眼睛。黑黢黢的眼珠一直跟隨著他的動作。


    “還疼嗎?”


    “疼。”顧雪岑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像是要被人拋棄的小貓一樣,她伸出手指抓住了他袖子的一角,局促不安地問道:“曄哥哥,你還生氣嗎?”


    霍瑾曄沒有說話,沉默地看著她。


    看著他的表情,顧雪岑內心更加的惴惴不安了。前世她都天不怕地不怕的肆無忌憚地傷害霍瑾曄,因為從來不關心他在想什麽,他在乎什麽。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對霍瑾曄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她都會斟酌很久,生怕說錯了,做錯了讓他不高興,讓他失望,讓他心寒。


    小心翼翼、瞻前顧後。


    原來真的在乎一個人,真的太心疼、太憐惜一個人的時候,是這種感覺,像是咬了一口枝頭酸澀的果子,明知道難以下咽,卻因為那一點甜甘之如飴。


    因為目睹了前世霍瑾曄為她做得太多的事情,她突然變得脆弱了又好像有了一種無論如何的境地,天地之大總有那麽一隅是她的避風港。


    一瞬間,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捏住了霍瑾曄的心髒,不是那種難以忍受的疼痛,卻叫他幾乎不能呼吸。


    他低頭看著抓著自己袖子的小手,像是這些日子無數次一樣。突然伸出手遮住了顧雪岑的眼睛。


    小姑娘的睫毛輕輕地刷著他的掌心,癢癢的、酥酥麻麻的。


    “別這麽看著我,我會不忍心的。”


    他明明已經做好了決定此生不會和顧雪岑產生瓜葛,也做好了接受她嫁為人婦的結局,卻不承想還有那麽一天,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纏在他的身邊,讓他娶她。


    對於一個穿越荒漠風塵仆仆的旅人來說,突然看到了一片綠洲,怎麽能夠不停留駐足。


    從小他就明白,如果不曾真的得到,失去的時候就不會很痛苦。


    “好。”


    “曄哥哥,你說什麽都好,我以後乖乖聽你的話,你千萬不要放開我的手好不好?”


    顧雪岑十分乖巧地閉上了眼睛。


    她睫毛輕輕地動了動,從被子裏伸出手抓住了霍瑾曄的手臂,貼在自己的臉上蹭了蹭,小聲地說道:“曄哥哥,別走,我想抓著你的手入睡。”


    前世無數次在徹骨的寒冷和暗無天日的日子裏,她多麽想伸出手這麽觸碰他。


    可是陰陽相隔,她除了默默地流淚什麽都做不了。


    她總是陷入前世的那場噩夢裏,醒來的時候隻能開著燈才敢繼續入睡。


    “霍瑾曄,我真的好怕黑……”


    “嗯。不關燈。”


    霍瑾曄的視線落在小姑娘已然陷入沉睡的麵孔上,越發的複雜起來,也不再隱藏眼底翻滾的情意。


    仿佛隻有這一刻,他才敢放肆地流連在這一隻他親手嬌養的小孔雀身上。


    才不怕接受自己內心的拷問。


    “霍瑾曄,我其實一直都很冷。”


    顧雪岑聲音帶著些許脆弱和哭腔。


    她睫毛動了動,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霍瑾曄,對不起。”


    “霍瑾曄,我其實好想抱抱你,可是我夠不到你。”


    “霍瑾曄,現在我跟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的……”


    “你那麽強大,遇到比我好的姑娘那麽多,很多優秀的人都能配得上你,而我總是惹你生氣,叫你每次都黑著臉離開,你不讓我做的事情我偏要做給你看,我青春期所有的叛逆都用在了你的身上,即便這樣,你還是對我好……”


    “我好像對你好,很好很好的那種,可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等等我,等我再長大一點好不好……”


    顧雪岑小腹的抽疼耗盡了她所有的心神,加上她陷入在前世那些叫她傷心的回憶裏,沒過多久就沒了聲音睡了過去。


    剛開始她還有意識,後麵想到什麽就說什麽,說話也很淩亂,沒有什麽邏輯。


    霍瑾曄任由她握著自己的另外一隻手,用空著的手拉了拉被子,指尖輕輕地撫摸著小姑娘的臉頰,琉璃色的瞳孔濃烈而炙熱的感情幾乎要溢出來了。


    他長歎一聲,低聲的開口:“小傻瓜,下次不要再這麽說了……”


    “也不要追著我了。”


    他頓了頓,喉結上下滾動,咽下滿腔的澀意。


    暗戀像是酸澀的果,明知道無望卻還是固執地守護花開。


    他拇指停留在了顧雪岑尚未幹的淚痕上,繼續剛剛未曾說完的話:“你要是再這麽執著,我就要答應你了。”


    “這輩子,生或者死,你都隻能被我囚在一處。”


    “要是你跑了,我會打斷你的腿。”


    “很可怕的,所以,傻姑娘離我遠一點,好不好?”


    床上的顧雪岑已然入睡,什麽都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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