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住一周就走。”


    安吉爾勉強地笑了笑,看向侍者指著的方向,那裏的一家四口已經從沙發上起身向外走去,獨身的女士感受到她的目光,回過頭來,友善地笑了笑。


    一切都很正常。


    她提著行李箱來到三樓屬於自己的房間,很快將攜帶的物品安置好,因為剛才侍者那有些莫名其妙的話,她刻意留了個心眼,將值錢的物品全都隨身攜帶好,這才重新下了樓。


    旅館的一樓就設有餐廳,雖然此時已是下午,過了一般的午餐時間,但由於這座港口小鎮上大多都是旅客和前來洽談生意的商人,用餐時間並不固定,因此餐廳還有不少人。


    她在菜單上點了具有當地風格的水果餡餅,肉醬拌麵等菜肴,在等候上菜時招手叫來侍者,詢問道:


    “附近有什麽有趣的地方嗎?適合遠道而來的旅客的那種?”


    她本想問“有沒有什麽鬧鬼或者靈異的地點”,但這恐怕會嚇到一般人,隻能旁敲側擊地試探。


    “大家都會去附近的香料街,唔,它原本叫‘濱海大道”,但因為買賣香料的商家都在那邊,慢慢被叫成這樣了。那條街上有酒吧,有賭場,晚上也不歇業,當然,如果您要找些‘真正的娛樂’,或許可以詢問那裏的酒保。”


    侍者顯然理解錯了她的意思,推薦起“娛樂一條街”來,最後臉上還帶著曖昧的笑容,讓安吉爾忍不住好奇起“真正的娛樂”是些什麽了。


    “那你們這裏,最近有人‘失蹤’嗎?”


    “失蹤?我不太清楚,但沒有發布尋人啟事,應該是沒有吧,倒是遊客多了很多,而且都常住在這,用餐的人數也越來越多。”


    果然……說辭和前台一樣,要麽他們確實不清楚外界的傳言,要麽都是……


    安吉爾沉默地揮手讓他離開,墊好餐巾,開始享用起遲來的午餐。


    ————


    “香料街……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難怪連原來的街名都沒人使用了。”


    下午,安吉爾循著侍者的指引來到這條繁忙的街道,嗅著各種或辛辣,或芬芳的香料混雜在一起的氣息,不由得感慨道。


    帕拉島身處狂暴海北端,比拜亞姆所在的藍山島緯度更低,日曬條件充足,就算是現在的冬季也有一定的種植條件,更別說陽光充足的夏季,因此是多種香料和熱帶水果的理想種植地,殖民者在此開拓了不少種植園,大量出產北大陸所需的香料以及羅思德群島暢銷的水果,也引來了無數商人選購、訂貨。


    在這些當街討論價格的商販之外,還有為遊客設立的賭場與酒吧,安吉爾挑了間看上去比較正規的推門走進,發現這裏同樣擠滿了買醉的酒客和閑聊的本地人。


    繁忙得有些不正常,當然,酒吧與旅館不同,白天的酒吧越是人滿為患,越說明當地的經濟不好,遊手好閑的人更多……安吉爾默默想著,走近吧台,看了一眼價目表,選了杯5便士的發酵果酒。


    身材健碩的酒保搖了搖巨大的酒瓶,將內部最後一點果酒倒在杯中遞了過來,看著漂浮在酒中的不明酒渣,安吉爾頓時喪失了嚐試的興趣,她把杯子放在一邊,低聲詢問道:


    “你們這裏一直這麽多人嗎?拜亞姆的酒吧大廳白天都坐不滿。”


    酒保左右看了看,輕哼一聲,回答道:


    “確實,哪怕是附近的中程島都不會這樣,我來這裏三年了,前麵大部分時間也和別處一樣,白天休息,晚上忙碌。但半年前,不遠處的礦山因為半年前的一場事故而關閉,至今未被重啟。很多原本的礦工失業,都加入了種植經濟作物的行列,雖然不至於陷入貧困,但能幹的活還是少了很多,自然,酒吧的廉價果酒就更受歡迎。”


    也是半年前……安吉爾捕捉到這個關鍵詞匯,和旅館前台侍者的話對應上,點了點頭。


    “那座礦山怎麽去?”


    “這你就問對人了,每天都有遊客問我那裏怎麽去,就當伱買這杯酒附贈的吧,”酒保嗬嗬笑著回答,指了指渾濁的果酒,“沿香料街往東南一直走,出城後那座山就是,但礦井開在山的另一邊,很多別的地方來的冒險家都喜歡往那邊跑,天天去,就是不知道有啥收獲。要我說,去那裏尋找沒人挖到的金子,或是其他什麽值錢的東西,不如在鎮上賣馬燈、攀山工具和礦鎬,說不定能更快發財。”


    聽著這頗有商業頭腦的話,安吉爾鼓勵似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但她心中對這處多人光顧的地方已經失去了興趣,就算有什麽值得探索的東西,經過一批又一批的冒險家搜索,恐怕也早就失去了蹤影,至於“凝眸者”,假如那裏有一隻活的,這些冒險家不可能安全地往返而不被攻擊。


    “其他有意思的地方呢?我的意思是平時接觸不到的。”


    沉默片刻,她再次詢問道,試圖套點如地下交易市場、非凡者聚會之類的信息出來。


    “每天晚上九點,二樓有需要門票的專場,唔……女士雖然不太適合,但你想去的話也可以。”


    酒保一臉神秘的微笑,壓低了聲音回答。


    這……恐怕和我想的不是一種東西……


    結合餐廳侍者所說的“真正的娛樂”,安吉爾立即明白了酒保指的是什麽,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了對方,拿過酒杯找了個角落的座位坐下,傾聽著周圍酒客的對話。


    可惜比起酒保的建議,他們的閑聊內容更加枯燥無味,甚至有些過時,安吉爾居然聽到了三個有些醉意的男子在爭論颶風中將與黃昏中將誰更強,加起來又能不能打得過血之上將。


    很顯然,早已死在貝克蘭德的“颶風中將”齊林格斯是打不過“黃昏中將”布拉托夫·伊萬的,1加0也還是等於1……


    安吉爾暗暗嘲笑著本地人的消息閉塞,嗅了嗅酒杯中的渾濁果酒,皺著眉頭嚐了一口,發現出乎意料地好喝,幾口解決後離開了這間酒吧。


    路過門外的告示牌時,她終於發現了酒客們為何在討論死去的齊林格斯的真相:


    這裏的懸賞令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更新了,“颶風中將”的10000鎊賞金還高高掛在一眾普通海盜的上方,角落裏,“烈焰”達尼茲的3000鎊懸賞令已經發黃卷曲。至於近幾個月才替代前者的“疾病中將”特雷茜,更是以“疾病少女”的8200鎊屈居所有海盜將軍之下……當然,哪怕更新到25000鎊後,排名也不會有什麽變化,畢竟她替代的是將軍之恥齊林格斯。


    這麽說來,這座小島大概率還沒有收到我的通緝令,也許我不需要帶著“虛偽”指環也能出門了?


    她抱著僥幸心理思索著,但直到回了旅館,回到屬於自己的套房內,才敢取下這枚指環,恢複真正的容貌。


    畢竟8000鎊是個連自己都頗為心動的價格,幾乎相當於序列5的非凡特性。


    試著做了幾道簡單的數學題,確認佩戴了一整個白天的“虛偽”後,自己的智力仍處於正常水平,安吉爾這才提起筆,寫了一封給克萊恩的回信,報了個平安,將這座島半年前開始產生的諸多異變,以及自己明天探索那座礦山的計劃告訴了對方。


    信件的最後,她讓克萊恩找個機會問問“冰山中將”艾德雯娜,對方頗為博學,在海上也消息靈通,或許會知道帕拉島發生的事情,對“凝眸者”的傳聞有一定了解。


    這原本屬於涉及半藥配方的機密,但“烈焰”達尼茲已在那天晚上阿羅德斯附身無線電收報機的時候聽到了她的詢問,按說已經告訴了自己的船長,因此安吉爾並未試圖隱瞞這一點。


    “徘徊於虛妄之中的靈,可供驅使的友善生物……”


    她布設好簡易的祭台,召喚著黑貓溫薩。


    ————


    “……獨屬於格爾曼·斯帕羅的信使。”


    “蔚藍之風”旅館頂層的豪華套房中,支開了達尼茲的克萊恩默默念誦著召喚信使的咒文。


    是的,在安吉爾離開後,他終於有機會嚐試締約專屬於自己的信使了。


    在前後招來了“超乎想象的極速者”、“容易被忽略的弱存在者”和“生存力極強的超凡者”後,他見到了自己曾在靈界遨遊,尋找信使時見過的無頭女士,與她簽訂了契約,獲得了獨屬於“格爾曼·斯帕羅”的信使。


    當然,說無頭並不太準確……


    看著從膨脹、搖晃的燭火之中鑽出的半透明身影,克萊恩腹誹著。


    對方雖然脖子之上隻有一道整齊的切口,但雙手各提著兩個金色長發盤起,紅眼圓瞪,長相明豔的腦袋,或許稱她為“四頭小姐”更為貼切。


    當然,這話他隻能在心裏想想,雙方可是達成了平等的契約的合作者,並非地位有別的主仆,每次寄信,克萊恩甚至要付給信使小姐一枚金幣作為報酬,因此並不願意在言語上得罪對方。


    好在遇到過快得看不見蹤影,存在感微弱到沒被他發現,以及外觀像個保險箱,極有安全感但行動力為零的三個應聘者後,克萊恩對信使外觀的容忍度已經達到了最高,隻要能送信,哪怕是一隻黑貓,他也願意要。


    喵嗚——


    仿佛在印證他的想法,克萊恩的耳邊傳來了虛幻的貓叫聲,隨後,一隻長度超過半米的黑貓從祭台另一側的空中鑽出,落在台上。


    這可是靈性之牆內部,你能不能尊重一下神秘學……克萊恩嘴角忍不住抽動著,看向安吉爾的專屬信使,黑貓溫薩。


    後者嘴裏叼著一個信封,剛踏前一步,就感應到了多道不那麽友善的視線,脖頸一歪,碧藍的豎瞳看向上方。


    無頭信使,蕾妮特·緹尼科爾手中的四個腦袋,八隻血紅的眼睛都看向了這個不速之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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