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這名不死石巨人進入議事廳後第一次開口,他的聲音沙啞而又空洞,裏麵沒有任何的聲調起伏,既感受不到憤怒,也感受不到歡喜,隻有無盡冰冷。


    自始至終,他並沒有看吉哈林,而是牢牢的盯著蓋文。


    在他眼中,那個沉默不語的年輕人給他帶來得壓力和威脅,遠在身為傳奇戰士的吉哈林之上。


    對方明明是一名活人,他卻感受到了淵沉似海的不死氣息。


    上一次產生這種感覺,是得到不死石巨人大酋長多空親自接見時。


    虧得他的心髒,早在兩千年前,就已經停止了跳動,否則非從胸膛中蹦出來不可了。


    因為他們的大酋長,早已經是一隻腳踏出凡俗,在不死領域有著超乎常人造詣。


    眼前這個年輕人,也流露出類似的氣息,說明他也在進軍不死領域。


    這就說得通,矮人墳墓為何如此無聲無息的陷落,他們引以為傲的重甲巨人亡靈守衛,在他麵前隻怕很難發揮出作用。


    “我倒是想先聽一聽,你們死亡酋長議會解決這次事情的方式。”蓋文接口回應道。


    這些不死者根本沒有感情可言,親情不會再繼續束縛他們,與矮人之間的遠古仇恨,同樣也無法再左右他們,他們眼中隻有利益,隻有自己持之以恒的追求。


    “戰爭。”烏彭德拉聲音依舊冰冷而又平淡,“永無止境的戰爭,直到將你我任意一方徹底的吞沒。”


    對方的回答,並沒有出乎蓋文的意料,而是追問道:“這麽說,你們已經做好戰爭的準備?”


    “我們時刻都在準備著。”


    “既然已經做好準備,為什麽還要派伱們兩個前來?我可沒有聽說過,你們巨人還有戰前宣戰這一說,唔,我明白了。”


    戰爭掠奪者憑空跳到了蓋文手中,重重的在地上一頓,黑霧以其為中心,瘋狂彌漫,瞬間籠罩了整個議事廳,將他與對麵的那名不死石巨人包裹其中。


    蓋文方才再次開口道:“多空大酋長,既然人都已經來了,何必借著一個傀儡旁觀說話,不如直接麵對麵。”


    議事廳還是那個議事廳,隻是這裏的一切全部變成了黑色的。


    而且莎諾芭、吉哈林、尤裏烏以及那名石巨人使者阿西姆,都已經消失不見了,隻留下蓋文和不死石巨人。


    不死石巨人雙目中的寒冷微光,收縮到了極致,卻又猛然擴張。


    模樣沒有發生一絲一毫的變化,但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卻已經與剛剛截然不同,恐怖的不死之力,以其為中心,瘋狂的湧動,與蓋文的幽影之力分庭抗禮。


    這具不死石巨人身體中的靈魂已經不再是烏彭德拉,而是死亡酋長議會的建立者,不死石巨人大酋長多空,一個歲數以千年論的強大存在。


    他赫然也掌控著不死神力,數量甚至還要在蓋文之上,因為他通過一個傀儡,傳遞過來的力量,就足以與其對抗。


    對此,蓋文並沒有感到意外。


    在費倫,想要升神的存在,那當真是多如牛毛,偷偷摸摸竊取神力的,同樣數都數不過來,先前在圖恩沼澤,癡肥的蜥蜴女王不同樣也不滿足自己的女王身份,想要以黑鱗蜥蜴人為媒介封神。


    尤其是諸神動蕩,信仰法則發生了變化,諸神忙於自身神職信仰調整,對物質位麵顧及較少的時候,更是給了無數強大存在可趁之機。


    蓋文便是其中一員。


    法不責眾,當竊賊太多了,就算是那些神袛想要管,也管不過來。


    隻能將槍口瞄準那些強大的,率先冒頭的,不讓他們威脅自己的地位即可。


    隨著以人類為首的智慧種族大規模崛起,巨人在費倫大陸沒落,巨人神係也開始隱沒,甚至不為大部分智慧生命所知,信仰自然更混亂,自然給那些強大存在機會,將眾多的靈魂截留下來。


    不死石巨人多空,應該就是從不死石巨人著手的,同樣也是涉獵的不死神職,隻是他這個神職的前綴是石巨人,以及從上麵延伸出來的巨人。


    “是我小瞧你了,沒想到一個不足二十歲的孩子,竟然已經竊取了神的權柄。”不死石巨人再次開口,同樣是冰冷語調,隻是聲線變的極為渾厚,一字一頓,極有節奏與韻律,讓人情不自禁的聯想到巍峨群山。


    “這件事情與年齡有關嗎?謊言王子與魔法女士去年封神的時候,也不過是二十出頭,而無數人終其一生,也找不到入門的路。”蓋文侃侃而談,“有時候,人生際遇能抵過無數年的努力,而選擇一條正確的道路,更是無比重要,尤其是封神之路。”


    多空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道:“說的很對,正確的道路確實很重要,一旦走上了岔道,將會浪費無數的時間與精力。


    去年之前,我還一直以為,想要成神,就是研究這個世界的死亡法則,這將會讓我獲得更強大的不死力量。


    卻從未想過,我身上不停增長的不死力量,並不是因為我研究死亡法則獲得的,而是來自我身邊轉化的不死族人們。


    若是早知道在身邊截取的靈魂數量越多,我擁有得力量越強大這個淺顯道理,我早已經舉起自己的不死神國。”


    平靜的語調中,沒有半絲的起伏。


    蓋文卻從中聽到了濃濃遺憾。


    很顯然對方舍本逐末,浪費了好幾千年。


    蓋文實在無法辦法想象,一群不死存在,經年累月的竊取幾千年靈魂,將會積累多大的實力。


    他要麽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早已經舉起了自己神國,邁入諸神的行列中。


    要麽就是被相應神袛給滅掉。


    但是很多事情,沒有如果,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蓋文熱心腸的幫助多空分析道:“從一開始,你選擇走的就是一條窄道,你們巨人本身就是長生種,生育率低下不說,對不死需求也不十分迫切,尤其是你們石巨人。


    天生的藝術家,對生活,對藝術,充滿了感性與熱愛。


    可一旦轉化成為不死狀態,這些都會被摒棄掉。


    你們死亡酋長議會下控製的石巨人,沒得選,但是那些有的選擇石巨人,隻怕很多寧願死,也不想選擇這條道路。


    而像人類這種短命種就不一樣了,短暫生命,如白馬過隙,轉瞬即逝,剛剛有點感悟,就要走到人生終點,不死對很多人充滿著巨大的誘惑力。


    不需要去引導,很多人會主動追尋這條道路。


    一個強製,一個主動,高下立判。


    你們死亡酋長議會的勢力又主要在幽暗地域,居民更少,隻怕整個大陸,知道你們存在的,都沒有幾個。


    我想巨人平原上的大部分智慧生物,都不知道你們的存在。


    沒有信仰,就算是你收攏了再多的神力,那也隻是強大的普通人,而不是一名神。”


    難得遇到一位與自己相同的存在,蓋文交流欲望十分強烈,畢竟這其中的很多東西,都屬於自己悟的,究竟對不對,還是個未知數。


    在這一方麵,謀略女士給他提供的經驗十分有限,因為她屬於神二代,上麵有人,直接被拔上去的,而不是像蓋文這般自行開創。


    至於會不會因此增加敵人實力,蓋文並不擔心。


    不死神職又不是他主攻方向,惦記這個神職的神還很多,都是最頂級的存在,比如黑夜女神莎爾,再比如蜘蛛神後羅絲,還有不死君王奧喀斯,更別說還有正主死亡神職的目前掌管者希瑞克。


    相比起上麵四位,不死石巨人大酋長多空,實在算不上什麽。


    而且理論與實踐,完全是兩碼事。


    比如管住嘴,邁開腿,是減肥的最佳良藥,這個道理,所有胖子都懂,但是真正成功的,又有幾個?


    “你還少說了一樣。”多空幫蓋文補充道,“轉化為不死狀態,並不需要征求本人同意,隻要戰爭足夠多,就不難獲取靈魂,你不就是這麽做的嗎?”


    “確實如此。”蓋文並沒有否認,“被迫參與戰爭和刻意挑起,是兩種不同的概念,若是樹敵太多,還沒等到諸神找上門,就先被世俗對手給滅了。”


    “我們現在已經有了開戰的理由,在巨人平原上。”


    蓋文聽出了弦外之音,吃驚的道:“你想收割巨人平原怪物種族的靈魂?”


    “戰後,土地歸你,靈魂歸我,我們兩清。”多空話語無比平靜,卻決定無數人的生死。


    聽完對方的建議,蓋文陷入了沉默,因為對方開出來的條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仔細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多空率領的死亡酋長議會對領地並不執著,這一點從他們一直蟄伏在巨人奔跑山脈下的幽暗地域就看的出來。


    他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為了多空獲得更強大力量而服務,在這位不死石巨人大酋長眼中,靈魂才是最重要的,比這更重要的,是大量的靈魂。


    擁有著眾多巨大化智慧生命的巨人平原,就是最佳選擇。


    他想要借蓋文的刀,一次性收割。


    而對蓋文來說,這也是一次機會,徹底征服巨人平原的機會。


    若是敵人的幕後主使者,都與他站在同一陣線,這場仗,他是穩贏不輸,付出的代價,不過是敵人的靈魂。


    這個世界上,隻怕沒有比這更賺的買賣。


    徹底想通後,蓋文點頭道:“這筆買賣可以做,但是有一個前提,戰爭時間,我說了算,我的士兵以及大地精靈魂歸我,剩下的歸你。”


    “太複雜了,我隻給你一年。”多空給出了自己的條件,“一年後,無論你是否做好準備,我的軍隊都會打過來,若是你連那些怪物抵擋不住,說明你沒資格跟我做交易,所有協議自動作廢,你隻有贏得了戰爭,我們才能繼續下一步交易。”


    “一年便一年。”蓋文知道自己想岔了。


    不死石巨人大酋長確實想借自己的手收割靈魂,卻不是陪自己玩過家家。


    而是假仗真打。


    稍微不慎,就會連自己在這裏的勢力也給收割了。


    這個一年,並不是對方好心的為自己預留的時間,而是為自己留的。


    方便他們收攏巨人平原上,自己的敵對勢力,讓他們組成軍隊,前來攻打自己。


    說白了,這依舊是一種戰爭宣言。


    打鐵,還得需要自身硬。


    不死石巨人酋長多空根本沒有等蓋文的回答,他的力量與意識如潮水一樣撤走。


    蓋文也主動撤回了幽影力量,兩人重新回到了現實中。


    不死石巨人烏彭德拉率先開口道:“既然你選擇了戰爭,那我們就給予你戰爭,阿西姆,我們走。”


    先前他的靈魂意識被壓製,蓋文與多空究竟交談了什麽,他一概不知,隻知道大酋長臨走前,讓他宣讀戰爭宣言。


    “等等,酋長,還有多明戈,矮人墳墓的管理者。”阿西姆急忙提醒烏彭德拉,他們還有另一個任務,自己的一名族人還扣押在對方手中。


    不死石巨人頓時停住了腳步,再次轉向蓋文道:“請釋放我們的族人,否則,我們即刻開戰。”


    “莎諾芭城主,去將多明戈大師請來,讓他跟族人回家。”蓋文毫不猶豫的道。


    那名被軟禁在巨像城的石巨人管理者,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價值。


    他對自己和巨像城的情報了解十分有限,也沒有泄密的擔憂。


    “是。”莎諾芭應聲飛了出去。


    沒用幾分鍾,莎諾芭又一個人飛了回來。


    “人呢?”


    “他死賴在房間中不出來,說打死他,他也不回去。”莎諾芭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詫異與笑意,“我還是第一次見,當囚犯當上癮的。”


    “他隻怕不是當囚犯當上癮,而是怕回去後,受到責罰,直接被轉化成不死狀態。”蓋文向不死石巨人解釋道,“兩位使者大人,你們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放人,是你們的人不想走,這樣吧,防止誤會,就請兩位使者大人,親自過去帶自己的族人走。”


    “不知上進的家夥。”阿西姆忍不住怒罵一聲。


    “帶路。”不死石巨人則依舊是不喜不怒。


    “跟我來。”在莎諾芭的帶領下,眾人很快便出現在一個巨大洞穴麵前。


    這是用一個廢棄的礦洞改建的,又高又大,裏麵堆積滿了形色各異的雕像,全是多明戈以前在巨像地城的作品。


    除此之外,礦洞的洞壁上,還有著兩具雕像,明顯是過去一段時間新雕刻的,其中一具赫然是蓋文的形象,是巨型尺寸,高達十八米,呈現俯視狀態,惟妙惟肖。


    另一具則是莎諾芭的,並非人型,而是變身成飛龍的形態,趴伏在蓋文的身邊,無聲詮釋著雙方的關係。


    蓋文他們進來的時候,多明戈正在叮叮當當的雕刻第三具雕像,頭也不回的大聲道:“我說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打死也不回去,丟了矮人墳墓,就不是玩忽職守了,而是瀆職,肯定要被轉化為不死狀態,那還不如死了呢……”


    “多明戈!!!”阿西姆怒聲咆哮。


    聽到熟悉的聲音,多明戈不由自主的縮了一下脖子,就像被施展了定身術一樣,半晌方才緩緩的轉過頭來,露出了一個笑容道:“阿西姆大人,你來了,還有烏彭德拉大人,你也在。”


    他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你玩忽職守,還想逃避責罰,罪加一等。”阿西姆咬牙切齒的道,“走,跟我回議會。”


    “不要。”多明戈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我死也不回去,蓋文領主,我可是你們的囚犯,你就這麽輕易的讓他們將我帶走?你當初可是許諾,要帶我到深水城,參加雕刻藝術展的!”


    知道憑借一己之力,沒有辦法對抗一名石巨人和一名不死石巨人,多明戈隻能夠將目光轉向蓋文,試圖從他這裏獲得幫助。


    這種囚犯向自己求助的事情,蓋文也是第一次遇到,有點哭笑不得的道:“剛剛多空大酋長親臨,我已經與他達成了協議,就不能繼續扣押他的族人在這裏,抱歉,現在你回不回去,是你們族內私事,我不方便插手。”


    “多空大酋長?怎麽可能?大酋長已經不問世事數個世紀了!”


    不僅多明戈失聲驚叫,就連阿西姆也是一副被驚到的樣子,那位不死石巨人大酋長降臨,純粹是被蓋文用不死神力逼出來的,並不在他們此行的計劃中。


    “你們沒有見過多空大酋長,不代表他不關注你們。”蓋文含糊其辭的道,“事實便是如此,不信你們問烏彭德拉大人。”


    兩名石巨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名不死石巨人的身上,聽完蓋文的解釋,他們已經信了八成。


    因為雙方的實力,根本不在一個水平上,用超乎他們想象的手段降臨,再正常不過。


    不死石巨人冰冷的目光飛快閃爍,似乎在與人交流,隨後一抬手,一道黑色光芒射了出來,直接沒入了多明戈的胸口。


    多明戈就像中了一拳一樣,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胸口出現了一個肉眼可見的黑色拳印,上麵散發著冰冷死亡氣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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