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昨夜多麽驚心動魄,第二日,太陽照常升起。


    今日,江陵城內,比一年的任何時候,都要來的熱鬧。


    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黔首百姓,紛紛從家中而出,尋一秘密地點,或相聚酒樓,談論著昨晚所發生的事情。


    一處高門宅院之內,十餘個衣著華貴,氣度不凡的中老年男子,紛紛相聚於一處亭台樓閣之中。


    他們一個個,都是江陵,甚至是江陵所處在的州域中,最顯貴的當地世家門閥,憑借著江陵的交通便利,他們天南地北的行商,上賄朝廷,下通黎庶,幾乎占據了整個大乾王朝的超過五成左右的財富。


    就是這樣一念之間,都足以讓天下震動,甚至可以強行影響廟堂決策的家主們,此刻紛紛陷入了沉默。


    “說說吧,對於昨晚的事,大家是個什麽看法?”


    沉默了半響,明顯是領頭人物的家主發了話。


    現場又是一陣久久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才有一個聲音,從眾人中傳來:“或許,昨夜的異象,隻是道士們的……戲法?”


    “那些隻能糊弄賤民的戲法,要是能夠覆蓋千裏範圍,別說賤民,我也把他當成仙了!”有人冷笑反駁道。


    “既然不是裝神弄鬼的東西的話,那不就說明……”其中一人語氣一頓,下意識吞咽了下口水,“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仙?”


    眾人再度沉默了下去,彼此相望下,眼神之中,有種說不出的興奮與……恐懼。


    興奮自然是因為倘若真的有仙,那麽長生就並非不可能,這樣一來,他們豈不是可以永生永世的享受那榮華富貴?


    至於恐懼,那也很簡單。以他們現有的勢力,就算是在廟堂之上,高高在上的皇帝,也無法威脅他們的生命,頂多也就是逼著他們逃遁而已。


    可倘若真的有仙,對方逍遙於世,偉力歸於自身,舉手投足之間,便可影響千裏變化,甚至引得星辰降世。


    這等存在,連天地都不能束縛,更別說他們這些區區的凡人。


    換句話說,是不是隻要仙人願意,隨時都可以奪走他們的生命?


    身為高層,他們最懼怕的,就是那些能夠威脅自己生命,又不在掌控之中的變數!


    “至少從昨夜的異像中來看,仙人已經飛升了,想必對方,也不會在意塵世的事了,我們大可不必擔憂。”為首的家族輕吸了口氣,閉了閉眼睛,然後開口沉聲道。


    “並且今天我們聚集的關鍵,不是討論這世界上還有沒有其他的仙人,而是如何進入仙人的飛升之地,以獲取好處!”


    一談到好處,整個場內的氛圍開始慢慢恢複了起來。


    仙人的事情他們管不了,所以如今最關鍵的,應該是得到仙人的消息,然後想辦法成為仙人才對!


    “沒錯!我們現在考慮的不應該是仙人的存在,而是如何進入仙人的飛升之地!”


    “並且還要控製那些賤民進入,防止威脅到我們的統治!”


    “江陵澤是我們的,雲夢澤是我們的,仙人的飛升之地也應當是我們的!”


    談到利益,哪怕平時矛盾再大的家主,也立刻團結在了一起。


    對於他們來說,矛盾再怎麽大,都是自家的,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那些賤民或者朝廷獲得仙法奇物,否則會威脅他們的統治!


    “江麵已經被我們封鎖了,那些可以深入雲夢澤的漁民,要麽抓了回來,要麽殺了!”


    “不過消息是封鎖不住,昨夜看到的人實在太多了。無論是千裏馬送信回朝,還是蒼鷹飛信北蠻,恐怕整個天下,不少人已經知道了此事!”


    “攔是攔不住他們的,不過我們也沒必要要攔。雲夢澤深處本就危險重重,更別說有仙人飛升,不知發生了何等異變,正好需要他們前去探路!”


    “而他們要是從其中獲得收獲,我們再把他們控製住,榨取仙物,到時候,獲得好處的還是我們!”


    “不僅如此,我們還可以以減稅、利誘為好處,招募那些賤民進去探索,要是有收獲正好,要是沒收獲,就奪了他們的田地家產充公!”


    “反正燒殺搶掠也好,強行奪取也罷,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任何人威脅到我們的地位!”


    無數陰謀毒計從他們口中說出,人力物力調動之下,一張歹毒的大網開始不斷的編織。


    在遭逢大變的時候,這些世家大族,想的永遠不是跟上新出現的變化,而是如何攝取利益,維護自身地位,為此,哪怕拖延整個時代的發展!


    另一邊,江陵城的各大酒樓之中。


    “雲夢澤中有仙人飛升!”


    “據可靠消息,仙人飛升之地,疑似遺留有仙人妙法!”


    “那幫世家大戶連夜派出官兵船支,封鎖了雲夢澤江麵,我們根本過不去,不過聽被驅趕的漁民所說,他們說雲夢澤深處顯現出了無數寶光。”


    一座酒樓之內,人們聚集在一起,都在議論紛紛,昨夜之事更是傳的沸沸揚揚。


    畢竟整座江陵城,幾乎所有人,都親眼見證了昨晚懸掛在天空中的異象,根本不存在消息封鎖的可能。


    再加上江陵是交通便利之地,五湖四海,天南地北,大部分遊商皆於此處歇腳,一旦這裏發生了什麽事,完全可以旦夕之間,傳遍整個九州。


    所以消息,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


    而散播出去的消息,自然也吸引了無數人紛至遝來。


    畢竟這可是仙緣啊,長生、力量、權力,又有多少人能夠抵擋這裏麵所蘊含的誘惑呢?


    更別說,這世上從來就不缺少亡命之徒。


    就如此時,黑臉大漢信誓旦旦說:“仙人飛升,有天降靈雨的異象,吸引無數異獸相聚雲夢澤深處,顯然其中大有仙緣!”


    那抽旱煙的老者,敲了敲銅煙鍋,不客氣的嗬斥道:“胡說,分明是雲夢澤深處,有毒蟲猛獸、蛇蟒巨鱷,頻繁出沒,那世家又在騙我們這些武者去趟路了!”


    “楚爺,你去不去?”有人討好的問道。


    “去……反正這身體也快撐不住了!這一身老骨頭死在裏麵,也不算冤了!”


    那老者蹲在地上,抽著煙,吐出一口煙圈道:“年輕的時候與人爭鬥,落了暗傷,氣血衰敗,想要活下去,也就隻能去冒冒險吧!”


    “越是險地,好東西也就越多。”一山中武者振奮道:“武道,一個爭字,不去爭那機緣,如何能成就先天?我不願庸庸碌碌,苟活一生!”


    有人轉頭問那黑臉大漢道:“這仙人飛升之地,古今隻此一例,沒人知道裏麵有著什麽,所以讓我們這些世俗武者先探探路,郭黑子,你要去嗎?”


    黑臉大漢嘿嘿笑道:“一條賤命,幹嘛不去?倘若真能得到什麽,那可是一飛衝天啊!”


    “輸了,那就死了算逑!”他坦然道:“並且人生在世,本不就是一場賭博!”


    ……


    底層、武者、世家……整座江陵城,明麵上看似相安無事,但背地裏卻暗流湧動。


    而隨著仙人飛升消息的越發傳播,整個天下,也開始不斷的發生變化。


    大乾首都,雲京之城。


    老皇帝在收到通過千裏馬,從江陵傳來的信件後,直接拋下了早朝,不日便率領三千京營精兵,隨水路一路下江陵。


    塞外漠北,陰山草原。


    在生生飛死了六頭蒼鷹的情況下,消息傳到了北蠻大可汗的手上。


    很快,蠻族之中,他最器重的三王子,與蠻族先天,帶上一夥精銳,坐上千裏馬,以錢財賄賂,一夜深入大乾北地。


    終玄山,道門祖庭。


    留守此山的大長老見信臉色凝重,隨後獨自一人深入山中,竟走入山內一處溶洞之中。


    溶洞之中,有著數百赤身裸體的道兵,正在以秘法草藥修煉,這是當道門用來抗衡朝廷的本錢!


    不久,這道兵通通失蹤,道門之中,費盡無數代價囤積了多年的重甲弓弩,也隨之消失不見。


    江湖之中,亦有著武者、盜賊、殺手、蠱師……各大門派,各大勢力,或多或少,都紛紛聞訊而來。


    朝陽再度升起,站在江陵城,最高的酒樓之上,看著底下,從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紛至遝來的奇人異士、世家大戶、道士武者,甚至是好奇而來普通的士子,林辰不由撫手笑道。


    “天下人傑,皆入吾局中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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