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野做夢了,夢裏他先是又回到了上輩子那個憋屈的公司崗位上,


    每月拿著可憐巴巴的幾個工資,勒緊褲腰帶供著八十平米的房子,極致壓縮自己的生活費用,然後希望通過節衣縮食,娶到一個可以傳宗接代的姑奶奶。


    在那段最最苦逼的日子裏,李野的腦子裏整天都在翻騰著一群小仙女對自己的評價——沒錢、沒用。


    然後夢境一轉,李野又清晰的聽到了妹妹李瑩的哭泣聲“因為咱們沒用哇,因為咱們不賺錢哇.就想讓我哥知道我有用,我是有用的哇.”


    這人間世事,怎麽就一個錢字了得?


    這碎銀幾兩,怎麽就能把人給逼瘋?


    李野想當年在恍然大悟之後,倒是解脫了,我隻要不想傳宗接代,你們就都是可有可無,三十八號技師又溫柔又體貼,還特麽的真便宜。


    等到小仙女們長出皺紋之後,總有那麽一些大徹大悟的,會掉頭貼過來要給你生猴子。


    促銷價,湊合著吧!


    但小妹李瑩這邊,該怎麽讓她大徹大悟,跟普通的初中生變得一樣快樂呢?


    腦海中各種聲音噪雜混亂,哭泣聲、吵鬧聲,李野感覺自己這個夢做的好累。


    “哥,哥,你快起來,快開門,不好了.”


    “哥,你快起來躲躲,咱爹可能又要抽皮帶了”


    李野剛開始還有些迷糊,以為是夢境,但是馬上就意識到不對,因為李瑩的聲音不是剛才的那種哀怨委屈,而是明顯的焦急慌張。


    李野睜開眼睛,就聽到小妹李瑩從房門又跑到了李野的窗戶外麵,低聲說道:“哥,昨天那個老媽媽找上門來了,就跪在咱們家門口呢!街坊鄰居圍了很多人”


    “什麽老媽媽?什麽跪在門口?”


    李野猛地坐了起來,也不顧自己隻穿著一件背心,打開了床頭的窗戶。


    “你說什麽呢小瑩?哪個老媽媽?為什麽跪在咱家門口?”


    小妹李瑩看到李野開窗,先是愣了愣,然後焦急的比劃道:“就是昨天我們在大集上碰到的那個老媽媽,你還問我認不認識她,


    她剛才來敲咱家的門,奶奶問她找誰,她隻說找你,奶奶問她幹什麽?她直接就跪下了,還說還說”


    李瑩遲疑著看向李野,那眼神非常的古怪。


    李野不悅的道:“她還說什麽?你跟我還吞吞吐吐的。”


    李瑩歪了歪嘴,非常糾結的道:“她說她女兒懷了小娃娃,要伱給她女兒做主。”


    “.”


    我神特麽的給她做主。


    李瑩的一句話,讓李野這等心思機敏遇事鎮定的人物,都聽到了天雷滾滾的聲音。


    他聽說過樹大招風,可沒聽說樹大招娃娃的啊!


    這大清早的天還沒亮,就突然送上來一個娃娃?


    “踏踏踏~”


    一陣腳步聲響起,奶奶吳菊英和便宜老爹李開建,一起從大門口走了過來,


    奶奶吳菊英麵帶寒霜,老爹李開建一邊走一邊解著腰間的武裝帶。


    小妹李瑩頓時一縮脖子,整個人都矮了半個頭,顯然對於這種狀態下的奶奶害怕到了極點。


    但她盡管害怕,還是蚊子哼哼一般提醒李野:“別承認,千萬別承認啊!”


    我承認個嘚兒啊?高矮胖瘦我都不知道,我又沒爽,憑啥承認?


    奶奶吳菊英走到窗戶外麵,對著李野冷冷的問道:“老實交代,做過缺德事兒沒有?”


    “沒有?”


    “真沒有?”


    “奶奶,真沒有。”


    李開建的武裝帶都甩起來了,


    “說實話,有沒有?”


    “真沒有,你們問我八十遍,也是沒有。”


    吳菊英的臉色稍微好看了點,冷聲說道:“穿上衣服,出去說清楚。”


    李野很快穿上衣服,跟著吳菊英和李開建走到大門口,發現韓春梅和妹妹李娟正堵住門口不讓人進。


    “快看快看,李野出來了,聽聽他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啊!這種事兒要是被人咬死了,根本說不清。”


    “你咋知道是這女的咬他呢?萬一是真的呢?”


    “屁的真的,老李家是那種缺德的人家嗎?人家現在什麽家庭,會看上這種不值錢的?”


    “可人家娘倆給李家跪下了嘞,跪天跪地跪父母,誰能拿自己的臉不當事兒?”


    “那老李家為什麽不讓她娘倆進門,這都堵了多久了?”


    “行了行了,人家隻是說要讓李野給她們做主,也沒說別的,你們淨瞎猜”


    “.”


    李野出了大門,看到門外還真有人跪著,而且還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一個四五十歲的婦女,正是昨天在集市上打量了李野和李瑩好久的那個婦女。


    而另一個女子感覺年齡不大,最多不超過二十歲,這會兒把頭埋的低低的,麵對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和風言風語,就跟聾子一般無動於衷。


    而以李野的敏銳眼力,看那女孩兒的小腹隆起,還真像是壞了娃娃的樣子。


    婦女看到李野出來了,立刻就從地上站了起來,朝著李野貼過來。


    “李野,我們去家裏麵說吧!外麵這麽多人,影響不好。”


    “別別別,我不怕影響,我要是讓你們進去了,那才是影響不好呢!”


    李野趕緊躲開婦女的靠近,然後走到另外一個人身邊彎下了腰,從側麵看清了那個對方的臉。


    這人她竟然認識。


    而這時候,奶奶吳菊英也覺察到了什麽,冷聲問李野:“你認識這孩子嗎?”


    李野點點頭道:“認識。”


    “嗡~”


    周圍的鄰居頓時炸了鍋。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說人家不能胡亂找上門來吧?你看李野都承認了。”


    “李野隻是說他認識那閨女,可沒說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李野的。”


    “這怎麽證明?這怎麽證明?李野這是要被人纏上了.”


    奶奶吳菊英的眉毛都豎起來了,兩隻眼睛裏更是泛起了凶厲的光芒。


    這種眼神是李野從來沒見過的,奶奶是家裏對李野最寵愛的人,眼睛裏麵從來都是溺愛、寵愛,哪裏有過這種狠厲的眼神?


    這才是遊擊隊員的眼神。


    李野趕緊道:“她叫高小燕,是我爺爺廠裏的工人,我就見過她兩次,兩次她都是跟陸自學在一起,她以前應該是跟陸自學談戀愛,我爺爺廠裏的很多人都知道。”


    奶奶吳菊英一愣,立刻問道:“陸自學是誰?你爺爺廠裏有人知道她們談戀愛?”


    李野肯定的道:“肯定知道,夏天的時候,陸自學騎著一台摩托車,天天去廠門口接她,很多人都見了,另外陸自學是陸景瑤的弟弟。”


    吳菊英猛地扭頭,對著李開建吼道:“打電話給你爹,讓他立刻滾回來。”


    “.”


    突然間換了一副淩厲麵孔的吳菊英是非常嚇人的,李開建這個退伍偵察兵也被嚇的屁滾尿流,忙不迭的進屋去打電話。


    而高小燕的媽媽就更別說了。


    她趕緊伸手去抓吳菊英的胳膊,苦苦哀求道:“大姐.大嬸子,我們進去說行吧!你看我家小燕真的認識李野,這一次真的隻有李野能給我們做主了。”


    “放手~”


    吳菊英憤怒的揮手蕩開高小燕媽媽的手臂,然後冷冷的問道:“那個陸自學,今年夏天是考上大學了吧?”


    “.”


    高母愣了一下,默默的點頭。


    吳菊英冷冷的笑了,然後就抬高嗓門道:“然後他就不要你閨女了?”


    高母猛地打了個哆嗦,驚恐的看著吳菊英,不明白她是怎麽知道的。


    今天她們娘倆上門之後,可是什麽都沒說,吳菊英就是問她是哪個單位的她都沒說,


    但是那個小丫頭卻認出了自己,吳菊英也是夠警惕,根本不讓她們倆進門,這大過年的,哪有不讓人進門的道理呢?


    現在吳菊英又突然道破了這件事,高母心裏止不住的恐慌起來。


    但吳菊英還沒說完,


    吳菊英譏諷的道:“然後你覺得我們家跟陸自學家有些小矛盾,所以想讓我們家幫你們做主?我們家在縣裏是有那麽一點關係,但你們找錯地方了。”


    “這事兒你們應該去找陸家,陸家不同意你們就去找婦聯,婦聯再不管用你們就去找x出所,x出所還不管用你們就去找學校,找我們家小野做什麽?”


    “.”


    高小燕的媽媽被罵傻了,她今天來是來求人的,可連門沒進去,就把人家給得罪了,這還怎麽求人啊?


    “我們.我們沒有辦法了呀!嬸子,我們真的沒辦法了呀!”


    高母哭了,嚎啕大哭。


    吳菊英的眉頭皺了起來,她剛才已經給高家母女指了明路,對方怎麽還是不識好歹?


    【你們害怕壞了陸自學的名聲,耽誤了你家女兒未來的幸福,難道我們家就要管這破事兒?管得著嗎?】


    不過李野卻隱隱猜到了一個可能。


    高小燕都有孩子了,陸自學都敢不要她,那麽肯定是不承認孩子是他的,


    在這個沒有dna鑒定技術的時代,這可就要看誰家的能耐大了。


    於是李野蹲下身子,壓低聲音問高小燕:“陸家不認你這個媳婦兒,難道還不認你肚子裏的孩子嗎?”


    一直跟個木頭似的高小燕,終於活動了一下,抬起頭朝李野看了過來。


    這時候李野才發現,隻是幾個月不見,曾經年輕俏麗的高小燕,竟然有了“枯槁”的跡象。


    臉色晦暗,眼神黯淡,嘴唇幹裂,好似一朵透支了生命,正在快速凋落枯萎的花朵一般。


    高小燕跟李野對視了好幾秒鍾,幹裂的嘴唇連續張了好幾下,才沙啞的說出了一句話。


    “救救這個孩子吧,他已經快六個月了。”


    李野皺了皺眉,問道:“為什麽是我?我怎麽救?”


    高小燕空洞的眼神裏,流下了兩滴淚水。


    “對不起,可是.隻有你才能治了他,隻有你才能讓他認這個孩子.求求你.”


    李野:“.”


    陸自學那個狗東西,這特娘的造了什麽孽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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