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三。


    小雨如毛,淅淅瀝瀝,從清早開始下起。


    申時(下午三點),四位不速之客抵達遲家正門。


    遲家家主被驚動,下人們奔跑起來,將消息頃刻間傳遍府邸。


    就仿佛一顆石子落入古池,濺起圈圈漣漪。


    遲心赤與族兄快步出門,初時隻覺得迎麵之風略有濕寒,及至演武場,外衣卻已被雨水浸透。


    場中已圍了好幾圈人。


    “我們沒有別的意思。”


    人群中心,宮明遠笑臉盈盈,對遲追遠說道。


    “我宮家幾位後輩遠來,久聞金海三家聲名,便想與貴家子弟切磋一場。”


    “僅此而已。”


    遲心赤排開人群,進到內圈,第一眼便看向說話之人。


    此人戴著高冠、下巴光潔,大約四十許年紀。


    在他身邊,三位身著藏青色武服的青年傲然而立,每一人都麵容白淨,皮膚下隱隱可見青筋。


    “三人對三人。”


    “按照天驕榜為限,二十四周歲以下都可以出戰。”


    “沒有其他規則,隻要點到為止即可。”


    宮明遠迆迆然說道。


    遲追遠負手站在一旁,麵色微沉,卻沒有拒絕。


    他也無法拒絕。


    宮家人登門求戰、擺明車馬,怯戰隻會比戰敗輸得更多。


    “便如宮長老所言。”


    遲追遠說道,隨即點出三人。


    遲心適,將滿二十四歲,渾然二脈。


    遲睿達,已滿二十三歲,渾然一脈。


    剩下一人,自然是遲家嫡長、他的親子。


    遲心赤默然出列,在兩位堂兄身邊站定,與宮家三人互相打量。


    這一場登門切磋,他已有預料。


    兩日前,二月初一,申時。


    也是這四人登門拜訪漩渦門,要求切磋。


    漩渦門派出了渾然二脈的大師兄丁雨石、貫通巔峰的二師兄文鴻振,以及貫通十道正經修為的高俊俠。


    結果宮家隻出一人,連勝三場。


    據說此人還不是三人中最強的那個。


    當日,漩渦門掌門葛天狼甘拜下風,明言今後漩渦門人對宮家退避三舍。


    “遠叔,這回還是我先來吧。”


    宮家三人中個子中等的那位說道,旋即出列。


    “鄙人宮子安,及冠之年,渾然三脈。”


    他朝遲家眾人微微躬身一禮,而後毫不客氣地伸手邀戰。


    “請賜教。”


    渾然三脈,超過了遲家青年一代的所有人。


    不須族長說話,修為最高的遲心適便解下外袍,露出一身無袖勁裝,毫不猶豫頂上。


    沒有什麽繁文縟節。


    細雨中,兩人互一拱手,即刻開戰。


    切磋進行得很流暢,或者說太過平淡。


    宮子安修為略高,動作明顯比對手靈活、迅速。


    但他或爪或掌的進攻落在遲心適身上,最多不過留下幾道白痕。


    兩人你來我往,很快十幾回合過去。


    “不愧是鐵衣功。”


    宮子安尋得間隙脫開幾步,出言讚道。


    “哪怕換做一身鐵甲,挨了我這麽多下,也該爛了。”


    他說得好整以暇,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遲心適不願費口舌,起手要搶攻,眉眼間卻陡然泛起痛楚。


    “遲公子,是不是覺得雙臂不適?”


    宮子安嘴角勾起,笑道。


    他說著竟負起一隻手。


    遲心適不堪受辱,額上筋脈暴凸,強要動作。


    但他抬手依舊困難。


    “三哥,為何不用鐵鑄?”


    遲心赤急聲提醒道。


    鐵鑄是遲家鐵衣功渾然境界的殺法,能將表皮以下的骨肉以真氣強化。


    一旦使出,能使血肉之軀獲得數倍於鐵衣身的綜合堅固程度,足以與玄鐵刀鋒短時對捍。


    遲心適默然衝鋒,沒有回話。


    唯有身邊遲睿達低聲回道,眉目凝重:“你三哥怕是早就用了……”


    場中戰鬥再起。


    然而無法靈便使用雙手的遲心適落入絕對下風。


    三個回合後,他更是因劇痛而無法正常動作,被迫認負。


    “到我了。”


    遲睿達甩下三字,脫衣上陣。


    十一個回合後,他嘴角溢血,同樣落敗。


    遲家還剩一人。


    “遲心赤,年十九,貫通巔峰修為……”


    “請賜教。”


    ······


    二月初五。


    晴天,風塵略大。


    申時差一刻,李府門前,已有許多好事者在等待。


    一刻鍾後,鍾鼓樓響起報時之聲。


    宮家四人的身影恰好拐過街角。


    “金海武風昌盛,我宮家遠在同光,亦是如雷貫耳。”


    麵對李鶴鳴,宮明遠姿態明顯更低,笑容也更謙和。


    然而骨子裏的強勢,卻絲毫不變。


    “誠請鶴公準許,讓小輩們互相切磋,資以精進。”


    片刻後,李家也點出三人。


    為首者自然是渾然四脈的嫡長公子李神機。


    半個時辰後,宮家四人分毫無損的離開。


    李家宣布當日閉門謝客。


    ······


    二月初七,節氣驚蟄。


    驚蟄,卯月之始,分數仲春,卦在震位。


    萬物出乎震,乃生發之象。


    昨夜春雷一響,驚醒越冬百蟲。


    及至午後,金海城依然是陰雲密布。


    明明氣溫進一步回升,街上卻少有行人。


    店鋪即便慣常經營,管事與夥計看起來也心不在焉。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城內西南角。


    申時,宮家四人在權、盧兩家人的陪同下,準時抵達洪府門前,遇到了提早候在這兒的洪明與求德。


    沒有奉茶,沒有客套。


    洪明甚至懶得與宮明遠通名,單手一引,直接往演武場而去。


    與往常不同,今日的洪府演武場竟擠滿了幾百人,鬧哄哄得不成樣子。


    但宮家人一到,喧囂聲便霎時歇了。


    洪氏諸人皆在,自不必說。


    校場周圍,漩渦門的丁雨石、高俊俠,遲家遲心赤以及他幾位族兄,李家李神機一幹人,乃至崔玉堂、鄭芙蕖等人都各自在列。


    不過混雜在數百人中,上頭這些年輕一輩甚至不配有個座位。


    宮明遠環視一眼,目光率先投往最正中處。


    那裏擺了兩排高椅,有資格就坐的不出意料是三家族長與高層、城守鄭準、同知任元龍、武監公孫實、師匠聞中觀等金海首腦。


    同光、玉泉兩城三家本是為銀錢而來。


    但事情走到如今,已不光光是紅垛山財貨的問題,更關係到這三座城的臉麵。


    宮明遠被族中推舉出來領隊,自然不會怯場。


    他與權凱宏、盧意銳三人上前,落落大方地與各位見禮。


    “吾等此來,隻為切磋。”


    “還是三人對三人。”


    “按照天驕榜為限,二十四周歲以下都可以出戰。”


    “沒有其他規則。”


    “有洪爵爺與鶴公在,區區小輩比試,必不會有意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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