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節氣夏至。


    晝晷雲極,宵漏自此日長。


    上午時分,西京城內晴空朗朗、暑氣如蒸。


    掌武院的吞風堂內,幾位緹騎身著單衣、散坐閑聊。


    自今日起,直到秋老虎過去,此處免費供應酸梅湯。


    “我去找謝執事打聽了,說如意他們的事辦得著實漂亮。”


    一位留著鬢發、膚色青白的年輕人說道。


    “四人往城外西南追出去七八十裏地,截住了目標,午後就連人帶東西全交回了院裏。”


    他名叫晏雨林,是第一小隊的緹騎。


    “有白嘉賜的狗鼻子,要尋個人還不容易?”


    呂雲師撇嘴道,將免費的酸梅湯一口飲盡。


    待陣陣清涼下肚,他又喚來吞風堂的侍者續上。


    “關鍵這回是何家出的事。”


    晏雨林歎道。


    “何家的大掌櫃親自來感謝,給第二隊每人都送了封洗髓丹!”


    這話一出,在座幾人口中霎時沒了滋味。


    “我也曾聽過些得錢莊的名聲,現在看來江湖傳言多有誇大,倒是讓他們撿了個便宜。”


    另一位衣著貴氣的高瘦緹騎酸道。


    此人亦屬第一隊,名叫袁雪鬆。


    “倒未必是撿了便宜。”


    第三隊的郜文彥回道。


    “我聽刑訊司的朋友說,草上飛六脈與蠻熊七脈的修為全不摻假。”


    “這兩人練得是四品武道,搏殺經驗卻不次。”


    “然而據說洪範一出手,前者一個照麵就倒了,後者也沒有撐過五招。”


    “最後兩個人都被活捉,第二隊這邊一點傷都沒受。”


    這話聽在幾位緹騎耳中,頗有些匪夷所思。


    呂雲師忍不住換位思考——若是換做自己能不能無傷生擒兩位渾然高段?


    雖然不願承認,但大概率是不行的。


    “你們或許還不知道,這位洪範得了龍賜命星,是沙世界當代星主。”


    郜文彥又補了一句。


    這時候,外頭傳來個渾厚聲音。


    “你們說哪來了個星君?”


    腳步聲由遠及近,一位留著胡渣的魁梧漢子進了門。


    此人是四隊隊長葉星火,與史元緯一樣是天人交感境界。


    “呦,葉兄回來了?”


    呂雲師直身笑道。


    “此行可順利?”


    “還行吧,風餐露宿十七日,還有兩人受了點傷勢;好在人頭是帶回來了。”


    葉星火向邊上的史元緯點了點頭,尋了個無人的桌子坐下,招手示意侍者快上酸梅湯。


    “你們剛剛說什麽星君?”


    他問道。


    “如意手下來了個金海人,說是沙世界的星主。”


    袁雪鬆回道。


    “據說很能打。”


    “可不止是能打。”


    晏雨林接口道。


    “我昨日見到白嘉賜,他說前幾日在城東的興盛樓好一頓吃喝快活,喝的還是火翡翠。”


    “肯定是吹牛。”


    呂雲師冷笑道。


    “姓白那小子窮酸出身,劍缺了口都不舍得換把新的,哪裏有錢喝火翡翠?”


    “白嘉賜沒錢,洪範卻不同。”


    史元緯說道。


    “他是金海城那邊洪家的二少爺,家裏亦有爵位,是個大財主。”


    呂雲師聞言,眉毛一挑,明顯來了興致。


    “你說的金海洪家承了什麽爵?”


    “好像是個鎮國校尉。”


    史元緯說得不確定。


    袁雪鬆嗤笑一聲。


    “我說怎麽沒聽說過這個洪家,原來隻是有個末爵。”


    “我家裏是輔國將軍,雲師未來更是要繼鎮國將軍的;這還不說雨林祖上出過侯爺。”


    他說道此處,不由洋洋得意。


    但別隊緹騎卻隻哂笑。


    “你袁家有高爵是不錯,可咱們共事這麽久,也沒見你請誰喝過火翡翠。”


    史元緯抱臂嘲道。


    “洪家雖隻得末爵,但人洪範的坐騎可是焦尾食虎獸。”


    “那玩意頓頓都要肉食,說不準吃得還比你好些!”


    眾人哄堂大笑。


    袁雪鬆臉上陣青陣白,說不出話來。


    “這麽說來,小白他們以後每月能多不少油水下肚?”


    葉星火灌下半肚子酸梅湯,一抹嘴角,說道。


    “你這麽說,我倒是羨慕得緊……”


    呂雲師聽到這裏,臉上雖然不屑一顧,心中卻煩躁,便端碗起身站到堂外。


    此時陽光熱烈,花香撲鼻。


    他淺啜一口冰湯,不由想起幼時。


    那時候家裏的光景還不錯,父親常常從大酒樓叫些好酒送來。


    每每喝到盡興,便會用筷子蘸了酒液,讓自己品嚐。


    酒香呂雲師已不記得,印象中的酒味也隻有辛辣。


    但偏偏過了這麽多年,時間越來越遠,他回想起來反而覺得那滋味甘美無比。


    武靴踏地的聲音驚退回憶。


    呂雲師抬頭,正見到白嘉賜大步進了庭院。


    他滿麵紅光、興高采烈,打個招呼就進了吞風堂,開口第一句問的就是免費酸梅湯。


    不多時,堂內又傳出幾句對白。


    “那當然是火翡翠!”


    “還不是一般的火翡翠,是十年陳,我一個人就喝了半壺!”


    “貴什麽貴啊,那興盛堂就是我洪範兄弟家裏的產業,我騙你們是小狗……”


    呂雲師嘴裏起了饞蟲,趕緊喝了口酸梅湯。


    “焦尾食虎獸也不假。”


    “這異種價格這麽貴,自有他的道理。”


    “你們是沒見到,打起來的時候食虎獸亮著尖牙就衝上去,直接把對麵戰陣撞開。”


    “不光是高大,還能吃能拉,我看一次屙的屎能抵別的馬兩三倍!”


    堂內傳出一陣驚歎。


    “這都不算什麽,昨天我剛去我洪範兄弟家做客。”


    “青蓮巷那邊,第六橫街的朝日府,聽說過嗎?”


    “四進的院子,得值幾千貫,後院還改成了演武場,差不多一畝地大小。”


    “那氣派,滿院子都是修剪好的無盡夏,花香陣陣,要不說人家裏有爵呢……”


    呂雲師豎著耳朵聽著這些話,卻是連酸湯也喝不下去了。


    他記得自己翻過不知道多少遍的那本族誌裏,記載過曾經的神京呂府。


    過三十畝地,兩百零八間屋子,九十九道遊廊……


    隻不過這鎮國將軍府早在四代人之前就已經賣了,呂雲師自己也沒見過。


    但這些都沒什麽。


    【隻要我把家傳武典練到大成,這一切都能掙回來!】


    想到這裏,呂雲師越發挨不住吞風堂裏的歡聲笑語。


    此時,酷熱暑風惡狠狠地卷過庭院,翻起一片紅白。


    呂雲師定睛看去,見庭中芍藥半凋,荼蘼正盛。


    夏至已至,花期將過。


    【下一次的活,我卻是非拿下不可!】


    他暗暗咬牙,起步去尋自家司業。


    ps:今天上了主編力薦,果然多了不少開噴的,搞得我一時有些氣,碼字受了影響。


    之後應該還會有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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