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盤膝坐在群山之巔,周圍的數十座山峰上,無數的草木瘋長,然後又在入液到來的那一刻枯萎。


    等到黎明到來,腐朽的山峰上,再次出現了大量的草木。


    一天,十二個時辰的時間裏,它們走過了它們的一生。


    道,是看不見的,但是此時此刻卻體現在了這些草木之上。


    沒有生靈敢靠近此地,一天時間能夠走完草木的一生,他們若是進入,也扛不住太久。


    日複一日的變幻,在一個月後,這數十座山峰,早已經變得不一樣。


    林木蔥蔥繁盛,精致地排列在每一座山峰之上,從群上之外看去,能夠明顯地感受到這片天地的綠意更濃。


    萬物散發生機,張清緩緩睜開雙目,看著周圍的一切。


    這並非他主動造成的,而是爭道結束之後,他對自身道的理解的提升而自然而然形成的畫麵。


    他將自身的道,稱之為挽天傾,能挽天傾,便擁有令天傾之力。


    可是,隨著道統的無形提升,張清也無法說出一個所以然來了。


    他以某個信念為道,但這個道,正在逐漸變成他不認識的模樣。


    力量,他能夠運用,但是力量的本質是他體內的道。


    那……


    “何為道?”張清忍不住出聲,看著四麵八方的世界。


    清風徐來,吹動狂風和暴雨,似乎是這片天地對張清的回應。


    張清就這麽沐浴在風雨之中,思索著所謂的道。


    什麽是道,就像是什麽是人這樣的無邊難題,讓張清陷入了迷茫。


    曾經的修煉,似乎都是在為了壽命和力量,如今,壽命有了,力量暫時不缺了,那麽追求也變得不同。


    張清不理解什麽是道,他已經坐在這裏數年時間,依舊一無所獲。


    沒有人能夠幫他,誰也不行,仙台不行,大聖不行,列仙也不行。


    這是他的道,而如果從別人口中聽到了答案,那麽那隻是別人的道。


    張清站起身來,消失在了原地,隨後,以一個完全陌生的身份,出現在了一個散修坊市之中。


    他是個正在檢測靈根的少年,翹首以盼,緊張忐忑地看著那根測靈柱石在歡喜中散發五顏六色的光芒,也在悲涼中寂寂無聲。


    輪到他的時候,水藍色的光芒亮起,引來了一陣唏噓,也讓不少人投來友好的目光。


    他成為了一個修行者,從這個時候開始,周圍的鄰居們變得和善。


    他走上的修仙路,為了資源而拚搏,但是卻沒有加入任何一個勢力,以散修的身份,衝破無數困難,築基成功。


    在隨後的歲月裏,資源的限製,讓他修為寸步難行,短短三十年的時間裏,他便因為一枚丹藥,陷入了被十數同境圍攻的地步。


    這個身份死亡,停留在了築基三層的修為。


    張清又一次消失,出現在了遙遠的另一座城池中,似乎,檢測靈根已經成為了這方天地除了生死之外必定要麵對的一幕。


    這一次,測靈的石頭並沒有亮起,在一陣嘲諷的聲音中張清的背影落寞離去。


    (


    他離開了這座生存了十幾年的城池,背上行囊行走在外,一次次的檢測靈根,一次次的失敗。


    最終,他變成了一個遲暮的老者,倒在了荒野之上。


    彌留之際,他回憶此生,太多的遺憾已經無法彌補,同時也有深深的不甘,他渴望,哪怕自己有著微不足道的劣質靈根,也是好的啊。


    夕陽西下,幹枯的手掌試圖觸碰太陽,兩者重疊的那一刻,老者終於感受到,在自己的指尖,有火焰點燃。


    “朝聞道,夕可死矣。”


    老人大笑著,放下了一切。


    “何謂道?”生死之間,他聽到了一道聲音的詢問。


    “我怎麽知道什麽是道,我這一生都在追逐的東西,在死之前得到了,也算夠了。”


    老人倉促被掩埋在了破敗的道觀,張清繼續遠去,這一次,他變成了一村中少年。


    這一次,沒有人來檢測靈根,而村中的人除了捕風捉影般聽到仙人的傳說之外,再無多餘。


    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婆孩子熱炕頭,生離死別悲戚中。


    少年變成了青年,青年變成了中年,多年積累的疾病逐漸爆發,他躺在床榻,接受著老婆和後代的照顧。


    最終,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他選擇了自我了結。


    他終究是沒能憋死自己,被說教之後,奇跡般的能夠行走了。


    “高堂明鏡悲白發,酒中自有自在。”


    滴酒不沾的人開始熱衷於在沉醉之中肆意瀟灑,不過他還是不明白的是,孝順的後輩們為何會為大徹大悟的自己出現了厭惡。


    “不過,那又如何,老子奮鬥了一輩子,就不能享受享受?”


    終於,他還是死了,死在了小鎮酒肆之中。


    張清沒有出聲詢問,他知道這老人說不出來任何的答案。


    “何謂道?”


    在一次次的尋找之中,張清成為了一個道人的門徒。


    凡人之中,也有向道之人,道觀就是這麽出現的。


    麵對那個橘黃色的巨大道字,張清跪坐在大殿之內,耳邊聽著晨鼓暮鍾。


    “何謂道?有人說,道就是這一生追逐的目標,有人說道就是求而不得,有人說,道就是心之所向,有人說道就是相思成疾。”


    “那,道為何?”


    “有人說……”張清並沒有繼續說下去,旁邊的道人也沒有多說,而是直接離開。


    又是沒有飯吃的一天,外界已經漸漸出現了風言風語,有女子的哭泣傳來,讓張清內心波瀾起伏。


    有一天,晨鍾暮鼓,道人再一次來到了大殿,跪在那巨大的道字前方磕了幾個頭後站起來朝著張清說道。


    “你,可以還俗了。”


    張清就這麽,成為了一個丈夫,成為了一個父親。


    多年後,他再一次走上了道觀,滄桑枯槁的麵容,再一次跪在了那個巨大的字麵前。


    這一生,他當道人的時候沒有當好,當丈夫的時候也沒有當好,當長輩的時候同樣差勁,他似乎,什麽也做不好。


    他依舊回答不出來當年的問題。


    老人死了,張清站在了那個巨大的道字麵前,就那麽站著,站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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