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過去的人世間修像是一副幹淨透明的畫卷,那麽隨著東陵大荒的局麵一步步抬升到了一個極高的程度後。


    這幅清澈的畫卷,就像是沾染上了一團漆黑的水墨。


    水墨伴隨著從大荒吹蕩的風雨,開始朝著四麵八方擴散,覆蓋了整個大荒,又開始暈染大荒的周圍。


    終有一天,東神道洲,人世間,都會因為這一團水墨而渾濁。


    “這就是病。”


    一座荒村之內,年邁腿腳不便的老人在孫女的幫助下,將手中渾濁的藥水強硬灌入青年的口中。


    “老頭子我當赤腳醫生這麽多年了,還能不知道你這是病?”


    “病傷及五髒六腑,荼毒心髒血脈,然後從你的腑髒開始擴散,最後,會體現在渾身上下裏裏外外,到時候你怕是還沒有我這個老東西硬朗。”


    “還好發現的早,要是再晚上幾個月,嘿嘿。”


    老頭端著幹淨的缺了個口子的碗離開,留下少女一個人臉紅彤彤看著這個長得好看的哥哥。


    張溟仙嘴唇幹涸,雙目有些迷離,他知道這不是病。


    這是毒。


    可怕的毒素從他的心髒開始蔓延四肢百骸,當然首先枯竭的就是他的髒腑器官,然後是四肢,最後是他的神魂和丹田金蓮。


    他現在的模樣,其實本就是毒素爆發後的狀態了,一位高階天門的存在,淪落到需要凡人攙扶才能行走的地步,怎麽不算是瀕死?


    亂古大地,不愧是這個名字,其中無數詭異強大的手段,就算是他也防不勝防。


    這枯神之毒,號稱無解的奇毒,是采摘數十種奇珍所分泌的液體才能煉製出來的東西,小小的一滴,就能夠置天門於死地,讓仙台大能也頭疼不已。


    張溟仙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栽在這樣的東西手上。


    “就算是當年,也沒有讓我如此狼狽啊。”


    他有些自嘲的搖了搖頭,當初在大月天的一戰,他麵對的天門修士何其之多?最後不還是在族人們離去後沒入虛無之中逃離?


    可是到了這個亂古之地,亂是感受到了,而第一次感受這片大地上古老的存在的時候,就無限接近於死亡。


    他還記得,自己隻是殺進了一個古老的族群,然後就在對方滲人的笑意中頭眼昏花,不得已撕裂虛無逃離,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出現在這個連水源都在幾裏之外的村裏。


    眼前還是晃眼的很,好不容易渙散的瞳孔集中的時候,才看清楚是一隻小手在自己麵前晃來晃去。


    “你聽到我什麽了嗎?”少女緊緊地盯著張溟仙,她記得爺爺說過,一定要多和他說話,否則他會癡呆的。


    “啊?”


    在為數不多的清醒時間裏,張溟仙也知道麵前的一老一少的身份。


    老頭是一個赤腳醫生,平常在周圍的幾個村莊鄰裏之間治病看人,頗有威望,兒子和兒媳也是普通的村民,躬耕著幾畝田地維持著生命所需要的養份,隻是因為老父親治病看人,所以一家也很是拮據。


    不過父母在老人的教導下,也是讀過書的,所以少女林依耳濡目染,也算得上是村裏的讀書人了,和同齡人拉開了許多距離。


    很普通的一家人,每一次張溟仙醒過來的時候,他的第一想法都是離開這裏。


    因為他知道,自己並沒有脫離危險。


    不管是可能存在的追兵,還是自己毒素徹底擴散之後會將周圍萬裏都化作死地,他也不能留在這裏。


    “你爺爺那些藥,是治不好我的。”張溟仙說道,可是他剛說自己要離開的時候,都會和之前一樣。


    少女撅起了嘴巴,“就沒有我爺爺治不好的病。”


    “這不是病,是毒。”


    張溟仙搖了搖頭,身體的虛弱,讓他甚至無法反抗這個半大丫頭。


    不對啊?


    張溟仙看著自己麵前的少女,如果可以,他想給這丫頭檢測一下靈根,在如今這個世界,有修為在身,總比什麽凡人活的更好。


    小丫頭片子的力氣,還是很大的。


    跟在老頭的身邊,她一直都是那個充當苦力的角色。


    “毒?”少女捂著嘴巴,難以置信的看著張溟仙,竟然是毒?


    說完就跑了出去,大聲呼喊道:“爺爺,大哥哥不是病,是中毒了!”


    很快,滿頭白發的老人就走了進來,不由分說地抓起了張溟仙的手腕。


    “如果是毒,你早就死了。”


    老人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張溟仙,後者笑著點了點頭,“我是修行中人。”


    聽到這話,一老一少都沉默了下來。


    這個村莊比較荒涼,隻有數十戶人家,而且老人占據大多數。


    這些年來,外麵兵荒馬亂的,總有野地之中的村落一夜之間死幹淨的流言傳來引起恐慌,導致了大家都想著搬去城裏。


    這一家沒有離開,因為去城裏需要很多錢,他們沒有錢。


    而且老人年邁之後也不再行走在鄉裏各地,按照他的說法,這村子前不著沃土,後不見江河,不在出事的範疇之內。


    說白了,有著大幾十年閱曆的他,覺得城裏就不一定安全。


    “修行者種的毒……”老人眉頭上的皺紋更多了,歎息一聲,離開了屋子。


    他再怎麽擅長醫人醫獸,對於修行中的東西也是一竅不通。


    緩緩的,張溟仙短暫的意識消散,瞳孔渙散,哪怕極力壓製也阻止不了毒素的擴散。


    等到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就聽到那一老一少進山去給自己采藥的消息。


    “可能把他們找回來?”張溟仙眉頭一皺,這不是凡人能解的毒。


    能夠被亂古大地都認為是無解的毒素,怎麽可能是凡人能夠破解的。


    “爹進山的路線,就算是我家郎人也找不到的。”婦人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公公年邁,她隻想著對方能夠好好活完這剩下的日子就好了。


    每一次離開,她都提心吊膽,卻又不敢說什麽。


    老頭子在家裏還是很固執有威嚴的。


    隻是爺孫倆這一去就是大半個月,別說婦人,就算是神經比較粗的漢子林琅也忍不住焦急起來,召集了七八個男人進山裏找人去了。


    結果這些人還沒出來,爺孫倆卻在第二天回到了村裏。


    隻是衣衫淩亂,就連那個藥婁也破了個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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