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還沒說完,溫言便捕捉到了關鍵詞。


    進階。


    前進的階梯,是所有生靈都會有的追求,不局限於智慧生靈。


    便是草木之下的蟲豸,也會在一代又一代的迭代之時,尋找著進化之路,更適應環境的路線,這就是一種進階。


    而智慧生靈,會尋求的是一代之內,或者肉眼可見的未來,可以預期的未來裏,進階的機會。


    前進的方向、種類可能不一樣,但前進本身就是永恒的追求。


    有渴求的東西就好,他還真怕那魔頭完全沒有想要的東西,跑路了之後,直接苟個一二百年。


    “繼續說吧,還有什麽?”


    “他曾經在三山五嶽手裏吃過大虧,現在一直繞著三山五嶽走。


    他到了今天,老天師威壓天下,烈陽部的觸角遍布天下,他根本不敢靠近龍虎山周圍一百公裏之內。


    他想要的進階,根本不可能在現世得到,他敢去做就是死。


    他隻能從他來的地方回去,在那裏完成進階。


    他也不是什麽人都能附身,隻有有靈性,但是靈性不夠高,靈魂不夠強的人,才能讓他輕易附身。


    如你這般,陽氣奔湧,熾烈如火,他是根本不可能附身你的。”


    “他隻在乎這一件事嗎?”


    “我知道的,他最在乎的隻有這一件事,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順著他的引導,追蹤到了你身上,發現了你。


    所以,我現在想順著他的引導,將注意力放到你身上,以此來麻痹他。


    條件跟之前的一樣,隻要你跟那些隻想過好自己日子的人一樣。


    無論你是什麽身份,我都可以保證烈陽部和三山五嶽,都不會找你麻煩。”


    蘇木沉默,她本來在這裏看到溫言,其實就做好了現在的日子化為烏有的打算。


    此刻聽到溫言再次提出這個條件,她沒法拒絕。


    那大魔睚眥必報,引導了一次,讓她進入到烈陽部的視線,後麵可能就有更大的麻煩。


    她不想發展到最後,變成了跟官方的對抗,跟三山五嶽的對抗。


    她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隻是她要做的事情,在現在並不算是搞事而已。


    哪怕是純利益方向的考量,維護現有的規則,是完全符合她的想法,也對她有利的,她屁股當然是在規則這邊。


    “隻要伱們能幫我一個忙,我可以全力配合你要做的事情。”


    “你說說,什麽事。”


    “幫我找一個人。”


    溫言示意蘇木繼續說。


    “我不會害人,也跟他沒仇,我隻是要完成一個承諾。


    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誰,現在在哪,多大年紀,是男是女。


    我想要找到他,難如登天。”


    “隻要不違反規矩,隻是找個人,我可以應下來,但是照你所說,能不能找到,我沒辦法保證。”


    “我知道。”蘇木眼神有些複雜,她沒有勉強,她隻是道:“你要做的事情,我可以幫你做。”


    “好,合作愉快,後續可以手機聯係。”


    溫言加了蘇木的好友,便轉身離開。


    蘇木望著溫言的背影,有些恍惚。


    她明明隻想過現在的生活,現在卻果斷答應了幫忙。


    倒不是因為溫言開出的條件,她覺得非常好。


    而是因為,溫言明知道她可能不是人,卻從頭到尾都沒問她到底是什麽。


    她心裏也有猜測,溫言既然知道那大魔,八成也是能推測出來點她是什麽。


    但就算如此,也依然願意找她合作,也不問她是什麽。


    這種有點繞的說法,讓她徹底感受到了,現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也感覺到了那種不一樣的尊重。


    這才是她相信溫言的基礎。


    正在蘇木恍惚的時候,她的母親從後麵走了上來,嘖嘖有聲。


    “嘖嘖嘖,我就離開一會兒,就加好友了啊,那小夥子我感覺挺不錯的,精神頭很好。


    現在二十多歲,工作日能出現在這裏,精氣神也不錯,那肯定條件不錯。


    走起路來,腰板挺直,看起來也很自信,氣質也很溫和,應該人也差不到哪去……”


    “媽……”蘇木抱著她母親的手臂:“你想到哪去了?”


    蘇木母親翻了個白眼。


    “你以為我傻,看不出來啊?


    你看你跟人家說話的時候,拘謹的跟個小鵪鶉似的。


    就你這樣子,真談戀愛了,也就是個洗腳婢。


    那是你們學校的哪個老師吧?高中的老師還是初中的老師?”


    蘇木母親非常自信,自己的閨女,從穿開襠褲養大的,哪能不了解。


    她當然不會想多了,就是來逗逗自家閨女。


    “啊……”蘇木一怔,沒跟上她母親的腦回路。


    “你也是的,遇到教過你的老師了,也不說喊我一聲,給打個招呼。”


    “不是……”


    “你看看你剛才的樣子,跟你第一次去學校見到老師的樣子一模一樣,在家無法無天,到了學校,比鵪鶉還老實!”


    “……”蘇木張了張嘴,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說了,最後憋出來一句:“剛才怎麽了停船了?”


    “船長說,附近有保護動物,切換一下發動機,不過我打聽過了,似乎是他們覺得快到龍王領地了,啟動了備用的靜音發動機。”


    還沒等她說什麽,她渾身的寒毛都開始根根炸立,感受到一種威壓在靠近,當然,那不是針對她的,隻是有什麽威壓很重的生靈在靠近。


    她走到船邊,就敏銳的瞥見了溫言步入了水中,而水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接溫言。


    隱約之間,還能看到有什麽龐然大物出現,但驚鴻一瞥,又仿佛是錯覺。


    她站在船上,看了看岸邊的德城,她覺得她知道的東西,可能有些過時了,這裏跟她知道的完全不一樣。


    “媽,就在這裏買套房吧,前麵那套就退了吧,我把我攢的錢都給你。”蘇木語氣堅定。


    “又不缺你那倆錢……”蘇木母親這次沒再說什麽。


    另一邊,溫言進入水中,不但看到了一直等著的大草魚,還看到了跑出來溜達的桂龍王。


    “大白天的,你跑出來溜達,不怕被人看到啊?”


    “這可真不怪我!”桂龍王連忙否認:“這是烈陽部拜托我做的。”


    “咦?什麽情況?”


    “烈陽部的人,給我送了點吃的,說我天天窩著,也不好,西江這麽大,出來走走也好。


    我說我不出去,他們就不忽悠我了,就說拜托我偶爾出來轉轉。”


    溫言一琢磨,想到上次聽說的事情,看來隨著靈氣複蘇,上麵的確是有想法,開始漸漸鋪墊了,按照烈陽部的風格,估計得有幾個階段。


    現在還是遇到什麽事情,就找人出來背鍋,反正任何事情,都是可以正常解釋的。


    解釋不了的,那就先給個可能,晾著,晾幾天之後熱度沒了,就不會有人關注了。


    但接下來恐怕就會出現有一部分事情,會不承認也不否認,你們自己猜。


    猜的方向不對了,或者瞎帶節奏,那就給封了。


    說不定明天,本地就會有人說,在西江河裏看到了神龍。


    如此再持續幾年,說不定就會開始承認一些事情,循序漸進。


    溫言自己也是有感覺的,他還記得前幾年的時候,鬼片什麽的,很容易就被禁了。


    但是今年,裏很多明顯尺度有點高的靈異類,就沒有被封禁。


    而且聽說前些日子,上映的一部電影,大受好評,因為結尾不是什麽幻覺或者催眠之類的結局。


    哪怕那部電影的基調不是恐怖,但裏麵阿飄不是幻覺,這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信號了。


    溫言想起這些日子,各地烈陽部的人,似乎都很忙,一直忙不過來,各種事件的頻率逐漸增高,按照今年這種忽然加速的進度來看,可能要不了幾年,就徹底沒法隱藏了。


    不過這種大方向上的事情,跟他沒太大關係,他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跟桂龍王聊了聊,桂龍王的恢複進度不錯,這些日子都看到有人在岸邊祭拜他,他心情也非常好。


    溫言畫個了水神的大餅,這才沒過去多久,就已經效果明顯了,本地水域變得安全了很多,至少想死在江裏都有點難度了。


    首先,你得能在水裏打得過那幾個水妖。


    溫言在水下跟桂龍王聊了聊,找了個地方上岸。


    上岸之後,他拿出手機,問了問黑盒。


    “監測結果如何?”


    “暫時沒有匹配對象,冬季戴口罩的人數變多,數量已經達到不可忽略的比例,不排除目標會不會戴口罩。”


    溫言一怔,他之前還真沒想到,那大魔若是附身他人,想要逃走,隻需要簡單粗暴的戴個大口罩,就可以讓監控沒法以表情來對比。


    “那就關注一下,有類似失心症症狀的人。”


    跟蘇木聊完之後,他心裏構建的譜,就變得越來越清晰。


    那家夥不是想要從群山裏的門戶,回到他來時的地方嗎?


    這一次,那家夥前往群山,應該就是為了門戶吧。


    既然這樣,那就給他機會,讓他去。


    葉氏的詛咒消散了,藏在葉氏血脈裏的鑰匙也沒有了。


    理論上,也僅僅隻是那個門戶的開啟,再也跟葉氏沒有關係了而已。


    溫言閉上眼睛,思忖良久,回到了家裏,繼續練功。


    修行了幾個小時之後,他給蘇木發了個信息,確認一下對方是否方便接電話。


    然後,他又給蘇木打了個電話,說了十幾分鍾之後,溫言借冥途來到了媽祖娘娘廟。


    他給媽祖娘娘敬香之後,低聲訴說。


    “娘娘,我這可是全看在您的麵子上,我是信任您,您可別讓我信任錯了人啊。


    所以,您能幫忙給點意見嗎?


    當然,您要是覺得群策群力更好,覺得去問問其他大佬,那我也覺得您說得對。”


    溫言嘀嘀咕咕了半晌,主打就是一個厚臉皮。


    他平白無故的去別的大佬那問,也未必會有人搭理他。


    來媽祖娘娘這最合適,最好媽祖娘娘幫幫忙,給問一下真武大帝,那就再好不過了。


    按照溫言現在得到的信息,這個逃命很有一手的大魔,當年就是被真武大帝的力量毒打了一頓,險些就被幹掉。


    溫言嘀咕著,大概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然後手握杯茭,將其擲出。


    第一次就是聖杯。


    溫言有些意外,沒想到竟然不是笑杯。


    他繼續擲茭,連續兩次,都是笑杯。


    溫言抬起頭,老老實實地道。


    “娘娘,我覺得您高看我了,我四師叔祖說我是文盲,我看不懂。”


    溫言還想繼續擲茭,坐在不遠處的廟祝,連忙站了起來,對溫言招了招手。


    “咦,你不是說,不能給我解嗎?”


    “此一時彼一時。”廟祝一本正經,心說,你來擲茭跟其他人又不一樣,第一次就是聖杯,後麵兩次擲茭都是標準結果,三者合一,從位置到結果,都是標準狀態,很顯然就是娘娘怕你看不懂。


    “那有勞了。”溫言麵色一肅,立刻請教。


    “卦詞是皎皎一輪月,青光四海分,將軍巡海岱,群賊望風波,從正則吉。”


    溫言沒說話,繼續等著解釋。


    “意思是,你要做的事情,若是正道,那你便去做,吉星會照亮你前行的路。”


    “受教了,多謝解卦。”溫言客氣的拱手道謝。


    “不客氣,分內之事。”


    離開的時候,溫言又給這座小廟捐了點香火錢,他現在不是覺得這廟不簡單了,是覺得這廟祝非常不簡單。


    廟祝目送溫言離開,心裏其實還有些不解,溫言這種授籙之人來擲茭,娘娘一直都是給笑杯的,這次為什麽給了一次聖杯。


    那卦詞,雖然的確是套詞,尋常人來問卦,他也是這麽說。


    畢竟,隻是類似於你隻要做好事,就一定會有好報的答案。


    可性質是不一樣的,溫言那卦詞,意思就是,要是有必要,那麽,哪怕今天吉星不上班,那也會專門來加個班,給你來個吉星高照。


    很顯然,這就牽扯到其他大佬了,問過其他大佬,才會給予聖杯。


    時間流逝,到了晚上,蘇木接到一個小快遞,打開之後,裏麵是一把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鑰匙,像是她在配鑰匙攤位上見過的那種,最普通,質量最差的那種鑰匙。


    她看著鑰匙,輕吸一口氣。


    從那個大魔找到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沒的選擇了。


    那時候,她還抱有一點僥幸心理,覺得威逼一波,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誰也別招惹誰。


    後來的事,就讓她明白,僥幸心理要不得。


    要不是這次遇到的是溫言,是別的人,那她就別想安生了,萬一再被那大魔從中挑撥一下,稍稍推波助瀾,讓她跟烈陽部對立,都不是特別難的事情。


    她拿起鑰匙,握在手中。


    第二天,蘇木跟著她的母親,在德城轉了轉。


    她母親很看好北部以後的發展,但蘇木看著路燈上的掛件,堅決不同意在這附近買房。


    他們在東北方向看了看,看了幾個新樓盤,差不多選到個心儀的。


    當天晚上,蘇木母親再次催促蘇木回去上學,周末都過去了,又請了兩天假了。


    這一次蘇木表麵上就不太情願的應了下來,定了明天的票。


    回到了家裏,蘇木老老實實的上學,而她的母親,倒是對在德城買房的事情很上心,而蘇木的父親也很讚同。


    她父親多少知道點消息,知道今年德城自從那次全程暫時撤離之後,不但撥款多了,還有禹州的大企業一次給捐了不少錢。


    而且大學城這幾年一直在建,明年就差不多啟用了,以後的發展肯定不錯。


    現在這裏的房價正好是最低點,單價比禹州的均價低了差不多十倍,比禹州有些地方低了二十多倍,的確不用考慮太多。


    蘇木父親都這麽說了,蘇木母親也就應下了這事,第二天就風風火火前往德城簽合同。


    一個人在家的蘇木,拿出了那把鑰匙,瞳孔瞬間擴大,占滿了虹膜,而後一瞬間又重新恢複了正常。


    她收起了鑰匙,就這麽靜靜的等著。


    另一邊,山城,帶著n95口罩,帶著茶色眼鏡的大魔,回頭向著瀟湘郡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感應到了,他那位同類,不知道是經曆了什麽,忽然之間有些失態,泄露了一點神韻。


    就像是黑夜裏,忽然有一點光亮,閃爍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那個同類被烈陽部發現了,已經打起來了。


    大魔幸災樂禍,等著看熱鬧。


    他現在跑到了山城,是聽說山城之前有地方消失不見了,說不定會留下一點小路口,或者小裂縫。


    他來這裏,準備找一條路,遇到事情的時候,一有不對勁,就趕緊跑路。


    他感受到了,南武郡的拓跋武神,那力量越來越誇張了,前幾天那一次,僅僅隻是意念彌散開,就讓他感覺到滾燙。


    而上一次,那拓跋武神竟然能強行完全關閉了打開的門戶,這不是他理解的武者能做到的。


    還是躲遠一點好。


    到了第二天,大魔幾天都沒有感覺到有什麽情況發生,他就有些忍不住了。


    瀟湘郡沒有什麽新消息,他開始琢磨,那到底是什麽事情,能讓蘇木失態,沒忍住露出了破綻。


    蘇木特別能忍,這麽多年了,第一次被他發現,就是因為門戶大開,讓蘇木沒忍住,露出了破綻,被他抓到了痕跡,追蹤上門了。


    那這一次,若不是跟烈陽部幹架了,那究竟是什麽?


    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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