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微微歪著脖子,看了看時間,這個點還早,他便晃晃悠悠的來到了衛氏醫館。


    衛大夫這會兒還亮著燈,卻沒什麽病人了,他正坐在那聽著不知道是收音機還是有聲書,看到溫言微微歪著腦袋走來,不禁好笑道。


    “你這是怎麽了?”


    “像是有點岔住氣,或者落枕了,給幫忙看看。”


    “來,坐在凳子上。”


    衛大夫伸出手,捏了捏溫言的脖子,讓溫言試著轉動一下,聽著溫言的反饋。


    衛景捏了捏溫言一邊脖子的,嘖嘖稱奇。


    “你這可不是落枕,你這一邊脖子都硬到跟硬氣功發動了似的,堪比炮製好的牛皮,我可捏不動。”


    “嗯?什麽意思?沒法治嗎?”


    “倒也不是沒法治療,是你的皮現在太硬了,我捏不動,能問問你這怎麽搞的嗎?”


    “修行出岔子了,力量應該是堵在這裏了。”


    “哦,那我懂了,你等下。”


    衛景去後麵抽屜裏拿出一卷布包,攤開之後,裏麵是一根根銀針。


    溫言瞥了一眼,就見那銀針又細又軟。


    “你不是說太硬了嗎?這麽軟的針,能刺的動?”


    衛景笑了笑,拿出一根銀針,手指手腕一動,便見那銀針直接刺穿了桌子上的塑料瓶蓋,銀針起碼刺入進去了一寸多。


    “就是足夠細,才能刺得進去,又不是隻有特別硬的東西,才方便刺。”


    衛景拿出一根銀針,一隻手在溫言脖子上摸了半晌,一絲一絲的捏著,然後他手腕手指一抖,那銀針像是彈射出去一樣,直接刺入到溫言的脖子上。


    連續三根之後,便見那三根銀針開始飛速顫抖了起來,積聚在溫言脖子上的力量,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直接將那三根銀針震飛了出去,力量也開始動了起來。


    溫言隻是微微動了一下腦袋,便感覺一道熱流,從後頸左邊的位置,順著後腦勺直接衝到了頭上,一股熱辣辣的感覺,嗖的一下就擴散開。


    “嘶……”


    溫言倒吸一口涼氣,那辣辣麻麻的感覺,開始順著竄上去的路徑,向著周圍擴散,而剛才還僵硬的脖子,一下子就恢複了正常。


    他沒說話,立刻閉上眼睛,好好感受,好好回憶了一下剛才那一瞬間經曆的事情。


    他第一次小心翼翼的試驗,就卡在了脖子上,但現在卻明顯躥上去了,像是被打通了某些關節節點。


    但也僅僅隻是一點而已,火辣辣的像是被火從內而外的灼傷。


    這種感覺,還在接受範圍之內,起碼沒造成什麽不可逆的永久性傷勢。


    他在嚐試著記下這種感覺,記下那一瞬間都發生了什麽,甚至他還在嚐試著複刻一下。


    隻是在嚐試複刻之後,他的想法就開始走偏。


    這一次他自己都能清晰感覺到,力量湧入脖子的時候,逆著釋放路線上去,肌肉皮膜被力量充斥之後,立刻變得像牛皮一樣,韌性變得極強。


    他記下了那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就開始琢磨,若是這種情況發生在別的地方會怎麽樣?


    他先在手臂上嚐試了一下,將力量從主幹逆向按照特定的方式,湧入到分支裏,湧入到二級分支。


    那一瞬間,他便感覺到,雙臂的肌肉皮膜,一瞬間就變得韌性極強。


    但完成之後,要怎麽泄掉這股力量就成了一個問題。


    思來想去,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左手嚐試著捏了一個劍指,回路被改變,原本擁堵的力量,一瞬間便不再擁堵,有了宣泄口。


    而宣泄出來的力量,便順著指印噴湧了出來。


    溫言先試了下劍指,又用右手試了試道指,果然也是可以的,等同於指印在一瞬間能用到的力量,增強了至少一倍。


    而積聚這些力量在血肉裏的時候,就像是硬氣功發動了似的,皮肉變得緊實,強度提高了不少,韌性得到了極大的增強。


    這一次用的,不單單是陽氣的力量,也不是單純的氣血,就是他新道的力量。


    溫言試了兩次,這才抬起頭,看著站在一旁,頗有些無言的衛景。


    “不好意思啊,衛大夫,一時上頭了。”


    “沒事,你平時就是這麽修行的?練武是這樣子練的?”


    “差不多吧。”


    “伱到現在還活著,那是真走運。”衛景感歎,他就從未見過溫言這麽大膽的人。


    明明都練出岔子了,來治病的時候,還要從治病的過程之中,尋找到練武相關的東西。


    而且,好像還真被他搞出來點東西。


    溫言聽了這話,立刻對著自己家的方向拱了拱手。


    “我這可不是運氣,我是有人罩著而已。”


    衛景了然,沒繼續問下去,他就猜,溫言這麽搞,如此熟練,明顯不是第一次了,這家夥怎麽還沒把自己給搞死,八成是有別的原因的。


    “你以後可別這麽搞了,腦袋出問題了,那可是大麻煩。”


    “恩,我隻是稍稍試一試,沒想到,在脖子就被卡住了,能給說說,你剛才銀針刺的地方,是什麽嗎?有什麽原理嗎?比如刺穴?”


    “並沒有,隻是找到你僵硬的兩塊肌肉之間連接的位置,刺激他們自己互相對抗,打破原有的平衡,僅此而已。”


    “呃,真的?”


    “真的,你不是也有你自己的方法,可以做到了嗎?”


    “真不是金針刺穴之類的高級手段?”


    “你都說金針了,我這是銀針。”


    “……”


    溫言無法反駁,但是他總覺得,應該沒這麽簡單。


    因為衛景的語氣、表情,他在扶餘山的時候見過。


    四師叔祖上次教他東西的時候,有些東西想要跟他講明白前因後果,講明白原理內核,讓他徹底明白,那不知道得費多少口水。


    而最後,他也未必能完全理解,完全聽明白。


    所以,四師叔祖就是這幅表情,這幅語氣,告訴他,就是這麽簡單,根本不講更深的地方,讓他知道怎麽用,要注意什麽就行了。


    溫言注意到這點之後,果斷放棄了理解。


    他能有他自己的理解,自己知道怎麽用,知道怎麽來的,那就行了。


    他叫了幾份炸雞,在衛景這繼續跟他聊了聊,最後從他這混了點手工熬製的酸梅湯,又從他這順了幾根蜈蚣,這才拎著東西回家。


    回到家裏,就看到雀貓電視都不看了,就趴在窗口上,隔著玻璃,一副仇大苦深的樣子,盯著外麵站在架子上的道哥。


    道哥抬頭挺胸,偶爾整理下羽毛,根本不正眼看雀貓。


    溫言拎著東西回來,將那幾根蜈蚣的紙包,丟給道哥。


    “剛從藥房搞來的好東西,你當凍幹嚐嚐,解解饞。”


    道哥情緒不太高,被溫言帶回家,都很少說話。


    而且也不願意進屋子,非說有房頂,太壓抑了,哪有雞住在房子裏的,它都是住外麵,醒了就站房頂。


    道哥一口就將蜈蚣幹給啄斷,嚐了一口,連連點頭。


    “這比活的還夠味兒。”


    “你真不進屋?”


    “你家貓不太高興。”


    “你才是貓,你全家都是貓!”


    雀貓伸出爪子,推開了點窗口,把貓貓頭探了出來,口氣非常不好。


    道哥歪著頭,看向雀貓,一時語塞,它的確分辨不出來雀貓到底是貓還是鳥。


    溫言拎著炸雞回到客廳,雀貓也不客氣,直接開吃。


    “友好一點,道哥雖然口氣衝了點,但也就是嘴上不饒人而已。”


    “我又不是因為這個。”雀貓啃著一塊炸雞,一邊拉長著臉嘟囔。


    “那你因為什麽?”


    “它都從來不正臉瞧我!看我的時候一直歪著頭。”


    “……”溫言眼皮一跳,輕吸一口氣:“道哥是隻大公雞。”


    “那咋了?”


    “它正臉瞧你的時候,那才是真看不起你。”


    “啥意思?”


    “意思就是,人家覺得你是隻貓,很有道理的,你要是一隻鳥,就能明白,鳥眼睛是看向兩側的,正臉看你其實不算正眼。”


    “我遇到的貓頭鷹都是正臉看人的!”


    “……”溫言果斷住口,不跟這死杠貓繼續杠下去了。


    他來到地下室,先給換了供品,再上了香,然後坐在外婆的牌位前。


    “姥姥,我今天聽說了個東西,叫回不去的故夢。


    你知道嗎?


    能有什麽可以告訴我的嗎?”


    溫言問了問,便做好準備,回去休息。


    等到他睡著,也依然沒有醒來。


    夢中,外婆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著外麵繁星點點,看著床上沉睡的溫言,輕聲道。


    “瓜娃子,有些事可不經念叨,你知道了一些事之後,越是念叨什麽,就越來什麽,。”


    幾分鍾之後,外婆站起身,來到屋外,坐在屋外的椅子上,就這麽坐在那裏等著。


    夢中的世界,天空中的繁星,漸漸消失不見,化作了漆黑。


    而從溫言家向外擴散,遠處的路燈,也在漸漸的變暗,漸漸的熄滅。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像是拉著黑暗大幕,漸漸吞噬了路燈的光芒。


    黑暗一路擴散到溫言家院子外麵,便停下了腳步,那窸窸窣窣的聲音,變得異常清晰。


    外婆就坐在院子裏,端著一個保溫杯,小口小口地嘬著茶。


    外麵窸窸窣窣的聲音,頻率開始漸漸變高,似有似無的怪異腔調融入在這些聲音裏,隨著聲調變得急促,院子外麵的黑暗,開始往裏麵壓來,黑暗如同實質的水波,急促的波動著。


    當那些波浪,開始從半空中突入院子,越過籬笆界限的時候。


    外婆從兜裏取出一塊焦黑的骨頭,那骨頭上刻著一些筆畫簡單的符號,就像是那些出土的龜甲,上麵鐫刻著甲骨文。


    外婆將這塊骨頭扔了出去,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大門處。


    骨頭漸漸地融入到地下,漸漸地,院牆的籬笆下,開始長出了骨刺,一根粗大的白骨從地下鑽出來,上麵掛著那塊焦黑的骨頭。


    霎時之間,風呼嘯而來,像是有人在低吼。


    “火。”


    忽的一聲,便見風中,驟然浮現出了熊熊烈火,火焰具象化了風的形狀,風的方向,猶如浪潮一樣,向著波動的黑暗湧去。


    刺目的光亮,瞬間照亮了小院,光亮如同化作了萬千光刺,刺破了黑暗。


    唧唧的聲音在黑暗之中響起,一隻隻黑色的甲蟲,在光芒下浮現。


    密密麻麻的甲蟲,暴露在光芒之下的瞬間,便痛苦掙紮著,但是轉瞬,便見那些黑色的甲蟲,融化在光芒裏消失不見。


    黑暗浪潮也隨之退去,裏麵似有似無的急促怪異音調,也隨之消散了。


    外婆端著保溫杯,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被掛在遠門旁邊的白骨柱子上的黑骨頭,伴隨著風,不斷的擺動著,跟柱子碰撞,發出一聲聲清脆的聲響。


    這塊黑骨頭,就是上次請溫言去幫忙,人家硬塞過來的謝禮。


    但是這東西,又不是實體,外婆也沒法交給溫言,溫言也用不上。


    沒想到,這次倒是真用上了。


    外婆沒收回來那塊焦黑的骨頭,就讓它掛在那,鎮守著這裏。


    她來到溫言的房間,看著還在沉睡的溫言。


    “也不知道哪個鱉孫告訴你這些的,真當這是啥好事啊。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當你注視到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同樣注視到了你。


    瓜娃子,你已經被人盯上了。


    幸好,那死老頭挺大方,你去玩命救了他孫子,他就直接把自己的力量摳出來一部分送你了。


    你自己看吧,能學到多少,能不能掌握一部分,那就全看你自己了。”


    外婆說完,便消失在溫言的房間。


    溫言睜開眼睛,忽的一聲坐了起來。


    坐起來的瞬間,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緊繃著,身上的陽氣都開始爆發。


    他環視一周,這次是真醒過來了。


    剛才他能感受到,甚至已經在夢中醒過來了。


    但是不知道為何,他睜不開眼睛,全身上下,像是壓了一座山一樣,眼皮都重的不像是他的。


    他能感受到外麵的情況,能感受到熾烈的火焰在燃燒,能聽到外婆在罵人,也能聽到外婆告訴他的話,但就是動不了。


    他知道,這肯定不是外婆做的,是隨著他入睡,有些針對他的東西就出現了。


    而今天和昨天沒事,那是因為他一直帶著玩家天敵的稱號,肝帝效果持續發揮作用,他壓根就沒睡。


    現在他明白總部長為什麽要立刻召他過去,告訴他那些,因為真的有人可能會盯上他。


    說不定早就盯上了,隻是一直沒直接做什麽而已。


    剛才那是什麽?


    他想要再問問,可是躺下之後,死活睡不著了。


    他不知道那是什麽,隻知道,應該是一種不需要跟他正麵接觸,卻能針對他的法子。


    看不到人,都不知道對手是誰,要做什麽,甚至還能在某一方麵完全壓製他,這還是溫言第一次遇到。


    他以前還真沒想過,被人壓製,是發生在夢裏。


    若是他不會入夢,那麽,這一次遭遇到的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


    溫言睡不著覺,看了看時間,也不好這麽晚再去打擾長輩,暫時沒事了,那就等明天白天再說吧。


    而於此同時,另一邊,東北的一座地下要塞裏。


    正在急促的吟誦咒文的倒三角眼,驟然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看到遠處走廊裏亮著的燈,開始被黑暗吞沒,他麵色大變。


    他立刻將手中的東西全部丟掉,然後取出一個泥封的小罐子,打開罐子之後,一口將裏麵的東西全部吞掉。


    下一刻,他的眼睛便驟然隻剩下了眼白,青灰色的眼白。


    然後,下一刻,蜂擁而至的黑暗,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將他淹沒。


    黑暗浪潮衝過之後,倒三角眼便倒在了地上,像是沒了聲息。


    過了半分鍾之後,倒三角眼才猛的吸了一口氣,重新從地上坐了起來。


    他看著麵前已經破碎,還有些焦黑的小祭壇,麵沉似水,將小祭壇拎起,回到了地麵。


    來到地麵,他將焦黑的小祭壇丟在花白頭發的老人麵前,沉著臉道。


    “要不是我謹慎,早有準備,讓一個阿飄替我去死,我怕是剛才就被反噬死了,靈魂都得被帶走。”


    “發生什麽事了?隻是讓你給下點影響而已,怎麽就反噬了?”


    “我怎麽知道?那家夥精力旺盛到簡直不似人,這兩天,我已經準備了四次了,次次他都是沒有休息,一直保持著清醒狀態。


    這一次按理說已經成功了,可是卻還是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強行反噬了回來。


    我引過去的東西,全部被打回來,反過來差點把我帶走。”


    “知道是什麽嗎?不是說,那家夥隻是一個純粹的武者嗎?”花頭發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


    “可以確定的是,在他睡著的時候,我能壓製著他,他應該的確是一個純武者,但有什麽東西在護著他,那我就不知道了,隻知道很不一般。”


    倒三角眼看著焦黑的小祭壇,麵沉似水,眼中滿是心疼,這小祭壇算是廢了,他花費了極大的力氣,好幾年的時間,才好不容易搞出來一個能用的。


    現在直接變成了這幅鬼樣子,也不知道是被什麽燒了,上麵附著的特性都被燒壞了。


    花頭發老者沉思了一下,道。


    “暫時不要做什麽了,我再去問問,那小子也不知道怎麽得罪的人。


    除了我們,至少還有兩波人,想要收拾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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