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雲的尖叫,刺激了野利春,他眼睛驀地一睜,盯著陸宗沅,嗬嗬地一笑,說道:“她是西羌的好姑娘,就算被你打死,也是為了我和族人而死。你的女人卻隻想要你的命。”


    陸宗沅笑笑,淡淡地說道:“我的命,沒有人要的起。”他目視野利春,又道:“我讓你看看你的女人會不會為你而死。”說完,對朵雲勾了勾手指,朵雲還捂著臉,惶恐不安地呆立著,被趙瑟在背後搡了一把,便跌跌撞撞地到了陸宗沅麵前,陸宗沅負著手,垂眸將她一端詳,笑吟吟地說道:“你不是才脫光了來找我,要為奴為婢?你這會再求我一次,我就答應你,如何?”


    朵雲渾身一顫,又氣又羞,臉上紅將上來。餘光在周圍一掠,見滿場站滿了漢人兵將,個個忍笑,良王就那樣自信滿滿、笑如春風地等著,好像提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要求。朵雲是個打定了主意就要做到的人,如果是在無人處,她還能再照他說的做一次。可是大庭廣眾之下,還有野利春在旁邊,她的臉都快丟盡了,膽怯得不敢看野利春一眼。隻能咬著嘴唇,無聲地搖了搖頭。


    陸宗沅仿佛很有些遺憾,轉頭在人群裏一睃,看到趙瑟,就古怪地一笑,說道:“你不是覺得這個女人挺美的?就賞你了,旁邊耳房就是空的,你領她去吧。”


    趙瑟一臉看好戲的表情頓時變成了尷尬,眾人“轟”的一聲笑開了,紛紛叫好,又慫恿趙瑟立即領人去辦事的,有提醒趙瑟別被羌女咬成殘廢的,眾說紛紜,把趙瑟也鬧了個大紅臉。他期期艾艾地說道:“王爺,換個人吧,我不想……”眼角一瞥,見陸宗沅那張溫文爾雅的臉上不知何時,已籠了層薄霜,心知是自己先頭自作主張惹到他了,隻能有苦難言地答了聲“是”,早有幾個好事的忍著笑要上來幫忙,把掙紮不休的朵雲雙腿一縛,扔進房裏去了。然後在房外守著門縫聽了片刻,捂著嘴回來笑道:“聽見撕衣服了,那個女人罵的嗚哩哇啦的,叫個不停。”這一個又笑道:“叫什麽?幹的太高興了吧?看她那樣,不像個雛……”


    正說笑著,忽聽一陣格格聲,原來是野利春把牙關咬的作響,渾身震顫著,好似要掙脫繩索,眾人忙一擁而上,又加捆了幾道,把他綁得粽子似的。陸宗沅笑意越發深了,慢悠悠踱到野利春麵前,欣賞著他狂怒的表情,譏誚地說道:“西羌的第一勇士野利春,連自己的女人也保護不了,原來你也是徒有虛名。”


    野利春低吼一聲,兩眼往上一翻,就轟然倒地了。有人上去探了探鼻息,說道:“還有氣,可能是氣暈過去了。”


    “把他關起來吧。”陸宗沅頓時失去了興趣,眼看著左右將野利春押下去了,趙瑟聽到動靜,從房裏出來了,一臉悻悻的笑容,身上卻是衣著嚴整的。他不去看眾人曖昧的笑容,徑直到了陸宗沅麵前,說道:“也沒怎麽她,就抽了幾個耳光,撕了一片袍子,耳朵快被她震聾了。”說著還很懊惱地掏了掏耳朵,然後問陸宗沅道:“王爺,那個女人怎麽辦?”


    陸宗沅乜他一眼,“不是說了賞你了嗎?”


    趙瑟“啊”一聲,為難地看著他,“不是就為了氣一氣野利春嗎?”


    “誰說的?”陸宗沅哼了一聲,不顧趙瑟滿臉癡呆的表情,撇下他就往後院去了。


    賀蘭縣驛的後堂,是一個四合的院落,進了垂花門樓,有甬道相銜,寒梅吐芳,塞上的梅花,要開得比良王府還晚一點,來了寧夏鎮一個月,倏忽間已經快到過年的時節了。他在梅樹下沉思了片刻,踏著甬道,往廂房裏去了。因為此行未帶女侍,後院裏隻有寄柔一個,他見廂房裏獨火熒熒,便知道是她在裏頭了。“吱呀”一聲推開門,見寄柔坐在錦杌上,腳下放著一個火盆,膝上展著一件自己的氅衣,手裏的針也不知道捏了多久,不見走線,隻是發呆,眼看半片袖子垂下來,將將要被火舌燎了,陸宗沅把袖子拾了起來。寄柔被驚醒了,臉頰在他的袖子上貼了貼,喃喃道:“好重的梅香。”


    話音未落,人被他往起一拉,起得倉促,錦杌“哐”一聲倒在地上,連氅衣也落了地。寄柔“哎呦”一聲,急道:“衣裳被炭燒著了。”這一聲驚呼,並沒能阻止陸宗沅,她被他帶著,踩著厚厚綿軟的氅衣,接連倒退,倒在床上,帳子裏的光越發暗淡了,卻攏著梅香和人身上的寒氣。她在室內久了,肌膚溫暖,被他一碰,就打個戰栗,才洗過的頭發,帶著厚重的濕氣,都撲到臉上來了。


    陸宗沅一反常態,動作簡直蠻橫,寄柔吃痛,在他肩膀上掐了一把,長長的指甲陷入肉中,他眉頭一皺,把她的手扯到枕邊。寄柔掙開來,把冰涼微濕的青絲拂去,手抵在他胸前,細細喘氣,說道:“你把我當朵雲一樣嗎?”


    “自然不一樣。”陸宗沅俯下身,意味深長的眼神和她對視著,“她恨不得殺了我,你也是嗎?”


    寄柔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對她的沉默不滿,動作越發重了,寄柔勉力用胳膊把上身支起來,在他胸前泄憤似的抓了一把,她的指甲尖利,一抓就是幾道紅痕。陸宗沅忽的一笑,把她兩隻手腕捏起來,眯眼打量片刻,笑道:“是我大意了,家養的貓,怎麽能留指甲?”


    寄柔看他的眼神,好似打算當場就把她的十根指甲生生掰斷,嚇得驚呼一聲,就往裏躲去,陸宗沅出手去抓,竟然沒有她動作快,隻抓到了一手青絲,他大笑,“嘩”的一聲扯上了帳子,掩住了滿室春光。


    一場癲狂後,夜已深沉。寄柔將睡未睡之間,隻覺身畔的人輕輕一動,撩起帳子下床去了,在外麵和趙瑟低聲說了幾句話,又走了回來。等了片刻,不見他返回床上,寄柔也起身坐起,見陸宗沅坐在桌邊,手裏把一個微微發黃的獸骨扳指把玩著,沉吟不語。寄柔把氅衣往他肩頭一披,拈起那個扳指看了看,奇道:“這個羌人用來射箭的。”


    “野利春逃走了,留下了這個,可能是和朵雲的定情信物之類的吧。”陸宗沅見寄柔纖細的手指上拿著這個扳指,很覺得刺眼,便把它奪過來,扔進火盆裏。


    寄柔很詫異,“他逃走了?”因想到自己費了好大功夫才把野利春活捉到手,結果一不留神人又跑了,她心下不快,也往旁邊一坐,蹙眉托腮。


    陸宗沅眼睛將她一瞟,啼笑皆非,“他不是你撿的嗎?逃就逃了。”


    寄柔把手肘慢慢放下來,狐疑地看著陸宗沅,“王爺是故意放他走的吧?”


    陸宗沅故意“咦”一聲,打趣寄柔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呀。”


    寄柔衝他瞪了一下眼睛,也忍不住笑了。


    陸宗沅莞爾,在她額發上揉了揉,說道:“你的功勞我記在心裏了––這次先放他走。連著在戈壁上瘋跑了半個月,我也膩了,等野利春率軍來攻城,就和他一決勝負吧。”


    野利春並沒有讓陸宗沅久等,不過隔日,關口傳來急報,野利春集結羌軍騎兵,在數裏外的戈壁上紮營,意欲攻城。陸宗沅聞訊趕至賀蘭口,用千裏眼看了半晌,放了下來,程菘又接過去看了,皺眉道:“看樣子有不少人馬,野利春一天之內集結大軍,果然在西羌八部頗具實力。”說著笑看了陸宗沅一眼,玩笑道:“看來是王爺昨日下的那帖藥太猛,野利春被氣昏頭了。”


    “羌人自小在馬背上長大的,閑時放牧,戰時打仗,早習慣了。野利春也不算氣昏頭,他如今糧草斷絕,再不主動,就要活活餓死了。”陸宗沅倒是對野利春的集結速毫不意外。


    程菘盤算道:“這一仗也不難打,西羌各部現在糧草短缺,沒有糧源,隻需要拖他十天半個月,自然不戰而勝。”


    “不跟他拖了。”陸宗沅不以為然道,“現在我們的糧源也是靠的許疏,早說好了要速戰速決,再拖幾天,隻怕許疏又要上書朝廷發牢騷了。”他把袍子一抖,就下了城牆,一邊說道:“要打快,就跟他打。我們有火炮,野利春沒那個膽子攻城,隻能去戈壁上打。正好借這個機會,我要讓他心服口服。”


    程菘微微一愣,忙緊走幾步跟了上去,追問道:“王爺還要活捉野利春?”


    “不錯。”陸宗沅淡淡道,“許疏曾經和老王爺共事,良王府的兵將都曾和他有舊,我得把野利春弄過來,讓他日後去打許疏。”


    “這個……可能不容易呀!”程菘遲疑道,回頭看了看戈壁的方向,“那咱們幾時跟他打?”


    “等著。”陸宗沅言簡意賅。


    “等……什麽時候?”


    “等風起的時候。”不等他們兩個走進書房,寄柔從裏頭掀開暖簾,對陸宗沅晃了晃手中的,一臉欣欣的笑容,“王爺,我猜的對不對?”


    陸宗沅微笑頷首,把書從她手裏接過來,手掌一觸,似覺異常,他垂眸一看,見寄柔十個蔥管似的指甲不知何時已經被她全部剪的幹淨,粉潤光澤的指甲蓋,如美麗花瓣,在眼前盛開。他讚賞地把她的掌心一撚,付之一笑,便擦肩而過,往書房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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