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陽山巔!


    陸萬俯視下來,麵無表情,眼神平淡。


    他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切,擺了擺手,示意白猿往後山去。


    而身著玄天觀道袍的餘執事,雙手捧劍,往山上來。


    此劍無鞘,但鋒芒內斂,仿佛染上塵埃,似乎不曾開刃。


    這就是當年鑄鼎境界的羅家二祖,以畢生修為及性命,煉製而成的上品法劍!


    隨著餘執事捧劍上山,過了半山腰的位置,便停了下來。


    因為這裏就是當初玄天觀的藏寶庫。


    而山巔之上,則是玄天觀的大殿。


    餘執事來到原先藏寶庫的廢墟上,一躍而起,站在傾塌的半邊屋簷上,將斷塵劍插入了對麵的石壁上!


    當初爭搶山門之物時,他就是從這石壁上,趁亂拔出了斷塵劍,匆忙下山的。


    隨後他便運使體內真氣,左手捏符,右手揚起衣袖,於空中一拍,發出“啪”地一聲響!


    與此同時,他左手符紙燃燒!


    那一聲衣袖脆響,似乎被擴大了百倍,回蕩在這開陽山上,來回傳響。


    山下的曲江羅氏家主,微微點頭,背負雙手,抬步登山。


    眾人盡皆抬頭望去,看著那道身影,越來越高。


    而山下的羅氏族人,敲鑼打鼓,旗幟揮動,請出了一麵足有磨盤大的鏡子!


    鏡麵映照之下,有光芒顯化出來,憑空形成一幕巨大的景象!


    “這是……開陽山上的景象?”


    “這法器好生玄奇,竟然能夠映照景象出來,呈現於眾人眼前!”


    “此乃羅家先祖,從神都帶來的法器,名為照玄鏡,乃是羅氏鎮族法器之一!”


    “連鎮族法器都請出來,為今日之事造勢,看來曲江羅氏,是費盡心力,要宣揚此事,廣傳八方!”


    各方修行者,均是看向那照玄鏡所顯化的景象,萬分感慨。


    就連山下城鎮百姓,也都倍感唏噓。


    紫陽域第一上宗,千年傳承道統,最後僅存的半點名聲,也將在今日徹底煙消雲散,被曲江羅氏掐滅!


    而在不遠處,宣陽高氏排行第九的這位道基境強者,神情如舊。


    在他身側,是豐禾縣的縣尊。


    按道理說,羅氏位於曲江縣,大張旗鼓來到豐禾縣,造勢於八方,理應通過豐禾縣尊的準許。


    而白縣尊,忌憚於開陽山上那位神秘強者,所以並未準許。


    但他今日已上報紫陽域,告假半月。


    所以這半月裏,豐禾縣任何事情,他將是毫不知情!


    這一切都是高九爺的意思。


    白縣尊可以忽略高九爺的意思,但忽略不了來自於高氏的一件法器!


    “高家好手段啊,隻一日間,就能讓曲江羅氏,替你高家,去探一探開陽山的虛實!”


    白縣尊有些感慨,說道:“老夫很疑惑,是怎麽做到的?”


    高九爺笑了一聲,偏過頭看了白縣尊一眼。


    原本從開陽山狼狽退下之後,他心中覺得,將家族分支遷移開陽山一事,再無希望。


    所以,昨日他對白縣尊這個貪得無厭的老東西,態度有所淡漠。


    因為此前,他是考慮到,將來高氏的分支,遷移到開陽山,需要與白縣尊打交道,才不惜錢財寶物,盡力交好。


    但今日,家主來信,認為此事還有希望,對於白縣尊的態度,仍如以往,不可交惡。


    於是,高九爺便也耐心解釋道:“我高氏善於用陣,每年布置陣法所耗費的基礎法器,數量不在少數……因此,無關於陣法方麵,最為基礎的法器煉製,有一部分,是交由曲江羅氏的。”


    白縣尊若有所思,說道:“以宣陽高氏的底蘊,指縫間流些油水,就足以讓曲江羅氏為之動心。”


    高九爺隻是笑了聲,旋即又道:“昨日我十三弟,途經曲江縣,欲與羅氏簽訂契約,煉製另一批基礎法器,滿足陣法消耗所需。”


    “但家主認為,我陣族高氏,在宣陽域修仙勢力當中,位列上層!”


    “而曲江羅氏,不過是玄天觀的附屬勢力!”


    他負手而立,幽幽說道:“就好比您老人家,官拜為豐禾縣尊,卻要跟曲江縣尊的家奴打交道,豈不降了身份?”


    白縣尊聞言,略有恍然之色,點頭道:“確是此理,但不單單是這樣罷?”


    “當然!”


    高九爺緩緩說道:“過往的曲江羅氏,在玄天觀庇護之下,生意遍及三大域,而今玄天觀已滅,誰來庇護?”


    白縣尊若有所思:“所以今日,還須立威?”


    “不錯,曲江羅氏,哪怕為人詬病,也要號召各方,大肆宣揚,從開陽山,‘奪回’斷塵劍……從而消去這附屬之名!”


    高九爺含笑說道:“並且,借機揚名,立威於外!”


    白縣尊看向了開陽山巔,卻平靜說道:“如此說來,倒也可以理解曲江羅氏的用意,但……”


    停頓了一下,白縣尊卻笑著說道:“但除卻你我之外,卻無人知曉,昨日的開陽山,回來了一尊玄天觀的高人!”


    “我家二叔,官拜司天監主簿,修為高深,見識廣博,他認為昨日之事,細究之下,有些疑點,顯得古怪。”


    高九爺神情凝重,緩緩說道:“而且,域尊柳策,昨夜以官印巡視,認定整個紫陽域當中,都沒有任何煉神境強者的痕跡!”


    他看向開陽山巔,出聲說道:“所以才有今日曲江羅氏,踐踏開陽山,奪回斷塵劍,宣揚八方的舉動!”


    ——


    而在眾目睽睽之下。


    曲江羅氏家主,已經來到那石壁之前,背負雙手,威嚴沉厚。


    餘執事先是整理自身道袍,然後躬身拜倒。


    “玄天觀執事餘臨,拜見曲江羅家主!”


    “於百年前,我曲江羅氏,以斷塵劍,贈予開陽山,尋求庇護!曆經百年,進獻寶物,數不勝數,已還舊恩!”


    曲江羅家主淡淡說道:“今日,本座來取斷塵劍!”


    於照玄鏡景象之上,萬眾矚目,皆見玄天觀執事,萬分恭敬,返身上了石壁,拔出斷塵劍。


    隨後便見餘執事屈膝拜倒,雙手奉上寶劍,高聲道:“今日餘某,以玄天觀之名,送還斷塵劍……曲江羅氏,再非我玄天觀附庸!”


    羅家主接過寶劍,倏忽運起周身真氣,往前一刺!


    驟然之變,見者無不驚呼!


    餘臨瞳孔一縮,便要調用體內真氣。


    卻發現在這刹那之間,渾身真氣,盡數凝滯。


    這一刻,他腦海之中,浮現出了一枚丹藥。


    那是曲江羅氏贈予他的寶藥,助他鑄就了“中丹田道台”!


    丹藥有問題!


    思緒才落,這一劍穿過他的胸膛,劍氣迸發,席卷他周身經脈,破碎五髒六腑。


    而在外界眾人眼中,不明其中真相,隻知道玄天觀一位鑄就道基的強者,在曲江羅家主麵前,連一劍都擋不住!


    立威!


    餘執事腦海之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念頭!


    曲江羅氏,過往畢竟還是依靠著玄天觀的庇護,而今玄天觀已滅,所以曲江羅氏,今日除了要擺脫附庸之名,還要揚名立威!


    一劍之下,道基境強者,毫無還手之力!


    今日之後,在外界眼中,取回斷塵劍的羅家主,必將名列紫陽域上層強者之流!


    今日,曲江羅氏,借他的腦袋,虛張聲勢,震懾各方!


    餘執事腦海之中思緒浮動,便發覺胸口劇痛!


    斷塵劍從胸口拔出,但他還沒斷氣。


    隻見羅氏家主,提著他的脖頸,大步來到了開陽山之上!


    站在了開陽山巔,便仿佛將整個開陽山,踏在腳下!


    羅家主一吐過往壓迫之鬱氣,以居高臨下之勢,俯視這玄天觀的廢墟。


    他揮劍斬斷了餘執事的雙腿,扔在身前!


    然後揚起斷塵劍,準備將餘執事斬首於萬眾之前!


    各方眾人,為之屏息,一時之間,無人開言,皆看向那山上的景象!


    隻見照玄鏡的景象中,這位曲江羅氏家主,意氣風發,持劍向天。


    他腳下踏著開陽山,而身前跪著玄天觀執事!


    他高聲喝道:“今日,曲江羅氏,廣邀八方,迎回斷塵劍,徹底與玄天觀割裂!”


    “從此,無主次之分,非附庸之家!”


    “近來百年,我曲江羅氏,屈居於玄天觀之下!”


    “自今日後,我曲江羅氏,頂天立地,再無上宗!”


    他聲音落下,這一劍便要斬落。


    但刹那之間,他渾身凝滯,如遭雷擊!


    山下眾人,不明所以,麵麵相覷。


    然而眼尖之人,卻發現羅家主渾身顫動,額上冷汗涔涔,眼中露出了恐懼之色。


    也幾乎就在這個時候,便聽得一個平靜淡然的聲音,緩緩響起。


    “問過本座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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