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山城。


    這一行人,緩緩而來。


    眾人之中,年歲大有不同,老的須發皆白,少年仍顯稚嫩。


    他們衣衫服飾皆不相同,手中法器,刀劍短鞭長槍皆有。


    氣機高低不一,所學功法也顯然有極大差異。


    仔細論來,便是一盤散沙。


    這就是紫陽域當中,聚合成群,來投靠玄天觀的散學修士。


    為首之人,則是塗易散人。


    “陸尊者,不負重托,老夫來啦。”


    塗易散人上前幾步,躬身施禮。


    陸萬托起了他,說道:“塗易長老,不必過於客氣,你已是我玄天觀門人,便是同門啦。”


    過往玄天觀,長老皆為鑄鼎。


    而今重建,目前並無鑄鼎,就連曾經的常溪嚴家之主嚴鄰,也被定為長老之位。


    而陸萬給塗易散人定下的,暫時便是外門長老之位。


    隻是這位老者,兩座下等道台,一座中等道台,已至暮年,將來前程有限,鑄鼎基本無望。


    這個長老之職,更多的是對他老人家的肯定。


    “梁近已交給了承冥天師府,如今應該轉交給鎮陽王府了。”塗易散人低聲說道。


    “梁近的兄長,也已經被鎮陽王爺的義子李威帶走,此事已成。”陸萬這般說來,又道:“此番塗易長老,實在是立下大功了。”


    先前塗易散人,明麵上是聚攏各方修行者,成為下一批玄天觀的後續援兵。


    但實際上,塗易散人在陸萬的授意下,暗中行事,孤身南行,尋找梁近的蹤跡,最後將此人拿下。


    而傳訊給承冥天師府,也是塗易散人的手筆。


    這老人家,修為或許不高,但是諸般本事,學得很雜,而且人脈頗廣。


    叛將袁利一事了結之後,他便歸返玄天觀,將此前聚攏的大批散學修士,也一並帶來了。


    “今日老夫到此,可不單是帶來這麽些人。”


    塗易散人低聲說道:“自陸尊者出發,來到第七山城之後,各方勢力,又陸續送了不少寶物……如今是又添了三家附屬勢力,但有七家勢力,欲求寶藥。”


    “記下帳來,等我歸去,再贈寶藥。”


    陸萬這樣說來,他隨身帶著五獄迷魂鏡。


    此次一戰,千餘飛禽走獸,不乏煉氣道基,又連斬三大鑄鼎,所獲黃泉之水,已算極為豐厚。


    隨後他清點了一番五行靈物。


    如他此前預料,水靈道台所需的靈物,已經充足。


    而原本缺得不少的土類靈物,竟然也已湊足。


    大約下一批,還能湊足木靈道台所需靈物。


    說來,倒是火性靈物,較為稀罕,依然差了不少。


    “今夜閉關,可以接連修成兩座道台。”


    陸萬暗道:“對於道基境的修行者而言,最為難以鑄就的上丹田道台,我已經鑄造完畢。”


    “餘下的道台,皆是用靈物足以完成。”


    “如今,金靈道台已成,水靈道台與土靈道台的靈物湊足。”


    “再有兩座道台,我便可以著手,準備合為道基!”


    “都說道基,一品為最。”


    “我鑄仙品道台,八座皆成,合而為一,必在‘一品’之上!”


    陸萬如是想來,心中愈發歡喜,又道:“塗易長老,帶我挑選一批五行靈物,餘下仍交由你來保管!此外,這些五行靈物,對你鑄就道台,也頗有用處,伱可挑選自身所需,盡快鑄就道台!”


    停頓了下,又見陸萬說道:“將來五行道台若成,上丹田道台的寶藥,我會替你備好。”


    “多謝陸尊者厚愛!”


    塗易散人,歡喜至極,躬身拜倒。


    陸萬對於這個老人家,愈發滿意了。


    能夠短短時日,通知承冥天師府來援,還能將梁近此人,擒拿到手。


    此前吩咐的事情,陸萬其實頗是擔憂,怕這個修為不高的老者,未能勝任。


    但現在看來,這老者隻是修為不足,但各方麵的能力,頗是出色。


    而且更重要的是,這一批五行靈物,對於鑄就五行道台,有極大的助益。


    塗易散人下一座道台,便是木靈道台。


    換作尋常修行者,不免要生出貪念。


    可塗易散人卻能全須全尾,將靈物盡數送來。


    也許他從來沒有生出貪念。


    也許是他壓製住了貪念。


    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足能證明,這老者是可用之材。


    “可惜年歲大了些,否則我必著重栽培,至少將他推至鑄鼎。”


    陸萬這般想來,不免還有些許遺憾。


    隨後他便讓嚴震,安頓好新來的這批人手。


    此後半日,他召齊各部將領,重定諸般防守之事。


    無論這些將領,心中是否服氣,但都隻能按照陸萬吩咐來做。


    以陸萬此刻展露出來的殺伐果斷,如若有所怠慢,難免要以軍令殺人,從而殺雞儆猴。


    “三祖奶奶,您老人家安排的這種種防衛之事,是可靠的吧?”


    “廢話,老娘當年也參與過南部群山的大決戰,還能有錯?”


    “弟子這不是害怕出了意外,萬一在鑄就道台之時,有妖物攻打,反而壞了修行,損了根基嘛……”


    陸萬這樣說來,又召來白猿,在帳前護法。


    時已入夜,他以五行靈物,鑄就道台。


    ——


    三日後。


    第七山城,近期的氣氛,實則頗為古怪。


    接任大統領之位的陸萬,在第二日閉關,至今又過三日,不曾現身。


    作為玄天觀門人到此的眾人,從軍中角度上來說,屬於大統領的親兵。


    但卻大多修為淺薄,無法鎮壓眾人。


    這導致各方將領,有些心緒起伏。


    甚至有些魯莽的將士,心中不忿,跟玄天觀門人起了衝突。


    萬餘人的邊軍,近十萬百姓所在的城池,其中局麵之複雜,暗中局勢之變化,其實並不簡單。


    這座第七山城,對於鑄鼎以下的修行者而言,都可以說,其中的水,非常地深。


    可就在這一日,局麵也就變得簡單了。


    因為曾經斬殺三大鑄鼎的陸尊者,再度出關,並且威勢更盛了。


    “接連鑄就兩座道台,而今我已有六大道台。”


    陸萬微微閉目。


    水靈道台。


    神通:禦水。


    操縱諸般水流,聚散相合,入水如遊魚。


    上可祈雨,福澤眾生。


    亦可暴雨,傾覆一方。


    下可驅使江河湖海。


    可一念之間,掀起江河洪水,大海咆哮。


    另一座,土靈道台。


    神通:地龍!


    可聚斂大地之勢,改易山脈走向,身在一方,即有地利!


    修為越高,神通越強,如至大成,一念之間,大地沉浮。


    “兩座道台,又得兩大神通。”


    陸萬心中暗道:“修為越高,神通越強,待我鑄鼎,法力充沛,以八大神通在身……再憑神花,未必不能與煉神一戰!”


    如若具備煉神境戰力,那麽他這位玄天觀掌教的分量,便算是貨真價實了。


    自從他接任掌教以來,時至今日,不免虛張聲勢。


    雖有神花在身,心中略有底氣,但也不免有些虛浮不安之感。


    但隨著他修為越來越高,接連斬殺鑄鼎,便也安穩得許多。


    若是具備煉神境戰力,甚至將來自身修為晉升煉神,才算是真正的此世強者。


    “掌教有此神樹,隻須有足夠神花,煉神之日,絕不遙遠。”


    “古往今來,煉神之境,放眼世間,都屬強者之列。”


    “但自從天界崩毀之後,眾生無法飛升成仙,在煉神境當中,又衍生出‘真玄’的層次。”


    “真玄亦屬煉神範疇,但卻超出了古今典籍的‘煉神境’應有的本領。”


    “當今時代,風雲多變,妖虎成了國師,魔種已然現世,吞噬世間強者的‘魔’,也顯露端倪。”


    “煉神境的戰力,未必安穩,掌教還須抱有謹小慎微之念。”


    三祖奶奶如是說來,叮囑陸萬,讓他莫要因為修為提升,過於自負。


    陸萬聞言,便也應道:“弟子明白。”


    ——


    這一日,陸大統領出關,威勢更重。


    近三日來的所有風雲波蕩,盡數消散,無一存留。


    原本顧忌於第七山將士的嚴震等人,也頓時一掃頹勢,奉命懲處重罰惡意挑釁之人。


    而陸萬也召齊了各方將領,重新商議第七山城之事。


    “本大統領知曉,初來乍到,轉眼之間,成為此處最高統帥,難免令人心生不滿。”


    陸萬這般說來,看向眾人,又道:“你們曾經在袁利麾下做事,他是大統領,軍威頗盛,聲望頗高,哪怕鎮陽王府定性其叛將之名,你們心中依然複雜。”


    “或許有人還懷疑,是本統領進行栽贓陷害。”


    “或許有些人,覺得無論袁利究竟是否善惡,都不重要,但重要的是,他是你們心中的大統領。”


    “而我陸萬,不管你們怎麽想,隻要一件事!”


    他目光肅然,緩緩說道:“守住第七山城!守住大乾的邊境!這是第七邊軍的職責!”


    眾人神色肅然,但無一人回話。


    陸萬站起身來,背負雙手,目光直視眾人。


    他憑著自身修為,便有浩蕩威勢,壓製帳內眾多將領。


    “在我們身後,是無數的平民百姓,其中也許有你們的妻兒老小、同門師長、親朋摯友!”


    “而在你們身前,則是無數的軍功!”


    “無論是為了他們,還是為了我們,守城之事,不容有失!”


    “你們是什麽想法,本統領管不著。”


    “但本統領的軍令,誰敢陽奉陰違,必斬首於陣前,絕不姑息!”


    停頓了下,陸萬又緩緩說道:“你們對我不服,卻也無妨,忍一段時日,待得獸潮過去,我自然會卸任大統領之職,回去當我玄天觀的真傳弟子。”


    說完之後,陸萬取出一法,揮了出去:“此法有聚斂血肉精華之效,爾等殺敵,事後清掃戰場,可用此法,回頭我玄天觀,會‘煉肉為丹’,予以賞賜。”


    前麵的話,是施壓。


    後麵的話,便是予以實實在在的好處了。


    賞罰分明,理當如此。


    “諸位不用驚訝,隻要我還是大統領,你們就是我麾下的將士,與玄天觀眾人,一視同仁,賞罰相同。”


    陸萬如此說來,又道:“我自微末時起,在紫陽域當中,安穩修行,直至今日……”


    他歎了聲:“那是因為,第七邊軍將士,守衛南部邊疆,使得南部群山妖孽,不得越境半步!”


    “整個大乾王朝,陸某最為敬重的,便是守衛邊疆的將士。”


    “袁利是前任大統領,我此來之前,本也對他心懷淨重,可惜他身染魔性,通敵叛國,以諸位之性命為棋子,意欲害我,不得不斬殺了他。”


    “這番話,諸位若信,放在心中,此後遵從軍令,捍衛疆土,守護百姓。”


    “諸位若是不信,也必須遵從軍令,如若不然,定斬不饒!”


    “下去罷。”


    說到這裏,陸萬揮了揮手,示意眾人散去。


    他今日召來眾人,隻是為了表明態度,僅此而已。


    待得眾人散去,又見楚舟留在當場。


    這個青年將領,出身尋常,但戰功顯赫,修為不算太高,卻已是副統領之職。


    “大統領所言,楚某篤信無疑。”


    隻見楚舟這般說來,又道:“近一年多以來,我多次意欲出戰,都受前任大統領袁利阻撓,經過先前之事,我也疑他有異,未想竟是通敵叛國,勾結妖孽。”


    陸萬靜靜看著他,說道:“楚道友,此言何意?”


    楚舟停頓了下,說道:“陸大統領,年紀輕輕,已有如此本領,更有斬殺三大鑄鼎的傲氣,將袁利屍首拖回來的底氣……想必,不會是龜縮之輩!”


    他施禮道:“下次開戰,楚某願為先鋒!”


    他為人好戰,悍不畏死,早已聞名。


    但陸萬也沒有想到,他留下竟是為了請命先鋒。


    “楚某從軍,一是為了守護邊境,捍衛疆土,護持百姓,但並非沒有私心。”


    楚舟出聲說道:“楚某意欲殺敵立功,戰換取法門,得賜靈物,從而早日晉升道基巔峰,謀求鑄鼎。”


    隨後又見他施禮道:“楚某可為大統領效力,平定軍中隱患!”


    “你要什麽?”


    “上丹田寶藥。”


    “可。”


    “多謝陸大統領。”


    楚舟這般感慨,隨後退去。


    而陸萬則以破妄神通,察覺到他的想法,還不至於如此。


    自身瘋道童的名聲,著實不小。


    短短時日,從煉氣中遊,到了接連斬殺鑄鼎的地步。


    不知多少人,想要拜入玄天觀,得到掌教真人的看重,成為下一個陸尊者!


    楚舟也是這樣的人!


    “李威當年,成了鎮陽王府的義子。”


    四祖笑著說道:“看來這個楚舟,要成為玄天觀的義子。”


    陸萬沉吟著道:“此子本性不壞,待他立下足夠的戰功,今後好生考察一番,未嚐不能收入門中。”


    四祖笑著說道:“要把朝廷的將領,收歸門下,可不簡單。”


    “那就看他,舍不舍得這個副統領的位置了。”


    陸萬這般說來,又不由得歎道:“此人天資不俗,心性不差,毅力頗高,可惜出身尋常……他道台已成,潛力有限。”


    楚舟出身尋常,以中等道台之法,鑄就自身道台。


    後來加入邊軍,雖然也憑著戰功,獲得上等道台鑄就之法,以及相應的靈物。


    但是被此前的中等道台,拖了後腿,顯然是無法成就“一品道基”的。


    “二品道基也難。”


    四祖給出了評價,說道:“他在走李威的道路,但前路已定,今後即便順利,其最高的層次,也隻在三品道基……”


    若不順利,便不如李威。


    那就是三品以下。


    鑄鼎難成,煉神無望。


    ——


    與此同時,宣陽域,高氏族地。


    高家主看著手中傳來的消息,不由得為之感慨。


    “真厲害啊。”


    “他的成長,即便是用一日千裏,都低估了他。”


    “二叔,咱們快要連這個原本如螻蟻般的小子,都製不住啦。”


    高家主這樣說來,眉目低沉。


    在他麵前,是高主簿。


    “憑老夫在司天監數十年的閱曆……”


    高主簿沉默了一下,終於歎道:“還真沒見過這樣的人物。”


    曾幾何時,他覺得要捏死陸萬,不過踩死一隻螞蟻。


    一直以來,真正讓他在意的,是開陽山上那尊煉神境的大修行者。


    哪怕就在昨日,他也依然認為,陸萬不過道基之境,在自己麵前,也依然弱小。


    至於斬殺鑄鼎大成的拘魂殿主一事,僅有傳言,沒有實證,不得當真。


    但今日消息傳來,他心頭恍惚,才終於不得不承認,這個玄天觀的真傳弟子,在短短時日裏,已經成長到了,可以斬殺鑄鼎的地步。


    一日之間,連斬三大鑄鼎。


    這樣的戰績,就算是他這位鑄鼎大成的陣法高人,司天監的主簿,都感到萬分晃眼。


    如果遇見陸萬,自己還能勝他麽?


    細想了一番,作為陣法方麵的修行者,論起正麵鬥法的本事,他要弱於尋常鑄鼎大成的人物。


    也許還就真的敵不過陸萬。


    但是若陣法提早布置,那麽煉神之下,能夠勝過他的,便沒有幾個。


    “不知不覺,成長到這般地步了嗎?”


    高主簿沉默了許久,才終於問道:“老祖出關了嗎?”


    高氏家主沉吟道:“應該就在近些時日。”


    高主簿歎息道:“開陽山的掌教,已經是我宣陽高氏,感到無法逾越的一座高山……除非老祖出關,否則難以製約。”


    他說到這裏,又繼續說道:“可老祖即便出關,能否製住玄天掌教,也是難說。”


    “眼下,若不盡早除掉陸萬,隻怕我宣陽高氏的麵前,又要多出一座高山,壓得無法喘息!”


    “老夫考慮,親自南行,提早布陣,尋個機會,除掉陸萬。”


    “哪怕為此隕落,至少先一步,掃清了大敵。”


    他仰麵望天,澀然道:“後續之事,能否功成,全看老祖,能否勝過開陽山掌教了……”


    “留給我們的時日,已不多了。”


    高家主眼神黯淡,說道:“老祖壽元將近,撐不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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