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山城。


    城頭之上,黎守道人負手而立,遙望前方。


    “立下大功,再有玄天觀在身後,你的五行靈物,應該是充足了的。”


    “不錯,月底之前,五行道台,應該盡數完成了。”


    “聽聞你玄天觀,以上丹田寶藥,令各方搜羅寶物,如此看來……道基境最艱難的一座道台,應該也阻攔不了你的腳步。”


    “嗯。”


    陸萬應了一聲。


    世人眼中,上丹田道台是最艱難的,也是最後一座道台。


    但實際上,他早已經鑄就完成了。


    不過涉及到自己修行的奧秘,就不需要直言相告了。


    “八大道台,合為道基,應該也阻攔不了伱太久。”


    黎守道人想了想,說道:“那個有望成就九品道基的,應該對你有大用,你帶回開陽山去罷……”


    陸萬點了點頭。


    黎守神色異樣,又說道:“以你近些時日以來的修行進境,堪稱當世無雙,最遲在一年之內,想必就能道基巔峰了。”


    “應該不成問題。”陸萬心中的預期是兩個月內。


    “那麽鑄鼎之境,會阻攔你多久?”黎守道人又不禁問道。


    “難說。”陸萬想了想,說道:“我畢竟未曾鑄鼎,也不知曉,其中難度究竟多高。”


    “以你的天資,再有玄天觀的底蘊,貧道猜想,十年之內,應該能成了罷?”黎守道人沉聲說道。


    “應該可以了。”陸萬這樣應道。


    “鑄鼎若成,便是水磨的功夫,日積月累,直至大成。”黎守道人想了想,問道:“再給你十年,可否大成?”


    “二十年內,鑄鼎大成嗎?”


    陸萬點了點頭,心裏想著,二十年後,自己應該煉神了罷?


    隨後便聽得黎守道人笑了聲。


    “二十年後,鑄鼎大成,如此修為進境,足以震驚天下。”


    “不過你如今就能斬殺鑄鼎大成,放在你的身上,便顯得不那麽驚駭人心了。”


    “二十年啊,怎麽看都是快得驚世駭俗的,但貧道總覺得,太遙遠了些。”


    黎守道人神色複雜,歎息說道:“你好生修行,這二十年間,咱們應該會經常打交道的。”


    “二十年間?那麽二十年後呢?”


    “二十年後,等你鑄鼎大成,貧道與你一戰!”


    “哦?”陸萬想了想,然後問道:“以你的天資,承冥天師府的出身,再有二十年,也無法煉神嗎?”


    “原本是可以的,現在心有掛念,得要止步二十年了。”


    黎守道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貧道是否能夠煉神,因果係於你身!二十年後,無論勝負,此戰過後,貧道便可煉神!”


    “你這算什麽功法?”


    陸萬想了想,說道:“挑選一人,等他成長,再來一戰,旋即破境?承冥天師府的功法,似乎太過於玄奇了些。”


    玄奇你大爺……黎守道人麵無表情,說道:“此次就到這兒了,貧道歸返承冥天師府去,你還有什麽話說嗎?”


    “……”


    陸萬想了想,本想提及,有關於國師與妖虎之事。


    心中忽然又冒出了“失蹤”的黎景道人。


    當時意欲向老王爺提及此事,而老王爺也似乎提前感知,連忙拒絕,不願提及相關之事。


    “你似乎有些話說,但又在猶豫?”


    “算了。”


    陸萬想了想,說道:“如果有機會,我親自去承冥天師府,得見老天師,再提此事。”


    到了妖虎的層次,至少真玄,也許會有趨吉避凶之力。


    若是如此,告知黎守,那麽十有八九,黎守道人,又會失蹤於半途。


    唯獨當麵見得老天師,方可安穩。


    “若是方便的話,師兄可以替我提前報與老天師,隻要老天師願意應下,我便親自去往承冥天師府。”


    “什麽事情?”


    “老天師神機妙算,應當是能知曉的。”


    “哦?”


    黎守道人點了點頭,便也不再說話,身化遁光,驟然遠去。


    而陸萬深吸口氣,緩緩吐出。


    他沒有直接讓黎守轉告,一是怕涉及太深,害了黎守。


    二來也是一種更深的考慮。


    四祖經過種種推衍,認為妖虎修為極高,已有冥冥之中,能夠感知凶兆,從而提前防備的手段。


    如果老天師當真神機妙算,自然會知曉自己的意思。


    如果老天師領會不了自己的意思,那就代表著,這位老天師,未必如自己此前設想的那樣強大。


    如果不夠強大,又如何抗衡妖虎?


    陸萬原本認為,老天師是世間最強大的人物,不可匹敵。


    但李亦圖這位老王爺,卻也無法獲得老天師的庇護。


    盡管老天師是受到了某種隱秘的牽製,但卻也打破了他心中,老天師便是駐世真仙的想法。


    或許老天師極為強大,但卻也是受到製衡的存在。


    “你做得對。”三祖奶奶的聲音響起:“那家夥的行事風格,跟過往大不相同,老娘也看不透他了……”


    “老天師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壓製。”四祖說道:“他不見得願意幹涉妖虎之事,先讓黎守去探一探口風,也無妨的。”


    ——


    收拾了第七山城的諸般事情。


    沒有等到下一任大統領的到來,陸萬便已經準備啟程,歸返開陽山。


    他早已經趁著自己還是大統領,先一步將第七山城,納入道場範圍之中。


    這裏畢竟是開陽山正南方向,直接麵對南部群山的威脅。


    先前經過袁利被魔性侵染一事。


    如今再有高主簿為引導,截斷二十四山大陣。


    他心中知曉,南部邊境並非固若金湯。


    與其將後背全數交給朝廷的邊軍,不如提前掌控在自己手裏。


    “你要提早做得穩固。”四祖說道:“這裏跟曲江縣,大不相同……這裏的大統領,時常要調用山河大勢以及軍陣之勢的,他用得多了,難免察覺端倪。”


    “所以要提前回到開陽山,完成這一次,重造兵符,蘊藏‘道符’的事情。”陸萬這樣說來。


    “那就回去罷,出來得太久了。”三祖奶奶說道:“世人都以為,玄天掌教就在開陽山巔,卻一直不曾現身,你不在山中……而今山中又在動工,來自於各方的眼線,容易察覺異樣。”


    “弟子明白的。”


    陸萬這樣說來,帶上白猿,準備沿著原路歸返。


    這一次,他本打算帶上李奇。


    但這個少年,經過獸潮之後,似乎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


    “你打算,在邊境鎮守十年?”


    “正是。”李奇躬身拜倒:“弟子承蒙陸尊者看重,從附屬之輩,成為玄天弟子!自知眼下選擇,必然使得陸尊者失望,亦無權決斷自身的去留,但是……”


    “那就留下罷。”


    陸萬擺了擺手,說道:“我知道,你施展出那道護體神光,清掃城中飛禽,期間有不下三十名精兵,為你擋了災,丟了命……”


    “弟子有愧尊者,願……”


    “你仍能是我玄天觀的弟子。”


    陸萬拋出一本簿冊,說道:“這是我玄天觀的基礎功法,你好生修行,如有不識,可以傳信開陽山。”


    李奇抬起頭來,繼而雙膝跪地,當下叩首。


    陸萬靜靜看著這個少年。


    經過一場重傷之後,李奇修為大降,在煉氣境當中,甚至都達不到中等層次。


    但曆經獸潮,卻能存活下來,也算不易。


    老王爺賜予的護體神光,施展之後,更達到了洗筋伐髓,通達經脈髒腑的效果,完全清洗掉了李奇以往功法修行留下的痕跡。


    此子可以繼承玄天觀的法門,不受過往功法的影響。


    “十年之內,你若成就道基,歸返開陽山,可任內門執事。”


    陸萬擺了擺手,轉身而去。


    這其實也是他願意看見的。


    大乾南部將亂,鎮陽王府即將迎來動蕩。


    眼下留下李奇,作為玄天觀留在這裏的一枚棋子。


    將來也許會有些用處。


    ——


    這一次,陸萬看中的人才,不單隻有一個李奇。


    還有其他附屬勢力的傑出後輩,以及兩三個無門無派的散學修士。


    但是讓陸萬感到沉重的,還是曲江羅氏。


    因為曲江羅氏的這位老家主,戰死在了山城之前。


    他在最後一戰,向僅存的羅氏族人,大喊著道:“曲江羅氏,戴罪之身,在此戰之中,應奮力搏殺,如有任何退縮之輩,立斬。”


    此番立功,一雪前恥!


    雖傷亡慘重,但卻讓陸萬,看見了他的決心。


    “其實我本來也並不痛恨曲江羅氏。”陸萬歎息了聲,心中暗道:“隻是最初之時,前任家主,做得過分了些,不得不以我玄天之名,壓製曲江羅氏,從而向外示威……”


    “從曲江羅氏祖地歸來之後,弟子算是將他們重新收歸附屬勢力。”


    “其實更多的,是想要壓榨曲江羅氏,為我開陽山進行重建。”


    “但實際上,在弟子眼中,曲江羅氏不過就是一個附屬勢力而已。”


    陸萬揉了揉眉宇,暗道:“現在看來,還是不同的。”


    他看著眼前的屍首,沉默了下,看向殘餘的羅氏族人,說道:“帶你們的同族,回祖地厚葬罷。”


    停頓了下,又聽陸萬說道:“從此之後,曲江羅氏,便是我玄天觀的煉器一脈。”


    眾人聞言,無不震動,對視一眼,紛紛拜倒。


    成為玄天觀的煉器一脈,也就是說,他們跟常溪嚴家一樣,成為了玄天觀的分支!


    他們不再是附屬,而是成為了玄天觀的一員。


    在遙遠的將來,曲江羅氏的族人可以是玄天觀的執事、長老、真傳弟子、甚至有望成為掌教!


    他們已經是玄天觀的弟子!


    ——


    若是放在過往,家族勢力成為宗門的分支,算是被吞並了去。


    但是如今的玄天觀,與以往大不相同。


    成為玄天觀的分支,他們將會迎來更大的發展。


    “家主說過,可以將常溪嚴家,看作一塊餅,不過手掌大小。”


    “這塊小餅,完全是常溪嚴家的。”


    “但加入了玄天觀,這塊小餅便有可能,換來一整個倉庫的糧食。”


    “也許這個倉庫,是玄天觀的。”


    “但是作為玄天觀的一員,倉庫也有他們的一部分。”


    “將來糧食分在嚴氏族人手裏的時候,其分量……便相當於千百張餅。”


    在曲江羅氏的其餘長老,還在嘲笑常溪嚴家的下場,比自家罪族更為淒涼的時候,家主便是這樣解釋的。


    而家主在這一戰拚命的緣故,便也是因為,要立下戰功,成為玄天觀第二分支。


    “這是我答應他的。”


    陸萬這樣說來,神色複雜。


    他確實在斬殺袁利大統領之後,答應過了曲江羅氏的家主。


    那一場斬殺袁利的戰事當中,曲江羅氏家主與白猿,率領族人,前去布陣,立下了功勞,算是徹底洗刷了前任家主的罪孽。


    而這一次立功,便是準許他們,成為玄天觀的一員。


    現在功勞立下了,這位老家主,卻也身殞了。


    ——


    在陸萬離開之後。


    曲江羅氏的諸位族人,對視一眼,都歎了聲。


    老家主其實可以不用死的。


    但是他老人家認為,自己壽元已老,修為難以再進一步。


    唯有一死,能夠明誌!


    更重要的是,隻有他這位徹底掌控曲江羅氏的老家主死了,那麽曲江羅氏上下,才能亂。


    亂了之後,才能任由玄天觀來安排。


    “老家主還是以死明誌,要讓玄天觀明白……此後曲江羅氏群龍無首,隻有玄天觀接手了,才能穩住大局。”


    “也許還是在讓路……畢竟陸尊者扶持了我羅家另一脈。”


    ——


    走到帳外,陸萬歎息一聲。


    實際上,他心中也明白羅家主的想法。


    這老家主,是覺得自己一條殘命,苟活不了兩年了,幹脆戰死沙場,以死明誌。


    這也能讓玄天觀消去一點戒心。


    就好比神都的皇帝,忌憚於鎮陽王府,盤踞大乾南方,成為一方霸主,有謀反之心。


    而曲江羅氏,本身就是同族,更難免會讓玄天觀,有此戒備。


    “其實……”


    陸萬揉了揉眉宇,心中暗道:“我從來都不忌憚曲江羅氏啊……他是不是太過於揣摩上意了?莫不是白齊天教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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