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陽山。


    玄天觀。


    陸萬主動歸返人間。


    這一次嚐試,他頗感順利,暗道:“看來今後,便不用過於被動了。”


    他可以自由來去,不受束縛。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已經發現,在蒼冥天當中,並非每一道陰神,都能夠自由來去的。


    例如大乾王朝的黎江龍王,應該是前往神都,借用了皇室仙寶,進入蒼冥天。


    而時機一到,則要歸返上古神山,得到朝廷仙寶的接引,從而回返人間。


    盡管蒼冥天,對於世間煉神境大修行者的誘惑,大到了尋常修行者難以想象的地步,但畢竟肉身都人間,便也不敢不守規矩。


    相應來說,霧海盟的人,定然也不是每一個,都掌握著仙寶,也並非每一人都踏足真玄之境。


    霧海盟在人間,應該也是掌控著一件登天的仙寶,凡盟中之人,有望借助仙寶登天。


    至於鮑更,有了自立之心,想必也有了擺脫霧海盟,而自行進入蒼冥天的本事。


    可惜再多的謀劃,也抵不住變化。


    鮑更失蹤了。


    在蒼冥天,陰神失蹤。


    那麽在人世間,肉身必亡。


    肉身一旦亡故,陰神必不長久,與隕落無異。


    “占一座主殿,你小子野心不淺啊。”


    四祖沉吟了片刻,說道:“也許可以嚐試。”


    陸萬的想法,是等四祖得獲新的肉身之後,共同登上蒼冥天,為玄天觀占得一處!


    之所以要等四祖獲取肉身,是他還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帶上兩位祖師,同往蒼冥天。


    如果自己不能帶領祖師去往蒼冥天,那就隻能讓四祖,以玄天觀的名義,跟承冥天師府,借用一次仙寶。


    作為承冥天師府認可的道統傳承,玄天觀曆代掌教,是有資格,借用仙寶的。


    例如三祖奶奶,就曾借用過仙寶,登上過蒼冥天。


    “那就試一試罷,若是能借用神樹登天,那就不用借助承冥天師府的仙寶。”


    三祖奶奶說道:“而且,如果能夠借用神樹登天,你的身軀,即是我二人在於‘世間’的標記,而不用害怕,失去定位,而迷失於茫茫虛空之中!”


    也就是說,盡管兩位祖師沒有肉身,但依然可以憑著陸萬之身,回返人間。


    若是順利,連三祖奶奶都帶到蒼冥天去,那麽占據一座主殿,便是十拿九穩。


    “占得主殿,益處無窮。”


    四祖緩緩說道:“但是你將會成為霧海盟的一員,這是一種約束。”


    三祖奶奶繼續說道:“最重要的一點,霧海盟助伱奪得此殿,最後未必願意交與你手!”


    “若是合作順利,我們占據主殿,未嚐不能作為霧海盟分支,來對外宣稱,從而擴展霧海盟之名……”


    陸萬平靜說道:“但若是他們不願意順利,那就看誰家拳頭更大了!”


    “好!”


    三祖奶奶讚賞道:“有老娘的風範!”


    瞬息之間,光芒閃耀,她顯出身形。


    這宮裝女子,身材高挑,姿態婀娜,昂然說道:“掌教大可放心,說到打架,奶奶我沒怕過!上次你帶回來的大道靈流漿,加上此前的五獄小鬼,老娘的陰神恢複了個七七八八……霧海盟要是出爾反爾,咱們拿劍捅穿他們!”


    “也用不著這麽凶悍……”


    四祖無奈道:“等籌謀好了,再來商議此事罷,所謂凡事謀定而後動。”


    “掃興!”


    三祖奶奶翻了個白眼,又化作一個星點,悶聲道:“掌教要是能將老娘送上天,保準咱們打成蒼冥天第一宗門!”


    這話聽著張狂,說來還真有幾分底氣。


    世間的煉神境大修行者,即便登天,也不敢長久逗留,畢竟肉身在世間,如若長久不歸……法力失去製衡便會失控,從而肉身崩潰。


    而且肉身亡故,陰神便很難留存。


    沒有了肉身為根基,陰神之力,用一分則損一分,


    也就是兩位祖師,藏於掌教令牌當中,如在洞天之內,盡管沒了肉身,但陰神依然可以長存。


    雖然陰神也會受到歲月消磨,但近些時日以來,陸萬多次以神花相助,又有黃泉之水、大道靈流漿、加上五獄器靈等等大補之藥。


    而今三祖奶奶恢複九成,四祖也恢複到了施展誅魂劍之前的地步。


    理論上來說,隻要陸萬舍得神花,或者大道靈流漿及黃泉之水充足的情況下,三祖可以長存於蒼冥天當中!


    別人隻能偶爾登天,她常在天上,這就是巨大的優勢。


    “長久居於天界,利於陰神的修行,但是師尊肉身已亡,而且當年陰神修至巔峰,進無可進……已無益處了。”


    四祖歎了一聲,然後說道:“再者說,天界也並非全是機緣,威脅依然存在……掌教先前遇見的那兩位煉神境,不都已經消失了嗎?”


    “他們究竟遭遇了什麽?”


    陸萬不由得問道。


    四祖歎息說道:“如果猜測不錯,他們二人,應該都吞吃過大道靈流漿。”


    陸萬聞言,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此二人與我相識之處,都出現了大道靈流漿……”


    “當時段章得獲不少大道靈流漿,至於後來的鮑更,雖未親眼所見,但那時候弟子與鎮北王發生衝突,他應該也趁機,得了一些。”


    “四祖的意思是,大道靈流漿有毒?”


    “弟子先前也煉化了許多,隻覺得是洗煉自身魂魄的大道寶藥。”


    “兩位祖師先前也提及過,吞吃大道靈流漿,可以讓陰神純淨,而帶來的危險,就是讓人世間的‘魔’,愈發貪婪,想要進行吞噬……”


    停頓了下,陸萬低語道:“也就是說,蒼冥天當中,有‘魔’?”


    “那是魔的祖宗!”


    四祖低聲著道。


    ——


    紫陽域府。


    柳策神情之間,隱約有些疲憊。


    因為在短短時日當中,他的一切籌謀,都盡數作廢了。


    原本在他心中,紫陽域之內,唯一的威脅,便是暗開陽山上的那位玄天掌教。


    盡管煉神境大修行者,似乎無法戰勝。


    但他自身掌握官印,勉強也能戰平煉神初境。


    除此之外,他與外界勾結,也識得不少煉神境的大修行者。


    真要到最後一步,他動用諸般手段,請來諸位幫手……單是玄天觀一尊大修行者,他自問還是可以應付得了的。


    但轉眼之間,開陽山多出一尊太上長老,連高家老祖都斬掉了。


    隻是在他心中,感到更為震撼的,反而是那個名為陸萬的少年。


    最初聽聞這個名字,對方還是個瘋道童,煉氣境中層。


    而今,已經是能夠斬殺鑄鼎的大人物了。


    短短的時日,卻仿佛隔了極長的歲月。


    分明才隻兩三個月,卻恍如隔世。


    “眨個眼的功夫,螻蟻就長成了猛獸,足以跟本座並肩……”


    柳策域尊停頓了下,心道:“也許是能夠吞吃本座的猛獸了。”


    他低下頭,看著眼前的一遝紙張。


    那是他曾經針對陸萬,而準備的一些謀劃。


    當時,那是一個背後倚靠煉神,但自身隻有道基初境的小輩。


    謀劃的根本,就是在煉神境大修行者的眼皮底下,以不受任何質疑的方式,控製住陸萬。


    但現在,當陸萬成長到了這個地步,這一遝紙張,就全數成了廢紙。


    柳策吐出口氣,看向天穹,低語道:“煉神境,我似乎已經觸摸到了門檻。”


    劫數與機遇,通常都是相伴的。


    他感受到了煉神境的層次。


    也感受到了這次突破,所對應的劫數。


    近些時日,他心緒不寧,耳邊聽到的,都是來自於玄天觀的消息。


    尤其是關於陸萬的消息。


    他隱約也明白了什麽。


    “域尊大人……”


    就在這時,一個少年匆忙而來,低聲道:“赤陽魚不見了。”


    府邸上的舊人都知道,域尊當年養了兩條魚,一陰一陽,極為強大。


    但寒陰魚突破失敗,身死道消,後來域尊似乎想要將它封神,最終不了了之。


    至於赤陽魚,成功鑄鼎,成就大妖。


    誰能在無聲無息之間,將一尊鑄鼎大妖,從紫陽域尊府上取走?


    “本座知曉了。”


    紫陽域尊站起身來,淡淡道:“不要聲張。”


    他走出府邸之外,身化虹光,朝著遠方而去。


    ——


    就在柳策去往的方向,約莫三百裏處。


    這是一個湖泊,色澤幽藍,萬般深邃。


    而有一名道袍老者,正坐在湖泊之旁,神態悠閑。


    他手裏握著一根釣竿。


    身側是一個漁籠。


    籠中隻有三條魚。


    兩條是道基境層次的妖。


    其中一條,竟是鑄鼎層次的大妖,赤陽魚。


    “太師,您老人家有話,小妖代為轉達便是了。”那赤陽魚忽然張口,說道:“何必擒拿小妖來此,迫使域尊前來?”


    “一條魚,懂什麽?”


    道袍老者眼睛裏,盯著湖麵,說道:“你家老爺快來了,他若是來了,還有一線生機,如若不然……就必死無疑。”


    “啊?”赤陽魚怔了下。


    “他的命燈,搖曳將熄,老夫測了一卦,他有大劫。”


    道袍老者說道:“大劫幾乎必死之局,唯獨老夫來此,他才有一線生機,但也隻有一線了。”


    聲音這樣說來,便見紫陽域府的方向,一道光芒閃耀,瞬息而至。


    那光芒落下,變作一個中年人的麵貌,赫然便是域尊柳策。


    他神色平靜,看著湖泊,歎了一聲。


    “魚不是這麽釣的。”


    柳策緩緩走來,坐在邊上,伸手從懷中,取出一枚丹藥。


    他將丹藥碾碎,化作了無數細微的碎末,朝著前方一揮。


    揚去的丹藥碎末,順著魚線,落到了那魚鉤周邊的水麵上。


    水麵片刻之後,便湧起一片浪濤。


    大量的魚兒,來到了丹藥碎末所在的區域,不斷吞吃。


    而在這一刻,魚鉤終於動了。


    釣線不斷垂落,又不斷抽動。


    有魚兒咬鉤了。


    “這些魚兒,在爭搶餌食。”


    “而你魚鉤上的餌食,是最美味的一枚丹藥。”


    “能夠搶得這一枚美味的丹藥,必然是魚兒當中,最強壯的一條……至少,是最幸運的一條。”


    柳策域尊看了老者一眼,說道:“應該也夠你吃了。”


    道袍老者看著湖麵,嘖嘖說道:“原來釣魚,是要這樣的嗎?”


    柳策沒有回話,隻是悶聲道:“我劫數到了,太師至此,是為救我而來?”


    “不好說。”


    道袍老者搖頭說道:“看人家是什麽意思……若是能救,老夫救你無妨,若救不得,便要滅口,你不要怪老夫。”


    他這樣說來,又指著湖泊,說道:“剛才這法子有用,再來點兒?”


    聲音落下,便有一大片丹藥碎末,灑在了湖泊當中。


    那丹藥碎末,從遠處拋來。


    而道袍老者,還有柳策域尊,都緩緩抬頭,看向遠方森林。


    內中傳來一個爽朗的笑聲。


    “釣魚不打窩,釣什麽魚?”


    聲音落下,便見一道身影,從林中走來,身材頎長,麵上含笑。


    赫然便是開陽山,玄天觀,陸萬!


    “……”


    但陸萬說出這一番話之後,便徹底怔住了。


    他目光看向了湖泊中央,露出了思索之色。


    在這一刻,他腦海之中浮現出來的,是蒼冥天當中,那宛如雨落的大道靈流漿!


    而大道靈流漿落下之後,段章失蹤了!


    第二次遭遇大道靈流漿,鮑更失蹤了。


    似乎每一次大道靈流漿,如雨落下,都會有陰神失蹤。


    或許是最強大的陰神。


    或許是最幸運的陰神。


    段章顯然不是最強大的那個,但他成了最幸運的那個,得到了最美味的大道靈流漿。


    “幸運……”


    陸萬低聲道:“原來是上路之前的斷頭飯啊?”


    他這樣說來,便聽得對麵的道袍老者,歎了一聲。


    “陸尊者所言極是。”


    道袍老者幽幽說道:“柳策悟通了晉升煉神境的關鍵,這是他的幸運……卻也是劫數之前的斷頭飯!”


    他偏頭看著柳策,說道:“看來陸尊者不願放過你,想讓你上斷頭台了。”


    柳策麵色驟變,倏忽起身,怒視陸萬的方向。


    然後,那道袍老者,抬起了魚竿。


    魚線之下,掛著一條魚。


    而在那條魚,被釣出水麵的那一刻。


    柳策渾身僵滯,眼神渙散。


    竟然是道袍老者,釣走了他的魂魄!


    而隨後便見這道袍老者,緩緩起身,施禮道:“老夫趙複,龍庭太師,見過陸尊者。”


    “曾與大乾王朝爭奪天下的龍庭?”


    陸萬眉宇一揚,緩緩說道:“這麽多年歲月過去,大乾王朝居然沒有把你們這些餘孽,都清掃幹淨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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