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之水,萬般深沉。


    上方有橋,材質特殊。


    “此橋承載魂體,越過幽冥。”


    “但其材質特殊,若是肉身踏足其上,則此橋立即塌陷。”


    “將會如麵條一般柔軟,兩端依然不變,連接兩岸,但是中間直接沉入水底。”


    “根據推測,是此橋材質本身極為柔軟,魂體輕如煙塵,可以輕易通過,但是……肉身登臨其上,重量落下,便撐不住了。”


    “所以,登橋過去,對於我等而言,隻有一個方法,便是耗費法力,托舉自身,如騰雲駕霧,過此橋梁。”


    黎守這樣說來。


    白猿不由得問道:“那麽,咱們直接飛過去不就得了?”


    陸萬摸著下巴,說道:“這點兒,我好像也聽過,登橋而過,才是唯一的正確方向,否則……若直接橫渡黃泉,哪怕是神魂,都重若千鈞,直接跌入黃泉,更不必說肉身橫渡了。”


    “不錯,大乾王朝,在這條橋梁之上,曆代以來,折了三尊煉神境,才摸索出來的規則。”


    黎守道人出聲說道:“想要去到彼岸,唯有過橋,別無他法。”


    旋即便按照慣例,讓鎮獄神犬先行一步。


    鎮獄神犬緩緩走過,到了對麵的彼岸,黃泉之下,平靜萬分。


    “這也沒啥啊。”


    白猿這樣說來,旋即側身,道:“老爺請……”


    陸萬微微點頭,邁步而上。


    他運使法力,動用了禦罡星鬥步。


    雖然看似踏在橋上,實則腳下如空。


    也是憑著遁術,沿著此橋而過。


    他約莫過了三分之一的橋麵,便發現下方有了異動。


    黃泉之水,滾滾而起,隻見無數凶魂惡鬼,浮現出來,麵貌猙獰,嘶吼咆哮。


    甚至水流洶湧,飛濺起來。


    每一滴黃泉之水,都如鬼物化身,嘶吼著探出爪子,要將他扯落橋底。


    轟!


    陸萬神色肅然,伸手一揮,便是雷霆炸響。


    那數十滴黃泉之水,霎時湮滅。


    而下一刻,又有更多的鬼物撲殺而來。


    “不要戀戰!”


    黎守大聲說道:“快速過橋!這些鬼物,會激起人心勝負之意,越戰越勇……要麽爭鬥之時,一個不慎,會忽略騰空之術,直接跌落橋底!要麽耗盡法力,淪為黃泉之中的一部分!”


    “怎麽阿狗過去就沒事,老爺過去就這樣招鬼恨?”


    白猿嚇了一跳,不由得開始慶幸,自己沒有先行過橋。


    否則以它的脾氣,多半激不起勝負之意……但可能會被嚇一大跳,直接墜河。


    畢竟它本身是體魄,肉身強悍,氣血滾滾,甚至不具備騰雲駕霧的本事。


    也就是這幾天,得了上古心猿的道鼎,從一個純粹的後裔,變成了鑄鼎大妖。


    所以它才擁有運使法力,駕風而起的本事。


    但畢竟不甚熟練,要是這麽嚇一大跳,指不定就跌落橋底去了。


    眼看前方,老爺脫離了黃泉鬼魂的困擾,已經快速過橋。


    白猿想了想,不由得悄聲道:“要不然,你先走?”


    黎守道人斜了他一眼,道:“你確定要我先行一步?”


    “莫非這還有什麽講究?”


    “此去一行,尚可回望一眼,但卻不能往回走,隻能一路前行了。”


    “那又怎麽?”


    “如果我先過去,你就落在最後了。”


    黎守道人淡淡道:“一旦最後出事,我們都沒辦法掉頭過來救伱……”


    白猿聞言,臉色驟變。


    而黎守道人又繼續說道:“何況咱們背後,那妖虎是否沿著鎮獄神犬的痕跡,追殺過來,也說不定。”


    他語氣如常,緩緩說道:“我留在最後,本身就有斷後的想法,一旦妖虎過來,我拚死擋他片刻,為你們爭取逃命的機會!今日既然白右使,有此等大義之心,貧道自然願意讓你……”


    “我決定要跟隨老爺的腳步。”


    白猿連忙接話,往前行去,又連忙叮囑道:“記得見我出事了,從後邊趕上前來救我,再不濟跟剛才那樣,提醒兩聲啊……”


    “快點兒。”


    黎守道人揮了揮手。


    也許是先前,陸萬一路殺過去,以天雷之威,震懾了黃泉鬼物。


    也許是上古心猿的祥瑞運勢起了作用,這白猿過去,竟然一路平靜。


    而在另一端岸邊,陸萬看著走來的白猿,心想:“看來過往終究低估它了,祥瑞果然是祥瑞。”


    鎮獄神犬,能夠輕易通過這座橋,自然是因為它本身就是守護冥獄的神獸……準確地說,是吞噬鬼物的惡獸!


    所以黃泉之水當中的凶魂惡鬼,避之而唯恐不及。


    但是白猿如此輕鬆過橋,確實讓他有些詫異。


    過不多時,黎守也過了橋,期間也引起了黃泉之水的攻擊。


    等著兩人一狗一猿,都過了此橋,準備繼續前行之時。


    卻在這一刻,全都神色為之一變。


    所有的目光,盡數回望一眼。


    隻見橋的另一端,他們剛才來時的所在,多了一道人影。


    此人身材高大,穿著紫色長袍,背負雙手,麵上含笑。


    遙隔黃泉,兩相對望。


    國師!


    妖虎!


    “先走!”


    黎守道人肅然道:“我留在這裏,阻他過橋!你們繼續前行,務必在七天之內,回到人世間,否則便無法複生了。”


    “那麽你呢?”


    陸萬皺眉說道。


    黎守道人緩緩說道:“我本就是護道人,為你而亡,天命所在。”


    他緩緩拔劍,看向對岸,吐出口氣,說道:“我作為生人,不能往回走,但我的劍,作為死物,往後斬去,能斷此橋!”


    “隻要他想過橋,我一劍斬落……縱然是老天師來,也敵不過冥獄的規則,必然從橋上墜落黃泉!”


    “他已經成為了司天監的掌控者,必然知曉冥獄的規則,隻要我在,他不敢過橋。”


    “不能過橋,他便殺不死我。”


    “所以隻要我守在這裏,你們便無須憂慮。”


    黎守道人沉聲說道:“若他退走,我便去尋你們!就算是老天師,也不敢以肉身入冥獄,留七日而不歸……”


    “他能打破虛空,來到這裏,也就有離開的方法。”


    陸萬微微搖頭,說道:“等到第六日,他若打破虛空,回到人間,那你一日之內,如何能歸?”


    黎守道人沒有說話。


    因為他本身就沒打算歸返人間。


    他甚至打算,等過得幾日,主動出手,嚐試將妖虎留在冥獄,超過七日,永不得離去。


    “汪!汪汪!”


    鎮獄神犬,忽然張口,叫了幾聲。


    白猿看了過去,眼神之中,充滿愕然。


    陸萬微微皺眉,看著鎮獄神犬:“你要留下?”


    鎮獄神犬再度叫了兩聲。


    黎守道人也瞧了過來。


    “它說……”


    白猿遲疑了下,道:“它說在這裏,跟回家一樣,極為自在,它願意永遠留下。”


    陸萬聞言,露出傷感之色,伸手就要去摸它狗頭。


    鎮獄神犬微微避開,眼中流露出嫌棄之色,又狗叫了兩聲。


    “它什麽意思?你翻譯翻譯!”


    陸萬臉色不是很好看。


    白猿咳了兩聲,低聲道:“它說在咱們家,餓壞了……讓它在這兒,過幾天快活日子不行嗎,還不趕緊滾?”


    “滾就滾!”


    陸萬拂袖而去,掐著狗脖子,惱怒道:“別死在這裏,下次老子還來,你攢點狗糧,等下次跟我回開陽山。”


    鎮獄神犬眼中露出了極為複雜的神情,似乎覺得狗生往後,依然沒了樂趣。


    “滾!”


    陸萬摘取一朵玉花,念了一聲,按在鎮獄神犬的頭上。


    旋即帶上準備斷後的黎守道人,繼續往前行去。


    而對岸的國師,神色依然如舊,背負雙手,細細打量,仿佛來此賞景。


    二人一猿,逐漸遠去。


    白猿不斷回望,眼神中略有不舍。


    盡管這一猴一狗,經常吵架,甚至大打出手,但畢竟混得久了,也難分難舍。


    黎守道人皺眉道:“它能行嗎?”


    陸萬微微點頭,說道:“這裏是它老家,雖然它沒有記憶,但本能還在,發揮出來的本事,比正常煉神境還強。”


    停頓了下,又道:“這家夥好比虎歸山林,現在興奮得很,先放它在此晃蕩一段時日,等這回摸清了路,我再回來接它。”


    鎮獄神犬,可以留在這裏,等下一次來接。


    但若是黎守這個陽世之人,停留超過七日,便永不超生,無法離開。


    哪怕下次陸萬重入冥獄,也接不走他了。


    因此,鎮獄神犬留下斷後,比黎守更加合適。


    甚至,隻要過得眼前劫數,下一回等陸萬來接,鎮獄神犬的本領,也許會成長到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陸萬這樣想著,微微閉目,感應著混沌天源木當中的神花。


    這回他不惜耗費一朵剛湊足的玉花,用在鎮獄神犬身上,想來足以讓它得以安全。


    隻是接下來,冥獄之路,就要相對艱難一些了。


    好在目前來看,盡管身在冥獄,也不影響神花的誕生。


    他近期在人間的作為,以及司天監當代監副的隕落,還是掀起了不少風波的,神花的誕生速度並不算慢。


    ——


    “前方是背陰山。”


    “根據冥獄許多古老鬼魂的殘存意識得知,此山的背麵,沉眠著一尊上古的幽冥鬼神,並且在當年冥獄當中,其品階不低。”


    黎守道人肅然說道:“即便放在上古時代,祂也應該屬於冥府的高層。”


    茫茫迷霧,萬千鬼魂,衝殺而至。


    陸萬雷霆爆發,掃盡鬼霧。


    他回望一眼,吐出口氣,說道:“要是鎮獄神犬在此,怕是要吃個酣暢淋漓。”


    這一行人,再度前行。


    期間遇見了多位所謂的新一代鬼神。


    有的是純粹鬼魂,汲取陰氣,長年累月,已強大至極。


    有的是先輩陰神進入冥獄,成為了新生鬼神,借此苟延殘喘,得以長生。


    而其中甚至遙遙感知到了一尊極為強大的存在,威懾之感幾乎不遜色於妖虎。


    “魔!”


    陸萬與黎守道人心中震撼,與白猿倉皇逃竄。


    最後還是依靠著白猿指路,才得以脫身。


    那曾經是人間至強的存在,以“真玄”為食,避入冥獄。


    這等大魔,已非二人所能應付。


    原本以為,修成煉神境,成為人間頂尖大修行者,無論去到哪一方,都能自立為一方霸主。


    至少,無論麵對當世任何敵手,都應該有自保之力。


    但遙遙感應一番,便如一株草木,麵對巍峨山嶽。


    若是山嶽之威,傾塌下來,多少草木,都要被掩埋當中。


    “不入真玄,終為螻蟻。”


    陸萬和黎守,對視了一眼,心中都升起了這麽一個念頭。


    甚至,入了真玄,也隻不過從螻蟻,變成了野兔。


    依然是獵物!


    但好歹野兔還能蹬鷹!


    “他娘的,這次回去,不修成煉神境,我不出來啦。”白猿心有餘悸,這樣說來。


    “煉神境?”陸萬搖了搖頭,說道:“此次回去開陽山,立即閉關,不入真玄,老子也不出門了。”


    “當年鎮陽老王爺李亦圖,以煉神境巔峰之境,避世多年,我還對此頗感詫異,甚至認為他膽量過小,不敢與大敵一戰……”黎守道人感慨了一聲,說道:“而今看來,老王爺的道路,才是最安全的路。”


    “可惜他最後還是不夠穩妥。”陸萬這樣說來,咕噥著道:“看來真玄之境,也未必保險,至少在真玄境界,得再走出幾步……”


    “先回人間,這冥獄太危險了。”


    黎守心有餘悸,說道:“我本以為,冥獄最危險的,是上古時代的規則,是曾經冥獄地府的種種地形……看來,冥獄之中的捕獵者,更加危險!”


    二人一猿,穿過背陰山,便要繼續前行。


    而這一路,更是謹慎。


    背陰山的後方,沉眠的是上古鬼神,乃是冥獄的高層,放在仙神時代,品階也絕對不低。


    這必然比來自於人間的“魔”,更加強大。


    若是將之驚醒,隻怕無法逃離。


    才這般想著,卻忽然聽得轟隆巨響!


    天象驟然變幻。


    一個略顯朦朧的聲音,從山的後方,幽幽傳來。


    “無常陰帥,不是已經隕落了麽?”


    “後世何方人物,繼承此鬼神陰帥之位?”


    那聲音似乎有些恍惚,仿佛剛睡醒的模樣,旋即又驚訝地道:“嗯?何方狂徒,踩在我家門前過?還不速來拜謁?”


    “……”


    二人一猿,盡皆僵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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